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报仇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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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发阴沉，风也越急。
没人喜欢在这种天气下吹冷风，更何况一向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花六少爷。
六少爷虽然被一堆糟心事惹得心情不好，但也没有愿意一直委屈自己的道理，所以酒还没喝完，花满楼略一提议，花月楼就顺势应了走向已经行远的人马。
可还没等他们迈出两步路，就蓦然听了前方人群应在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就又是一阵混乱，连他们在这个地方都能听见，可见动静有多大。
二人同时眉心一蹙，花月楼向那处望了望，二话不说掠起衣摆就向前跑去，算得上平素能使的最大速度。
花满楼紧随其后，可随即又察觉身边有些不对，便侧了头，“六哥？”
花月楼先是停了一下，随即咬牙，“没事。”顿了顿，似是先吸了口气，才又道：“风势实急。”
花满楼愣了一下，不过再一想他们本就在逆着风跑，现下刮在脸上的风确实有些厉害，而且呼呼而过的啸声就连他的听力也多少受了些影响，这滋味实在不好受，也便知道了花月楼说的什么。
虽然还有些疑惑，但那处听着问题可见不小，他是知道陆小凤刚刚一直就在他们身后，此时还未碰见，正说明那人已经赶了过去，如今他多少也有些担心，因而就点点头，未在多言。
花月楼见敏感的花满楼不再细问，也松了口气。
他细长的手指拢住大氅领子，另一手却悄悄移向腰际的伤处，死力按压住。
等到他们赶到时果然陆小凤已经到了，而且现场的还不止陆小凤一人，不止西门吹雪，就连纪泓哲、孙秀青及着天下堡的管事也在。
而且一袭白衣的西门吹雪正负手独立于人际之间，显得高傲和冷漠。
“叶公子。”
花月楼步子还未停稳，刚向着反应机敏的纪泓哲点了下头，就听见花满楼那边满带关切忧虑的一声“小凤儿”唤了出来，并且紧跟着就听了一声故意装出来的柔柔应答。
脚下晃了晃，六少爷扯了扯嘴角，突然有些后悔让陆小凤乔装改扮成女人的主意。
尤其是看着自家弟弟与陆家禽的那一股子郎情妾意，他就忍不住有些牙酸，也有些拱火。
至于司空摘星，早就笑倒在西门吹雪的马车后面了。
纪泓哲见状急忙扶住花月楼，“怎了？”
花月楼还有些没缓过劲儿，先是摇摇头，一转头又见到西门吹雪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胳膊，心里突然一咯噔暗叫不好，就如条件反射一般猛地甩了下脱开纪泓哲的手，边向着西门吹雪抿唇笑笑，然而下一刻又反应过来，脸色蓦地就难看了。
他这一系列身体加心理的完全不自主活动，实在很难不让他去想象，以前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能锻炼出来这样的反应。
纪泓哲微微愕然，西门吹雪却没说什么，表情也欠奉，只看了眼花月楼的面上，几不可查的挑了一侧剑眉的眉梢。
察言观色向来细致入微的六少爷脸色不禁更加难看，干脆就扭了头看向陆小凤，理也不理这周围几人中的尴尬。
其实更确切的，是只有六少爷一人的尴尬。
而陆小凤此刻可没功夫对者情人眉来眼去谈情说爱，因为他此刻正蹲在一具尸体旁，而这尸体却并不陌生，如果你能在到了天下堡后至今每日里至少看见两次这人笑意满面，圆滑周到的周旋于众武林人中，你也很难忘记这个人。
毕竟能劳动一直隐避于车内不见外人的孙秀青出来的，可并不一般。
天下堡的三位总管之一，陈亮吉。
他现在却是想笑也笑不出，没有哪个死人还能笑出来，更何况那脸色乌黑扭曲至极，嘴角渗出的大量黑血，都能说明这人死的时候，是多么的痛苦。
陆小凤也笑不出来，因为他在不久之前花月楼重伤刚醒的时候，也曾看过同样类型的死人。
他抬头看了眼西门吹雪，想说些什么，却终是因为人太多咽了下去。
此刻众人皆面面相觑，细细私语，又有不止一人，同时看向此地最大的当事人孙秀青，天下堡的大总管死了，并且死于下毒，这其中诸多怀疑，腹诽，讥讽不一而足。
孙秀青此刻却走向西门吹雪，她步子很缓，但却镇定，如空谷的幽蓝，清幽，高贵，一堡之主的气度在她一个女人身上，竟体现的淋漓尽致。
只见她轻轻的敛衽福身，声音平静，“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的眼睛从陈亮吉的尸体上移开，慢慢的看向孙秀青。
孙秀青道：“家门不幸遭此横祸，庄主一向心怀正义，还望此刻天下堡大难之刻，能得庄主援手。”
西门吹雪只静静的并不说话，这时却又有一清秀小厮突然闯了过来，一下子扑到在孙秀青面前，大哭道：“少夫人！不好了！车马上带来的粮食清水皆被人下了毒！刚要做饭的厨子竟被毒死了！”
