《仙剑同人忆月如》月野星光

9、无心插柳柳成荫

　　韩梦慈出身医生世家，其父是白河村唯一的大夫，人称韩医仙。据说最近村里闹瘟疫，韩家医馆塞满了病人，每天都有人排着长队在医馆外的药铺门口领韩医仙免费发放的辟邪汤。韩梦慈虽才十七八岁，已经帮着父亲招呼病人了。她被蛇妖抓来不过两日，心里却挂念着父亲和村民，急匆匆带着我们赶回去，直接面见了韩医仙。
　　“多谢两位侠士救了小女。”韩医仙满脸沧桑，做书生打扮，两个黑眼圈在蜡黄面色的衬托下尤为凸出，看样子这几天几乎不眠不休。
　　客套话说完以后，韩医仙意味深长地盯着我久久不放，令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韩医仙，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韩医仙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道：“李少侠，请随我来。”
　　我看了看韩医仙侧过头让出身后的里间通道，知晓那是病重患者的居所，一脸懵逼不知所措，心里飞快地回忆着自己从进白河村的第一步起都接触了哪些人，难不成莫名其妙感染了瘟疫而且已经病入膏肓不得不进危重病房了？林月如紧跟在我身后，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韩医仙无视我二人死气沉沉的表情，掀开门帘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几乎是一瘸一拐软着腿走进了里间，却在看到左边靠墙病床上的人时呼吸一窒。
　　“灵儿！”我如久旱逢甘霖，两眼冒金星地冲了过去。
　　“逍遥哥哥……”灵儿对我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她脸色格外苍白，还蒙着一层被子，似乎气虚体弱。
　　“你们好好说话吧。我去外面照顾病人了。”韩医仙很配合地离开了里间，而一直喜欢叽叽喳喳的林月如此刻也没了声音，但我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此时此刻，我眼里只有灵儿。
　　“灵儿，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牢牢握着灵儿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
　　灵儿苍白的脸蛋上浮起两朵红云，她没有拒绝我的亲昵，只是有些支支吾吾地说：“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我……我就是走在路上，突然晕倒了，然后被韩医仙救了回来。”
　　“走在路上？你自己离开了林家堡吗？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我……”灵儿垂眸，颤抖的睫毛下似乎随时都会掉出眼泪，“对不起……逍遥哥哥，我……”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表情，我不忍心追问细节，双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啄，柔声道：“好了好了，你没事就好。我不问了，你别难过。我再也不会弄丢你了。”
　　“嗯……”灵儿一边答应着一边看向我身后，“逍遥哥哥，你是和月如姐姐一起来的吗？”
　　“是啊。”我这才想起回头看林月如，她却早已不在我身后。
　　“我刚才看见，你喊我的时候，她就出去了。”
　　“哦。”我的心里划过一丝奇妙的感觉，像是凉风吹进肺腑，却又很快风过无痕。
　　然后韩梦慈突然挑帘进来，“李少侠，我来照顾灵儿姑娘吧。我爹在外面等你。”
　　“好。”我看着灵儿，“乖，我马上回来。”
　　走出里间，我见到韩医仙和林月如双双望着我。我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林月如的目光，对韩医仙道：“韩医仙，谢谢您救了灵儿。听韩姑娘说您找我？”
　　韩医仙点点头，伸出手递给我一张药方，上面写了六味药材——“人参、鹿茸、何首乌、雪莲子、银杏、活鲤鱼”。
　　“这是？”我一头雾水。
　　“是赵姑娘的药方，医馆病人太多，老朽分身乏术，还请李少侠帮忙寻这六味药引回来。”
　　“没问题！”听说是给灵儿治病，我顿时有了精神，拿起药方便往外走。
　　“李大哥，等等我。”林月如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不知为何，此时我竟然有些害怕面对她。
　　“额，怎么了？”我有些尴尬地回头。
　　“人参、雪莲子、何首乌我家里有，我回去拿吧。”
　　我没想到她竟然愿意帮我找药，突然胸口就涌上一股暖热的情绪，夹杂着几丝莫名的歉疚。
　　“这样太麻烦了吧……”
