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甜》温北歌

24、024

　　第二十四章

　　简宜最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只是记忆的最后，是宋雪染上哽咽的音调。

　　在漆黑的夜里，经久不散。

　　翌日，简宜日上三竿才醒，大概是知道昨天睡得晚，所以今早宋雪并没有急着叫醒她。

　　宋雪跟另一位店员换了班，今早专门守在家，而且还在王惠那里，拿回了一把对门的备用钥匙。

　　简宜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宋雪正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静静地，一动也不动。

　　她的皮肤有些偏黄，是内里透出来的，眼角眉梢遍布着岁月的痕迹，不过眼睛很亮，眸光格外的温柔。

　　简宜心想，此时此刻宋雪的心里也一定在想着那个曾经肆意张扬的少年。

　　听见脚步声，宋雪的思绪回笼，她看着简宜，脸上露出笑意。

　　“醒啦？宋姨给你留了早饭，先吃点东西吧。”

　　说着，宋雪就站起来，径直朝着厨房走去，走到半路，又恍然回头，补充道：“对了，惠姐给了我一把你家的备用钥匙，说是之前放在水果店的，待会儿就不用找人开锁了。”

　　简宜愣愣的点了点头，有些羞赧：“谢谢宋姨。”

　　-

　　江晏和又出去做兼职了，早上他连声招呼也没来得及打。

　　简宜回家写完了作业，百无聊赖的走出了家门。

　　她来到了小区的便利店里。

　　今天店里只有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站在柜台后收银，并没有那个微胖的店老板的身影。

　　简宜不动声色的移动到了冰柜处，挑了两个口味的雪糕，又拿上了几根棒棒糖，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

　　盛夏蝉鸣，聒噪又安逸，简宜躲在便利店旁边的灌木后，蹲下来静悄悄的吃着雪糕。

　　冰凉的雪糕磕碰到牙齿，激起一阵敏感的凉意，简宜绷着唇眯了眯眼，抬头的一瞬间，她的目光愣住。

　　隔着不远处的地方，走过来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微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笑容和蔼又亲切，嘴里欢欢喜喜的说着什么，逗着旁边的女士忍不住捂着嘴巴笑。

　　他们的笑声顺着风传入了简宜耳内，她的眼睛静静的盯着店老板旁边的熟悉身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简女士穿着一身水绿色的长裙，将她浑身的气质衬的温婉淑女。

　　她的头发刻意打理过，即便是炎热的盛夏，也很柔顺丝滑的垂在脑后。

　　清风拂面，她的发丝随风起舞，斜斜的飘在男人的肩上。

　　店老板垂眸顺了顺她的头发，简女士的手臂熟练的挽住了他的胳膊。

　　两人有说有笑，态度亲密，缓缓走来。

　　而简宜愣怔着。

　　雪糕化的水黏腻的流在掌心，她像没感觉到一样，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

　　店老板走到车旁，贴心的替旁边的女人拉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

　　简宜看到她妈妈笑着坐了进去。

　　车子扬长而去，空留一地的尾气，以及眼眶渐渐湿润的简宜。

　　-

　　临近晌午，头顶上的阳光炙热又浓烈，简宜下了公交车直奔昨天去过的游乐场而去。

　　游乐场门口还摆放着许多庆祝周年庆的立牌，因为是周末，所以今天的热闹程度，绝不逊于昨天。

　　数不清的人穿着玩偶装，手里拿着宣传单，走来人来人往的路上。

　　简宜又看到了很多个穿着大狮子玩偶装的人，可她不知道哪个是江晏和。

　　这时候，简宜忽然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把旧手机送出去。

　　如果现在能一通电话找到江晏和就好了。

　　她就不用一直等啊等，等到日落西山，等到夜幕降临，等到蹲着的腿，麻到没有知觉，也没有等到她想等的人。

　　晚上十点，简宜拖着倦怠的身体进了小区大门。

　　旁边健民小广场上传来节奏欢快的曲调，大爷大妈们围着广场跳舞，只有她低着头，整个人显得十分垂头丧气。

　　“简宜！”

　　忽然一声很急切的声音，拔高了调子，撞入了她的耳内。

　　简宜停下脚，视线还没来得及拉平，眼前的光线就被一抹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

　　江晏和冷着一张脸，眼底的情绪急躁，他抓住简宜的肩膀，垂着头问道：“你跑去哪了？你妈妈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

　　“……”

　　江晏和的声音很大，甚至带着点质问的情绪。

　　简宜眼尾微红，轻轻的瞥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

　　江晏和看到她的模样，声音忽的一紧，“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了？”

　　简宜摇头不语，江晏和急的咬了咬牙。

　　见她这幅样子，江晏和也没想再问什么，他扯着她的手腕，朝着单元楼而去。

　　临近楼下，简宜忽然停下脚步，她会握住江晏和的手，问他：“你今天没去游乐场兼职吗？”

　　闻声，江晏和目光一顿，眼神略有些复杂，他反问一句：“你去游乐场找我了？”

　　简宜点头。

　　江晏和拧着眉，脸色看起来很差，透着点自责，却莫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她被人欺负了。

