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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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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然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医院。姜素衣静静地在床沿上坐了五分钟,放纵眼泪流下来。然后她甩甩头去洗脸,手浸在热水里感受到的的温度让她觉得温暖,她拧干帕子覆在脸上,有一阵子没有拿下来,一直到微薄的热气渐渐散去。
眼泪化在水里就看不出来,局外人就局外人吧,已经哭过了就一切算了。谁不是有着自己轨道的行星,少了谁又有谁不能活。毕竟有着自己的骄傲,不允许她过多的去伤感。
窗外的玻璃上吹过几点水,似乎是起了风,把空调上的水滴吹了下来,在玻璃表面上拉出纤细的水痕。乍然一看就像在那上面平添了几条划痕。
又过了一会,开始下雨,有一些斜飘了进来。姜素衣放下帕子在盆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眼泪,起身走过去关窗户。
窗外有一个人打着伞站在那里,究竟是谁在细细的雨里看得不是很清楚。姜素衣伸出手平贴在窗上,略微加力向左推。那个身影走近了两步,又站在那里。
然后那个人微微一笑,却是陆潇雅。他折了一捧新鲜的满天星在手里,一手撑着伞,见姜素衣来关窗户,弯腰轻轻放在地上就走了。
满天星的花语是“宽恕的奇迹”,也不知道他放这一捧满天星是什么意思。
姜素衣也许看清了是谁,也许没看清,左手用力一推,那扇窗户很用力地关上了。然后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玻璃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开始有些凉的手指拿出在裤兜里还微温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小鸢,帮忙。”
“我要借今年你买到的所有的考研资料。”
“不要紧……就那些。今天下午,不,今天早上最好就能都给我。”
时间平静无波地过去,转瞬就是一周。
联赛的结果没有任何意外,第一名陆潇雅,第二名曲楝,而由于姜素衣的无故缺赛,原本落在第四名的那位同学拿到了幸运的三等奖,捧着证书笑歪了嘴差点成了面瘫。
至于陆潇雅和曲楝,却都把证书往某个已经塞着很多相似证书的文件夹里一夹,然后就忘了个干净。
自那段视频顶着压力播出后,两个传奇因为联赛而成了一对默认的CP,这所谓传奇也就越传越奇。但是那两个传奇本身其实一点也不传奇也不浪漫,他们没有不食人间烟火地去花前月下,更没有携手埋头钻研某个疑难问题,而是——
“原来曲同学不仅仅是很卑鄙。”陆潇雅悠悠叹了口气,舀了一勺红糖向水里倒去,“你的生活如此无趣……我开始有点同情你。”他闲闲地把那本和砖头差不多厚的社会经济学翻了一页,看着曲楝拟好一封起诉书,打印好交给了晚上被CALL来上门取件的快递人员。
“我不认为卑鄙是一个贬义词。”曲楝不为所动,礼貌地道谢,动作稳定地合上门。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只是眼神向陆潇雅微微一瞟,带了点笑意,“等一会我要去拜访肖云市长,你要一起去吗?”
“那老头我没兴趣。区区八万曲楝同学还不至于会拿不动。”陆潇雅又叹了口气,“今晚我要熬夜背完一整本书呐,回来要不要给你开门?”
“这样说的时候,我会误以为你真喜欢我。”曲楝淡淡笑了声,拉开门在门口停住,“陆潇雅,其实我不大懂你。不过这几天,谢谢。”陆潇雅这几天闲到很无聊的时候,找了莫名其妙朋友破译了他电脑的密码,却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曲楝也不怎么生气,但陆潇雅却顺手补完了他没能写下去的几篇论文,然后又涂了副超级丑的手绘摆在那里给他当桌面。让他愕然间又有点好笑。真不知道陆潇雅到底是要让他着难还是有心要帮他。
“讲情话的时候要再温柔一点我就感动了。”陆潇雅又翻了一页书,“噗”地歪头笑,看了他一眼,“真想感谢我?真想感谢回来时给我带杯老树咖啡馆的意式特浓咖啡ESPRESSO,我家有喝茶的习惯,别的咖啡对我已经不见效了。”
眉线微微的往下一压,意式特浓咖啡是最浓最苦的咖啡。一小杯可以让一个人精神一整天。会喝咖啡的人,当它是极品,不会喝的人,比喝中药还痛苦。
“不行么?”陆潇雅显得有些失望地合上书,眼神对上曲楝的,有些倦地打个呵欠,“别的咖啡撑不了整晚。”
“你身体不好。”沉默了一会,曲楝反手关门,“我会带拿铁过来。”
“笨蛋呐。”陆潇雅喃喃地道,眼神从门上收回,噗哧一声摇摇头笑,“你这样说我也会误会你其实喜欢我呐。”
选修真是麻烦的东西,陆潇雅一边翻着社会经济学一边端起杯子喝了口红糖水。最近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画画了,就为了背这个东西。MPS里放着皆川纯子的crying sky,很伤感的曲调,声音不大,环境安静。过了一会,他按了按键,换了“地狱少女”的伴奏。
努力维持着平衡,始终行走在法律和道德的边缘上,曲楝的行为并不好单纯的界定,也就不像他平常那样喜欢和讨厌容易分清。
曲楝的钱的来源,除了正当的各类奖金几乎都是所谓的灰色收入。但他欠了的,他会还,代人写论文,就会留下视频证据,抓住把柄勒索了钱之后,仍然会把那些人起诉。他很有信心,以后一笔一笔清偿。他的未来,都是看得见的,不偏不倚。
似乎只要稍微加一点力,就可以让他偏离一直以来的方向。
只可惜他看起来强势聪明其实是个芋头。陆潇雅在纸上划着圈,列出重点一二三。居然把什么事都算得清清楚楚的,他帮曲楝写了论文,他就一定要算在回报的那份内。一样样的牵绊都撇开,这样还有什么余地可以拿来做文章?