人群中“哄”的一声就炸了开，就连孙秀青也白了脸，晃了下身形。
他们此刻早已离了中原，远在荒原野外，无粮无水，又怎能活下去？
就在这一刻竟听一人叫出了声。
“他奶奶的，想害死我们不成！怕就是陆小凤对我们追捕他，怀恨在心干的！”
这个人先是提了一句，而有了第一，就自然蹦出了别有用心的第二、第三来。
“没错没错，他不是已经为了宝物杀了人，再杀个也不少！”
“真没想到，陆小凤竟是如此阴险狠辣之辈！”
“无耻！真是无耻之极！”
“真是瞎了眼，当初怎没看清他那嘴脸！”
众人吵吵嚷嚷，越说自己越相信，陆小凤的脸已经黑了，怕若不是花满楼按住了他的肩膀提醒他稍安勿动，他此刻早就跳了起来，一人一个分量十足的拳头。
“呦，小美人怎么害怕了？”不想站的靠前的一人见了被花满楼拉住的陆小凤已经颤抖了身子，还以为她是吓到，忍不住就出言调笑。
他早已垂涎同行队伍中这位如花似玉，却偏偏有个小白脸小美人，“你那相公护不住你的，不如跟了你哥哥我，不仅保你心畅，身子也畅得销魂！”说罢，竟还哈哈笑了起来。
“个王八羔子！”
陆小凤这回却是直接跳了起来，便是个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这时连花满楼也不拦他了。
然而还没等他的拳头真的挥了出去，就有一个东西已经擦着他的脸皮瞬间呼啸过去，带起的气劲之大，连陆小凤都升起一股子寒气。
那黑乎乎的东西直直打上对面出言不逊的人的鼻梁，只听一声惨叫，紧接着就见那人双手捂住了脸满草地的打滚，手指缝隙中尽是鲜血直流，甚至偶尔一瞥，但见血肉模糊。
陆小凤见状倒吸了口冷气，扭回头去看向将还盛着半瓶子酒的酒壶就这么扔出去的花月楼。
往伤口里撒盐的滋味不好受，但看那人情况，往伤口里撒酒的滋味恐怕也没能好到哪去。
尤其是花家六公子成名江湖久已，一手暗器功夫早已登峰造极，简直防不胜防，经常吃他教训的陆小凤自然十分清楚的明白，那些酒壶碎片此刻想必，都碎成了细微锐利的小片，一个个的不仅嵌在了肉里，更是入骨三分，绝不好拿出。
然而这样的伤，那人此刻竟然还不曾死，脑子看上去也是清醒，却足见花月楼力道控制之精准莫测。
周围众人见了此景，竟也是生生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已的看向花月楼。
花月楼却是懒洋洋的笑了笑，“此等货色，竟也有脸与陆小凤比肩而提……”他嘲讽的看了眼那群又后退一步的人，“家兄若是知道，也说不得要动动剑了。”
众人这时才恍然想起，眼下这人是天外飞仙的传人，而当年紫禁之战，也早有传闻孤傲冷漠的叶孤城曾引陆小凤为至交。
叶孤城虽已死，但够格让他认作朋友的，怕是一个巴掌也能数得来，叶家人自是骄傲的，南海白云城如果看得起陆小凤，又有几个是真能得罪的？
毕竟那一家子可是有胆子谋反，并且险些成功的！
“难道南海叶家竟要不辨是非，包庇凶徒？”
花月楼看着眼前又出来叫嚣的这人，仍旧微微笑着，他笑着一手将腰际的剑拔了出鞘，只见寒光一闪，就听他轻轻笑道：“你要问我的剑么？”
他花月楼的朋友自然只有他一个能去逗弄，若是让随便的阿猫阿狗也能欺了，他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直接找把菜刀抹了脖子还比较干净。
不就是不讲理？花六少爷不讲理的时候多了，根本不在乎这群小人如何看待。
陆小凤看着这一幕，心里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嗓子如同被哽了下，一时感动的险些掉了泪。
“六……”
西门吹雪突然开了口，他向着孙秀青淡淡道：“我来，只为陆小凤。”
他一说罢，也不理他人反应，扫了下静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纪泓哲，看了眼花月楼，又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花月楼身边的花满楼，就转身走了。
众人脸色一黑。
他们这才想起来，陆小凤最不讲理的朋友，貌似就是他们眼前的这位。
孙秀青眼中复杂的看着西门吹雪，终是幽幽叹了口气，回去与下人一同安抚这群越来越慌张的武林人。
花满楼此刻竟然没有去安慰心里已大是熨帖的陆小凤，反而是对付起了花月楼。
他虽然看不见西门吹雪，但仿佛已经感觉到他刚才看他的那一眼，并且十分明白那一眼的意思一般，直接拖了花月楼，就往西门吹雪的马车那处走去。
虽然花月楼脸色因为面具的缘故看不得见，但花满楼握着他的手，那手心里的冷汗，都快让他抓不住人了。
花月楼喘着气道：“七童，虽然我忘了不少事，可你不能总是让我感到惊讶。”
花满楼微微一笑，“我有做什么又让六哥惊讶了？”
花月楼叹了口气，“我一向觉得，你总是愿意为他人考虑，从不勉强人做他不愿的事。”他边说着，还边想往后退，挣脱花满楼得手。
“我是管不住六哥的。”花满楼却抓得紧，花月楼的状态竟是让他如何也脱不开，只听花满楼淡淡道：“如今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想让旁人代劳一番。”