　　江晏和抿了抿唇，脸色也缓和了下来，他朝着简宜问道：“没找到我，不知道早点回家吗？你妈妈回来看不见你，打电话又联系不上你，都快急死了。”

　　“是吗？”

　　“嗯。”

　　“那为什么只有你出来找我？”

　　“……”

　　江晏和沉默了一瞬，强调道：“都找了。”

　　简宜扯了扯唇角，有些无语。

　　她看着单元楼门口的声控灯亮了又灭，眼前陷入昏暗中，只有远处的路灯投过来丝丝缕缕的亮光。

　　简宜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故作轻松的朝着江晏和笑了笑。

　　“我其实没去找你，我去找我哥哥了，他带我玩了一整天，我妈不喜欢我跟那边接触，所以我没告诉她。”

　　说完，简宜偷偷摸了摸裤兜，从里面摸出两颗糖，显摆似的冲着江晏和笑，“看，我哥哥还给我买了糖呢。”

　　江晏和神情淡淡的，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半晌，江晏和轻嗤了声，“简宜，说谎好玩吗？”

　　“……”

　　简宜挑了挑眉，眼里透出点浅淡的笑意。

　　她没再说什么，径直走进了楼道内。

　　三楼，简宜家门窗紧闭，对门的门大大方方的敞着，还没走近，里面的说话声就低低缓缓的传了出来。

　　里面有说有笑的，一丝紧张的气氛都没有。

　　简宜静静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缓了缓，才终于迈开了脚步。

　　她脸上挂着笑，鬼头鬼脑的朝着江晏和家里探了探头，俏皮的声音响起来。

　　“呀！都在呢？”

　　听见声音，简女士的笑声一顿，随即扭头看向她，眼神莫名严厉。

　　反倒是宋雪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朝着她招手。

　　“一一，你这是去哪了？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你妈妈很担心你。”

　　简宜未置可否，轻笑一声说：“跟朋友出去玩了，手机刚巧没电，我也是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的。”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宋雪关切的迎上前，摸了摸简宜的头发说道。

　　简宜乖巧的点了点头，看向身后沉默的简女士。

　　“妈妈，回家吧？”

　　简女士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到她跟前的时候递给她一个凉飕飕的眼神。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改天有时间再来拜访。”

　　简女士朝着宋雪客气了一句，随即拽着简宜的手就走了出去。

　　江晏和站在门边，往旁边踱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他眼睛盯在简宜的脸上。

　　她唇角勾着笑，眼睛弯弯的，像是很开心。

　　-

　　回到家，简女士径直坐到了沙发上，目光很冷，态度也很不悦，还没等简宜开口，她就迫不及待的质问道：

　　“你是不是又去找陈北盛玩了？”

　　“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不要再跟他来往，你记不住？”

　　“我就奇了怪了，蒋家那边到底有什么魔力，妈妈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照去不误！”

　　“简宜，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简宜垂着眼，目光定在脚边的垃圾桶上。

　　垃圾桶的边缘蹭到了一些奶油，地上也有，里面装着大半块被摔进去面目全非的蛋糕。

　　虽然味道有点难吃，但此时此刻简宜却只觉得可惜，昨天怎么就没吃完呢？

　　简女士声嘶力竭的质问，愈演愈烈。

　　“还有，你房间的玫瑰花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们班上的小男生送给你的？这种东西为什么不直接丢掉，你还敢拿花瓶养起来！”

　　“简宜，你是不是早恋了？妈妈临走之前，你是怎么答应的？你说你会好好听话，好好学习，你就是这么糊弄我的！”

　　窗外的晚风吹起，拔地而起的槐树随风摇曳，枝叶飒飒作响。

　　相比起简女士的‘狰狞’，简宜表现的很平淡，甚至没什么反应。

　　“妈妈，我没谈恋爱，玫瑰花也是哥哥给我送的，你不信的话，可以问他。”

　　“我问他？”简女士冷笑一声，“我巴不得这辈子都跟那边没关系，你觉得我会主动问他？”

　　简宜撇了撇嘴，重复道：“我没早恋，也没不听话，今天就是跟朋友出去玩了，没看时间。”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不咸不淡的音调，像一把无形的绳索，夹住了简女士的喉咙。

　　她一腔怒火，顿时被憋住了劲。

　　简女士用手抵了抵太阳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一遇到蒋家那边的事，就容易控制不住脾气，尤其这次她还忘记了简宜的生日。

　　愧疚之情迭起，再加上一想到简宜昨天是被蒋家人陪着的，心里的气就更加不顺了。

　　“简宜，妈妈刚才有点失态了，不应该什么都怪你，也不该冲你发脾气。”

　　简女士软了软音调，“不过，你也知道爸爸妈妈离婚后就再也没有来往了，蒋文兴不是也从来没有联系过你吗？所以以后，你不许再跟蒋家人联系了，咱们母女的尊严，绝对不能丢在这上面。”

　　母女的尊严？

　　简宜无力的扯了扯唇角。

　　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无力争辩。

　　简宜垂着眸，乖乖的点头，“听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