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黑猫有杀气》吴阿醒

14、便当

　　“……三天前，台风「艾斯」带来了连续数十小时的暴雨。我市发生了多起市民触电死亡或疑似触电死亡事件——据本台记者报道，一对母女在公园触电，当场死亡；DOGE酒吧一对情侣相继触电，送医后不治身亡，是否因用电不规范导致的触电致死仍在调查中。目前，警方正在封锁现场全力展开调查。本台记者在这里提醒广大市民，规范用电，安全第一……”电视上播放着早间新闻。

　　“小礼，便当放你书包里了，中午让丁老师帮你热饭，知道了吗？”闫涛一边嘱咐小礼，一边手忙脚乱地帮他检查书包，作业本、笔袋、便当……

　　“手工课作业！”何青指了指书桌上那个网球做的“地球”，在一旁提醒道。

　　“好嘞！上学！”闫涛牵着小礼，准备出门。

　　“手工课作业啊！手工课作业没带！”何青又叫了两声，见没人理会她，只好自己动手。

　　那只“地球”从桌上滚了下来，不偏不倚停在了闫涛的脚边。闫涛一低头，失而复得的模样：“哈哈，差点忘了这个！”

　　“差点忘了！”何青翻了一个白眼，怪声怪调地学他讲话。

　　闫涛把小礼放在学校门口，见老师在前面接应他，才算完成任务，开车离开了。何青跟着小礼，学着他蹦蹦跳跳的样子像是找回了童真。一个年轻女老师在教室门口叫住小礼：“何礼！来！”

　　“丁老师好！”小礼乖乖地打了招呼，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今天带饭了吧，老师帮你放进冰箱。中午放学你到老师办公室吃饭，知道了吗？”丁老师自然地取下小礼的书包，把便当放进冰箱，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然闫涛麻烦丁老师不是第一次了。女人的直觉通常就是在这种时候灵验的，眉清目秀的丁老师此刻在何青的眼里多了一些讨厌。

　　一整个上午何青百无聊赖，除了时不时偷窥一下小礼，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在打瞌睡。终于捱到了中午放学，小礼如约出现在丁老师的办公室。丁老师边把小礼的便当递过去，边问：“这饭……是你哥自己做的吧？”

　　“嗯！”小礼端着自己黑乎乎的便当，大大方方地解释道，“我哥还不太会做饭。”

　　“看得出来，你哥也尽力了。”丁老师笑了笑，表示理解。

　　“嗯，以前都是我姐姐做饭的。”小礼眼睛轻微地抖了一下，拿起勺子开始吃饭。何青看着小礼，鼻子一酸。

　　丁老师也不多问，只是安静地坐在小礼对面，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话题基本是丁老师询问小礼的学习。吃着吃着，小礼从嘴里抠出一块小小的鸡蛋壳，他见怪不怪，扔掉它，低头继续吃那个糊掉的炒鸡蛋。丁老师看着那个卖相实在难看的便当，欲言又止。

　　何青看不下去了，头一偏，视线落在了丁老师的便当上。何青脸上赔着笑，对丁老师搓搓手：“对不起了，丁老师。”

　　“小礼，你吃姐姐的。”丁老师不由分说地和小礼交换了便当。小礼一脸懵，盯着眼前这个丁老师看。丁老师用筷子十分嫌弃地把他的便当翻过来翻过去，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什么。

　　“丁老师，不用……”小礼这下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礼，你快吃。老师今天胃口不好。”何青学着丁老师的语气温柔地说，“你快尝尝老师的手艺怎么样！”

　　小礼这才动作迟疑地开始动勺子，一口接一口，他嘴里包着饭，笑着对丁老师竖起一个大拇指。

　　“吃慢点、慢点！”何青笑道。

　　叮——丁老师的短信来了，是闫涛：丁老师，感谢你这几天帮我照看小礼，我买了两张电影票，夹在小礼的语文作业本里。你有空和朋友一起去看吧！

　　何青看完短信，牙齿吱吱作响：行啊闫涛，泡妞的招数都不带变的！何青把手机狠狠扣上，不准备回复他。但接着她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要验证什么，又拿起手机回复道：下次一起看？