花月楼勉强叹道：“哪处不行，咱们也有自己的车，干嘛非得那里。”
花满楼却微微惊讶，侧了头疑惑道：“怎么，难道我竟想错了？六哥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脾气，可不是只有西门庄主才能治得了？”
花月楼大恨，那个温柔可人，体贴善良的粉团子般乖巧听话的弟弟到底跑哪去了！
花满楼直接将花月楼拖到了西门吹雪的马车上后，才不再管躺在车厢里装死的花月楼，向着西门吹雪敛袖一揖，既温和又谦恭，“有劳庄主。”
西门吹雪看看他，点了头。
花满楼仿佛能看见他点头一般，又是一揖，才退出了马车。
他走出来后，才微微吐出一口气，启步去找陆小凤。
花月楼的情况，怕是除了他这个能从吐吸中听出问题的，也就只有一心关系这他的西门吹雪了。
自家六哥那副死不服输，骄傲无惧的性子，怕是也只有一个西门吹雪，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做出如此多的放弃，只在万梅山庄抚琴弄乐，谪居一世。
七少爷这想法其实大面上没什么不对，唯一值得值得商榷的，也只有“心甘情愿”一词。
毕竟花七少爷不可能知道，每次他六哥与西门吹雪需要进行某类特殊运动时，也总是离不开全武行进行提前热身的。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六少爷的武功进来突飞猛进，隐隐快破了瓶颈的缘由之一。
花满楼走了，西门吹雪仍旧不说话，而躺着的花月楼却被他看的一阵阵胃疼，最终只好咬咬牙，决定先开口。
他当然知道西门吹雪一直在等什么，所以哪怕他此刻已经因为刚才妄动了武功而将伤口扯裂，现在正疼得钻心，却还是勉力抬了腕子去解自己的腰带。
他淡笑道：“西门庄主大可放心，花月楼生于此世，自问坦坦荡荡，从不曾亏欠了任何人，该还的，自然知道要还。”
虽然西门吹雪与四条腿的某犬科物种没有丝毫联系，可若是能就此两清这些烦心事，他也大可不介意当做被咬了一口。
然而还未等到他颤抖着手指将衣带解开，就有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说过了，你若不愿，我不会勉强。”
花月楼怔了怔，却没说什么，侧了头闭着眼面向车壁，看也不看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垂眼解开花月楼的衣带，他外衫为深藏青色，再加了一件大氅遮掩并不明显，但随了一层层的衣料打开，最里面的蚕丝里衣，却是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花家乃江南望族，向来富贵鼎盛，花家的孩自也是用金器玉石养起来，哪怕他们的性子并不骄纵，毫无纨绔之气，然这身体却无疑是从小娇养，一饮一食皆是名品，一穿一戴无有不贵。
因此，花月楼那白皙润洁，仿佛散着柔光的皮肤上横生生的落的狰狞深纵，血流肉翻的伤口，就更是触目惊心。
西门吹雪眼中深沉，将手中解开的绷带放置一侧，取了药膏用指尖微微挑了一些，就为花月楼轻柔的涂上。
谁也不曾想到，这一双向来握剑的手，有一天竟然也会如此小心，如此温和，满满的都是柔情。
花月楼闭着眼，自是看不见西门吹雪眼中渐渐泛起的杀意，只因就算西门吹雪的动作再轻，他也实在是疼得要命，就连不自觉的攥上了西门吹雪的手臂，力气大的直打了颤也不自知。
“那群孙子……我……我饶不了……他们……”
六少爷这话不无道理，毕竟从实践中来看，凡是得罪了花六少爷的人，至今还能美滋美滋蹦跶的机率，简直比花老爷子给花家七兄弟再添个弟弟的机率率还低。（老爷子已经八十多了，这不是完全不可能事件，西门大官人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花月楼喘着气说了这句话，却丝毫不曾察觉，他自己在花满楼那儿都要做出一副无事样子，偏偏在西门吹雪这里抱怨了起来。
更何况话里最后几个字又因为疼让六少爷吸着冷气带了几分哆嗦的颤音出来，让人听了不妨就好似有个感觉，他此刻被人欺负的已是含尽了委屈，正在同自己的最依赖的人告状了。
西门吹雪虽然被花月楼攥着手臂，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那些力道的影响，动作分毫不乱。
“你放心，”他淡淡的笑了笑，道：“你的剑，从未锈过。”
“……”
一向舌战群雄，言辞机锋从不落于人下的六少爷第一次觉得，这世上真的能有个人，只说出一句话，就让他额角、眉角、嘴角，一起做同频率振动。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报仇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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