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黑猫有杀气》吴阿醒

12、反击

　　夜店，年轻的男女们在舞池中尽情摇摆。

　　一对初识的男女在黑暗处贴身私语，男人的手不安分，女人由着他去。如果不是男人摸到这样一个东西，大概在这种时候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男人继续探索眼前这个尤物的。男人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立刻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是一把枪。男人一脸惊恐地去看女人，女人却笑得很开心，对男人说：“玩具！”

　　男人扯了扯嘴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女人笑嘻嘻地把枪抢过来，调戏道：“怎么样，你还行吗？”

　　男人把女人一把托起来，头埋进女人的香肩，口齿不清地问：“你带这个干嘛？”

　　突然女人的笑容变得很诡异，她一把扣住男人的脖子，手里的枪已经比着男人的心脏了。男人反抗激烈，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夜店内的灯光鼓点越来越强烈，在音乐高潮处一阵强烈的电光闪过，年轻男女疯了似地舞动。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倒地。现场没人看见那两人身后冒出一个穿旗袍的年轻女孩，她嘴里嚼着口香糖，两只手分别抓住男人和女人的头发，把两人从两具新鲜的尸体中揪了出来。

　　跟着年轻女孩一路走，就到了一间废弃已久的医院。刚刚死掉的两只小鬼被女孩随手扔进了一个密闭的房间里，顿时房间里面滋滋作响。女孩关上门，哼着小调，大步走在阴森恐怖的医院走廊里。这时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从另一间病房里跑了出来，对着女孩喊道：“方蛮小姐，你快来看看……”

　　那两人都没有发现，一个小小的黑影从房梁上矫捷地闪了过去。

　　何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周以后了。她睁开眼看到的人是四喜。四喜开心地朝她挥手，嘴巴还在说些什么，但是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于是她紧接着说了一句话，但四喜似乎也听不见她，自顾自地离开了她的床边。何青在有限的角度里观察自己所在的位置，是来过的，她认出来是之前鬼泣所在的那个房间。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何青努力回忆的时候，四喜带着孟教授进来了。孟教授还是一如往常妩媚的模样，她俯下身准备帮何青检查，何青下意识往后一躲，自己却纹丝不动。何青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现在的她似乎只有眼睛还在坚守岗位了。

　　孟教授和四喜交谈着什么，何青却什么都听不见，但从两人的表情上来看，她的情况不容乐观。何青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连她自己也搞不懂，明明自己是来赴死的，现在死着死着，反而没死成？孟教授出了房间，四喜回到何青的床边，笑着说了些什么，也离开了。

　　安静，好安静。

　　“哎，你能别晃来晃去吗？”孟教授对着在客厅团团转的四喜说道。

　　“不应该啊，她不是醒了吗？”四喜在孟教授面前站定了。

　　“是啊，那你走来走去做什么！”

　　“那她怎么一动不动啊？是不是我们的步骤出了问题？”

　　“不会吧！”

　　“怎么不会！救她这样的小鬼，我们是第一次，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反正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她活不活得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要不是她来救我，躺在那里的人就是我了！”四喜气地跳脚。

　　“谁让她动我的东西啊……我又控制不了……”孟教授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几乎听不见了。

　　“不行，我得去找臭小子帮忙。”四喜说罢，正要出门。

　　“我看啊，你不去找老大，老大也会救她的。”孟教授淡淡地丢了一句。

　　“什么意思？”四喜回头问道。

　　“我问你，上次我暴走，谁救的她？”

　　“臭小子啊！”四喜不解。

　　“那我再问你，你认识老大半个世纪了，你见过他救小鬼吗？”

　　“你什么意思，别卖关子行不行！”四喜回到孟教授身旁坐下。

　　“你这把年纪还不懂，那就懂不了啰。”孟教授摇摇头，继续看书。

　　“说什么——”四喜还想追问，门打开了，见人一进来，他就急急忙忙迎上去，“你回来的正好！那小鬼怕是不好，你快来看看。”

　　孟教授看着鬼神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她合上书，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你看看，她是不是不行了？”四喜指着床上睡过去的何青，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这不是挺好。”鬼神不以为然。

　　“你把这个叫挺好？”四喜开始剁脚，大步走到何青面前，声泪俱下地说，“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小鬼，就为了把我从孟教授的魔爪中救出来，现在躺在这里半死不活了！你叫我情何以堪，她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出去。”鬼神懒得看他表演，吐出来两个字。

　　“干嘛？”四喜问。

　　“不是让我救她吗？”