　　短信很快有了回复：好！

　　何青轻声说了一个脏字，手机再一次狠狠扣在桌面上。

　　小礼回了教室后，何青若有所思地游荡在教学楼附近，距离她不到五十米的教室里，坐着认真上课的小礼。距离她不到一米的书店橱窗里，摆放着一本热销的家常菜食谱。何青盯着它发呆良久，一拍脑袋，如梦初醒。对，就这么办！何青径直走进那家书店，拿起食谱就走。

　　“小姐？小姐等等——”年轻店员追出来。

　　“嗯？”何青回头，看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你叫我？”

　　“小姐，您忘了付钱。”年轻店员脸都红了。何青这才记起自己还附身在丁老师身上，忙道歉：“哦！对不起，这个多少钱？”

　　拿着食谱往回走的何青步伐逐渐轻快起来，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快乐。等小礼放学回到家，闫涛就会拿到她手中这本食谱，接下来的故事怎么发展，就尽在何青的掌握之中了。

　　“这是丁老师给你的。”小礼从书包里拿出那本食谱，眼睛狠狠剜了一眼闫涛。

　　“是吗！”闫涛故作镇定，拿来食谱翻来翻去。

　　“嗯，今天丁老师有点怪。”小礼像个小大人一样双手抱胸，模样十分有趣。

　　“怎么怪？”闫涛心不在焉地问。

　　“她说：你吃姐姐的。”小礼皱着眉头，似乎想从闫涛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啊？你们换着吃啊！”闫涛耳朵有点红，喃喃自语道，“怪不得……”

　　小礼看闫涛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智障。他双手抱胸，边叹气边摇头，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大人们时不时会患上的一种病，用网络流行语来解释，就是“恋爱脑”，没得治的。这种病的症状也十分明显，先是失聪，后是失智，他曾经在他姐姐身上也见过。

　　“小礼，你先去写作业。我去做饭，好了叫你。”闫涛心情大好，拿着食谱兴冲冲地进了厨房。何青虽然看他有点不爽，但还是跟了过去。闫涛翻开食谱，如沐春风。何青在一旁酸溜溜的，但同时她又希望事情可以照这样发展下去。最好是闫涛爱丁老师爱得死去活来，爱得无法自拔，这样她就能作为丁老师一直留在他们身边了。

　　闫涛终于放过了那本食谱，信心满满地去冰箱拿食材，他一边瞄着食谱一边在厨房手忙脚乱起来。何青看着闫涛极其笨拙地切着胡萝卜，她在一旁眉头紧锁、唉声叹气，不禁感叹道：一个国家级的运动员，手脚怎么能如此不协调。

　　两个小时过去了，闫涛终于把两菜一汤端上了桌。小礼已经饿过了头，拿起勺子正要开动，闫涛突然拦住他，说：“等等，我拍个照。”

　　“是是是，快去领功受赏吧！”何青挖苦他，又对着小礼说，“快吃小礼，别理他。”

　　闫涛抱着手机甜蜜一笑，不用看何青也知道他手机对面是丁老师。闫涛在厨房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最终得到了丁老师一个大拇指的表情。何青看着闫涛一个劲傻乐的样子，眼神中多了一丝鄙视，也多了一丝黯然。这个男人，就快要忘掉她了。

　　“饿坏了吧？你哥我今天做的菜真叫一个绝了，小礼多吃点，啊！”闫涛满头大汗还来不及擦，就忙着给小礼添饭夹菜。看着这个以前成天抱着篮球的大男孩努力学习做一个家长的样子，何青的那丝黯然顿时化作了一股子柔情。

　　“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何青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个人，下定决心道。

　　窗外是宁静的夏夜，灯光下是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三个人此刻都不会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城市中间，一道微蓝的闪电直冲云霄，照亮一小块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