　　“这些都是名贵药材，你一时半会上哪里找去？”林月如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趾高气昂，一边数落我一边道，“我都向韩医仙打听过了，白河村郊外有野鹿出没，你可找猎户借捕兽夹，捉了活鹿后取下鹿角，然后再放生。至于鲤鱼，河里就有，抓一条便是。还有银杏树……”
　　我听着林月如事无巨细地向我说明每一项药材的获取方法，不由自主就红了眼圈——“谢谢你，月如。”
　　“我可不是为了帮你，都是为了灵儿妹子。”林月如撇过头去，边走边说，“我走啦，拿到药材后再回来。”
　　“那你小心点！”我目送着她的背影，忙不迭补了一句。
　　林月如没有理我，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一想到灵儿还在等着我的药，立刻甩了甩头，把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情绪都甩了出去，挽起袖子朝河边走去，打算从捞鲤鱼开始。
　　忙活了大半天，我总算在天黑之前凑齐了三味药，除了活捉野鹿费了一番功夫，其余两项几乎是手到擒来。我将三味药引交给韩医仙，看着日渐发黑的天空，心里升起一股担忧，正想往林家堡的方向走去，就看到林月如披星戴月地向我迎面走来。
　　“月如！”我由衷欢喜地朝她跑去，却硬生生接住了她隔老远就朝我扔过来的一个鼓囊囊的包袱。
　　打开一看，里面塞满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人参、何首乌，以及雪莲子。在我的目瞪口呆之下，林月如信步而来，双臂抱胸道：“还不快去交给韩医仙。”
　　“哦。”我愣愣地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林月如，傻里傻气地说了一句，“我还担心你不回来了呢。”
　　我本以为林月如又要反唇相讥，却没料到她竟然呆住了，怔怔看着我，半晌才轻声问了一句：“你……很希望我回来吗？”
　　这话问得暧昧不明，我突然跟大脑断片一样，搜肠刮肚找了好久的台词，才昧着良心说：“那是，不然我上哪去凑这么名贵的药材！”
　　林月如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正如已经完全沉下的夜色。她突然转背，道：“既然赵姑娘已经找到了，那我走了。”
　　“啊？”我慌乱地看着她几欲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她的胳膊，“你真的要走了？”
　　六神无主时我都忽略了她不知何时又改回了“赵姑娘”的称呼，明明白天还那么亲昵地一口一个“灵儿妹子”。
　　“我已经遵守诺言，帮你找回了赵姑娘。还留下来做什么？”林月如没有转身，可她背对着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冰冷地剜着我的心。
　　我的确没有留下她的理由，我甚至可以脑补她没说出口的话——“你又没答应娶我。”
　　可是现在的我能对她作出什么承诺呢？一个灵儿已经让我焦头烂额……
　　夜色渐浓，阴风呼啸，我甚至能感到单薄的衣衫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救命啊！僵尸来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厉声尖叫打破了我们的僵局，林月如和我双双一惊，然后不约而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没过多久就见到一个气喘吁吁，头发凌乱的村妇逃命似的跑了过来——“救命啊！救命啊！！！”
　　我和林月如几乎同时抽出了武器，警惕地观察四周，接着空气里飘来一股腐臭的味道，我们不自觉用袖口捂住鼻子，另一只手里的兵器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什么东西！”林月如隔着袖口闷闷发问，又标志性地把鞭子往地上一抽，噼啪响声跟招魂一样，随着鞭声落地，隐约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吼声。
　　然后，在村妇颤颤巍巍的喊叫声中，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僵尸”。
　　那是一头双手平举，步履踉跄的“尸体”，顶着干枯的头发，在月光中透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衣衫褴褛地朝我们跌跌撞撞走来。它走得不快，却散发着令人想要望风而逃的恶臭。
　　我强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正想挥剑刺出去，“呼啦”一声响亮的鞭子就隔空抽在了距离我们还有三尺远的“僵尸”身上，那头步履蹒跚四肢僵硬的“尸体”就跟陀螺一般被林月如的鞭子抽得七荤八素，原地打转了好几圈后哐当坠地。
　　“干得漂亮！”我忍不住欢呼呐喊，可欢喜劲还没持续刹那，就见那头僵尸死而复生般缓缓站起。