所以用钱和物,甚至是拿命威胁都是愚蠢的。只有计算不了的东西,才是曲楝的弱点,譬如……感情。
这是唯一的弱点。
那么是谁又究竟用什么威胁,才让曲楝好脾气地忍耐了这么久,甘心情愿的去还那么多钱?又不是笨蛋……MA~还有,真的不需要特意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去发现一些事,难道曲楝不知道,他其实很危险么?
那一页陆潇雅歪着头看了很久,才笑了笑,又翻了一页。
过段时间就要出国了,小柒那家伙会想他的吧,但是那家伙肯定死不承认。
“谢谢。”曲楝仍然端着温柔稳重的笑容,浅浅鞠了个躬,拿起桌上的一个公文包,点着里面的数额,多出来的五千他仍然拿出来放在桌上,“小费就不必了,肖市长,那么——祝您生活愉快。”他施施然走出门去了,背影看起来仍然是个标准的好学生。
防盗门在身后迅速的关上了,哐当轰隆,在楼道里带起一片模糊不清的回响。按照那速度和力度来看,关门的人应当是在暴怒中甩上门的。
曲楝哂然一笑,整了整衣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步子闲适地沿着楼梯走了下去,一步一步间距都一样宽。八万。前几天已经寄出了那份抽取了一部分个人所得税的四万奖金,今天又到了汇款的日子。但这次之后,大约有五天左右,他可以稍微松口气了,只是期间还要到法院举证一次。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应该是催促他汇款的。曲楝皱眉,一时间没有理睬它。
不想接。只是单纯的不想接。
其实,关于小优的电话,他一个都不想接。从来都是……
手机坚持不懈地震动着。曲楝扬起头望了望远处的灯火,低低的呵了口气,掏出手机,上面跳动的名字显示着并不是那个让他心存反感的电话,而是说要一晚背完整本书的陆潇雅。不是小优……他的心情突然放松下来,刚要按接听,电话却又在此时挂断了。有事?曲楝闪过一个念头,但也没有再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从亮到跳转到屏幕保护,最后终于暗下去。
不知为何,在附近没有什么人的自动柜员机旁边,这个半途挂断的电话,竟然出奇的给了他些微微薄的温暖。唇角些许上扬,他开始熟练地按照程序操作,准备汇款。
“不接?”陆潇雅懒懒地抱着膝窝在沙发上,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放到眼前,唇线不明显地变化了一下。他睡眼疏松地笑了起来,往书里夹进一支笔,合上书翻下来打算自己去买咖啡,从十一点背到两点半,解决了大约半本书,照这样的势头下去,撑到背完全本,到考试的钟点为止约莫还能睡上什么两三个小时。
不得不说,曲楝家的沙发很舒适,让人相当有打瞌睡的念头。如果不找点什么醒醒神,很容易就睡过去。所以他虽然家在校外,又申请了外宿,却只有周末才会去住住?陆潇雅在桌上摸到了钱包,想了想,又留了张条子在桌上,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楼下的老树咖啡馆通宵营业,从这里只要过街就到。
陆潇雅从楼上晃悠到楼下,然后晃悠到转角,突然歪歪头想了想,往巷道最黑的地方走去。然后看见了一个人。那人正在小声打电话背向着他。
果然是他……这几天来已经是第三次看见了。“老哥,我说。”陆潇雅没想到还真的看见了他,忍不住有些头疼,走过去用钱包拍拍他的肩,“你跟踪人的技术需要改进。”他一拍就退后,“你要跟踪曲楝同学我没意见,能不能不要让我看见?他是芋头看见了可以当作没看见……不等于不会让别人困扰。”
他和曲楝这几天明里暗里有人在跟踪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曲楝不清楚为什么在装傻,他也懒得揭穿。他也不怎么讨厌被跟踪,但是那也要有技术含量才行。跟踪人跟踪到能被他预料到的份上,那无疑就是悲剧了。
夜里的风在楼道里还是汹涌,吹得他本来就有些没有扣紧的衣松松地开了一个扣子,有风猛地灌进来,呛得他一时忍不住捂住口轻轻咳了两声。他是好意提醒,可回过头就看见那位打电话的老兄明显一脸的不领情,放下手机眯起眼,脸色也开始变得阴沉。
他好像再次悲剧了……陆潇雅瞬间觉得有些郁郁,诶,他真心想要帮谁的时候总是被误解,现在的人总是很难相信别人的好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