　　“那你赶紧救啊，我出去干嘛！快救吧，我看着你救。”四喜双手抱胸，样子是不准备离开了。

　　还没等四喜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被锁在了门外了，不管怎么敲门，里面都没有回应。四喜只好守在门口坐下，嘴里念叨着：这臭小子，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救人……

　　脚步声在她耳边停下了，何青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就连她麻木的身体都能够感知到这种跳动。她偷偷睁开眼睛，想要确认自己当下的处境。一睁眼，立刻对上了另一双眼睛，那双明镜似的、忧郁的眼睛。那眼睛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接下那目光，因为这是她在当下唯一的信息来源。然而她很快就会发现，那双眼睛里不起任何波澜，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更别说带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何青感觉到他在跟她说话，她尝试着去破解他的唇语，但一无所获。

　　那只带着黑尾戒的手就在这时朝她过来了，何青惊恐地盯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丝毫看不出他的意图。那只象征着死亡的手轻抚过了她的耳朵、她的鼻子，然后是她的嘴唇……搞什么？何青在心里骂了一句。她找准机会，猛地张嘴，那人的食指和中指就被她死死咬住了。只见他的眉头一紧，何青感觉到一股血腥的热流很快充斥着自己的唇齿和喉咙。

　　“不识好歹。”他用另一只手掐住何青的脸颊，但何青还不肯松口，他没办法，只好生掰硬拽地取出自己的手指，然后把她的头侧过来。接着就是一阵猛烈地咳嗽，看到她把嘴里的血都咳出来，他才放开她，把她随手扔到床上。何青大口大口呼吸，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液。她身体不能动，只能用眼神发出警告。

　　这时男人的脸上有了一抹戏谑的笑容，他一边拿纸巾擦拭血肉模糊的手指，一边轻蔑地说：“你以为我想对你怎么样？”

　　“……”

　　“这个？”他举起自己受伤的两根手指，讥笑道，“就是你的反击？”

　　说罢，他翻身上了床，把何青的双手压在头顶，用那只受伤的手去继续抚摸她的脸颊，又缓缓移动到她的嘴唇上。此刻的何青双眼噙泪，自觉受辱，却不敢轻举妄动了。“如果我现在就要你，你又要怎么办呢？”

　　何青想要说话，张开嘴巴，真的发出了一个音节。她意识到身体和刚才有所不同了，因为她能够感觉到他压制她的力气其实不大，可能是还不知道她已经恢复了知觉。何青盯着他，妩媚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男人的眼神有些恍惚。何青趁机脱离了他的控制，她支起身子，把嘴唇送上去，他下意识地一躲。有破绽！何青就在这时抱住他打了一个滚，一时间，她已经占据了主动位置，手里的匕首朝着他的心脏直直地刺过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连刚刚反手抽出他身上的匕首也很轻而易举。

　　叮——是金属碰撞的声音，何青眼前闪着火花。

　　何青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手中的匕首弹飞了，手直发麻，而那匕首也直直地插进了墙壁。她回过头的时候，那把叫鬼泣的短剑已经悬在空中，短短一瞬间，它让何青清楚地知道，只要她一动，它就会毫不犹豫刺穿她的头骨。

　　男人的头靠着自己的手臂，慵懒地看着在他身上一动不动的何青，眼神中有了一丝玩味。

　　“有话好说……”何青把手举起来做投降状，眼睛直盯着鬼泣，小心翼翼地咽下一口唾沫。她动作缓慢地从床上起身，生怕惊了鬼泣。刚一只脚站到地面上，就踩到一小滩血，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向后倒去。情急之下，她的手胡乱抓了一通，抓到了另一只手。那只手的主人一怔，然后非常粗暴地把她的手甩开。她整个人狠狠地摔回了地面。

　　男人从床上起身，鬼泣也回到那只手上变成了一只黑尾戒。他从墙上把那只匕首轻轻地取下来，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何青，淡淡说道：“想杀我的小鬼不止你一个，这个送你了，祝你成功。”

　　说罢，那把匕首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板上，发出了两下清脆的响声。

　　男人走后，何青站起身活动身体，清了两声嗓子，十分响亮。正如她所料，她的身体机能已经恢复正常了，不只是正常，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她把那把匕首捡起来，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那匕首其实样式很古典，刀柄上的纹路是精心雕刻过的，末端还有一个图腾，像一个字，但她认不出来是什么字。何青心想这匕首大概率是个古董，说不定价值不菲。她把匕首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了，应该是四喜。经历这么一遭，何青现在对声音尤其敏感。她飞速从窗户跳了出去，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高楼之间。她脑海中反复回放男人那句她没能理解的唇语，一遍又一遍……现在她好像明白了，他说的是：余天一还活着。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一双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瞳孔一瞬间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