　　我眉头紧锁，迈出一步，将林月如挡在身后，然后一边口念剑诀一边把重剑平丢了出去，直直刺向尸体的心脏。那尸体咆哮一声，后仰倒地，摔了一个四仰八叉。这回，我不敢轻敌，在旁边静静观察着尸体的动静。果然，没过一会，这尸体又腾腾站了起来，竟然杀不死打不烂！
　　我额头上冷汗直冒，嘴里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还有这种百死不悔的妖怪！”
　　“这不是妖怪，是僵尸，本来就死了，怎么可能打得死。”久违的抬杠再次出现在我的耳边，哪怕在这月黑风高生死存亡之际，我依然觉得悦耳动听，连刚才直线上升的心跳速度都回落了不少。
　　“还是你聪明。难不成今天我们俩就交代在这里了？”就像是沾染了林月如的俏皮，我也开始没心没肺地调侃，浑然不顾此时危险的处境。
　　“那也太不值当了！”林月如边说边挥着鞭子再度出击，我与她左右夹攻，不断击溃这头百折不挠的僵尸，又不断面临着它的重生。
　　“喂！丫头——”大战三百回合后我精疲力竭，气喘吁吁，“再这么下去，我俩就要力竭而亡了！”
　　林月如也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那……那怎么办！”
　　正当我二人力竭之际，突然从远处飞来一个陶瓷罐，狠狠砸在僵尸的后脑勺上，罐子破碎的同时，湿漉漉的液体浇了这怪物满身满体，然后在我们的亲眼见证之下，砍不死捅不烂的僵尸现场溶解，化作了一滩黑水。
　　空气里恶臭不止，但好歹没完没了的人尸大战消停了。
　　我和林月如背靠背直接坐在了地上，频率默契地喘着粗气。
　　“两位没事吧？”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灯笼映出韩梦慈的脸。
　　“韩姑娘？”
　　“方才那个罐子，是你扔的？”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温柔贤淑的韩梦慈。
　　“是的，那里面装了化尸水，是唯一化解僵尸的方法。”
　　原来如此——我不禁感慨自己见识浅薄，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所谓对症下药因材施教，用在今天的现场教学上，最为合适。
　　等我们两人缓过劲来，已经被韩梦慈带回了韩家医馆。听她介绍之后，才知道这韩家村的瘟疫就是来自夜里莫名出现的僵尸。只要被僵尸碰上，哪怕只是短暂的皮肤接触，也会染上瘟疫。还好韩医仙见多识广，调配出了化尸水可用于对付僵尸。只是这化尸水难以炼制，所用原料更是罕见，因此只有韩家医馆和村长家有存货。村长每天安排壮丁巡逻，为他们分发化尸水，用以保护村庄。今天那位妇人上山采药，回来晚了，还没进村就遇到了僵尸，幸而韩梦慈及时赶到，连带着我们一并救了下来。
　　“这僵尸从哪里来的？”林月如问。
　　韩梦慈道：“听说是村西边的乱葬岗。那里埋了许多没人料理的尸体，可能是孤魂野鬼的怨气集聚，让这些僵尸‘活’了过来。”
　　“如此说来，要彻底解除尸患，就得把乱葬岗烧了？”
　　“可这些僵尸不怕火。”韩梦慈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说北边的玉佛寺里有主持通晓天机，能够做法消除尸患，村长派了好几波村民前去求救，但这些村民却一去不回……”
　　“一去不回？难不成这玉佛寺有古怪？”林月如皱眉。
　　“唉，我们也不知道。后来村长不敢派人去了，现在都是靠着爹爹调制的化尸水勉力维持。但化尸水也所剩不多了……”
　　我和林月如相视一眼，然后我把装了人参、何首乌、雪莲子的药包交给韩梦慈，道：“多谢韩医仙救了灵儿，作为报答，我愿意去一趟玉佛寺，查清真相。”
　　“我也去。”林月如道。
　　韩梦慈见我二人诚心诚意，也不推脱，感激道：“那便多谢二位了。”
　　次日清晨，我和林月如打算直接出发，却在村口被叫住了。
　　“逍遥哥哥，月如姐姐，等等我！”
　　“灵儿？你怎么来了？”我见灵儿面色仍有些苍白，但已行动无碍。她跑向我，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你身子没事了？”林月如问。
　　“韩姑娘昨天连夜为我熬了药，我今天一早喝下去便觉得精神多了。韩医仙一家对我有恩，我得报答他们。”
　　我有些犹豫，林月如却率先答应：“既然灵儿妹子没事了，我们便一块走吧。路上也好有个陪我说话的。”
　　我直愣愣地盯着林月如，还在揣摩她方才那句“路上也好有个陪我说话的”是几个意思——合着我就不是陪她说话的人了？灵儿已经欢天喜地点头道：“嗯嗯，谢谢你，月如姐姐。”
　　“那咱们走吧。”林月如笑眯眯地挽住灵儿的胳膊，两个人腻腻歪歪地先行一步，倒是把我落到后面不管不顾了。
　　“喂，等等我啊！”我满腹狐疑地揣摩着“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至理名言，忙不迭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