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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姣姣穿上了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又寻来斗笠戴在头上,将一张过于秀美的小脸遮了个严实,乍一看只会以为她是个三十开外的妇人。

      耘枝则是一身男装打扮——她本就生得英挺,这样一装扮起来,眼神坚毅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少年郎的味道。

      虞娘靠在门边,手里拿着一把团扇——这会儿的天其实用不上这物件,但是她就是日日拿着,逢人来的时候轻飘飘地扇上几下,微微的凉风带着她身上的香气,十分魅惑。

      “我说姣姣不若装扮得娇俏一点吧,那样你二人出去还可扮做一对小夫妻,这瞧着倒生生成了母子。”

      她一句话笑话逗得其他姑娘捂着嘴娇笑不止,姣姣顺着小小的铜镜里看自己,也觉得有些可乐。

      倒是耘枝还算严肃:“这样便挺好,打扮得太过好看容易横生枝节。”

      她一贯是这样,性子保守又谨慎,引得虞娘无趣地摆了摆手道:“成吧,那你们一路小心便是。”

      姣姣与耘枝相携着自静心庵的后门出去了。

      虽然过去了两年有余,但是去别院的路却一直被姣姣记在心里,她拉着耘枝的手叽叽喳喳地说起自己在别院的快乐日子。

      耘枝目光柔和地瞧着她,时不时地应上一声。

      最后她小声问姣姣道:“我听着其实你似乎也没得国公府多少关爱,心中不觉得怨怼么?”

      姣姣默了默道:“倒是有时候也觉得心中意难平,可是人嘛,倘若开心得意的时候,便是曾经有许多不忿之事也想不起来了。”

      耘枝就笑道:“那我懂了,你定是觉得别院以及现下都很愉快了。”

      姣姣点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许是我还没挨饿受冻过吧,总觉得精神上的满足要重要一些。”

      二人一路闲聊着,一路到了别院外,抬起手来轻轻敲了敲门,便听得熟悉的女声响起:“谁呀?”

      姣姣突然就有些紧张起来,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才开口应声道:“王妈妈,是我姣姣。”

      只听得什么东西猛然掉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片静默,引得姣姣心中更加焦急之时,门一下子便打开了,红着眼圈的王氏站在了门口:“真,真是姑娘啊!”

      姣姣也被王氏的反应弄得心中酸楚起来,她走过去拉住王氏的手哀声道:“王妈妈,我才来看您,您不要怪我啊!”

      王氏回握住姣姣的手道:“奴婢怎会怪姑娘您呢?您的难度奴婢都明白。”

      姣姣忙道:“王妈妈,我已然不是赵三姑娘了,您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婢,叫我名字便好了——您不知道,我从前就希望您能叫我一声姣姣。”

      王氏哽咽了一下道:“哎!姣姣!”

      虽是在别院,但毕竟还是国公府的下奴,王氏自然也得了主家闹出真假姑娘这一出的消息,这也是她改口这样快的缘故。

      可是称呼虽是变了,在她心里自己看顾了五年的那个人是不会变的,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与赵三姑娘这个身份无关,只因她是她。

      姣姣又将身边的耘枝介绍给了王氏,这一来一回就将屋里的王勇惊动了。

      他睡眼惺忪地从屋里走出来,喝问道:“谁呀?”

      王氏却下意识挡在了姣姣身前:“没,没谁。”

      显而易见她这样挺身而出是毫无用处的,王勇又不是瞎子,自然瞧见她身后的人,不由得蹙着眉道:“这是谁呀?”

      他伸出手去就要将王氏身后的人抓出来,引得王氏惊声尖叫道:“你住手!”

      王勇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暗处居然还有一个男子打扮的人,不由得面色不善起来:“这小白脸是什么人?”

      被王氏护在身后的姣姣小声叹了一口气,从她的身后走出来道:“是我。”

      瞧见姣姣,王勇与王氏的态度可谓是天壤地别,他冷哼了一声道:“哎哟哟,这是什么人呐?赵三姑娘——哦,不对了,现在是无名无姓的野丫头了!”

      王勇这阴阳怪气的态度早在姣姣的预料之内,横竖她今儿来也是求教,便弯着眉眼道:“这点事倒叫您看了个热闹,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按说生得漂亮的姑娘含笑讨好人的时候,一般人很难继续狠下心肠来,就凭王勇以往好色的性子也该软了态度。

      可是他实在是憋闷啊!

      原本照顾了三姑娘五年,待得她一朝回府本该多得些好处,可是王氏这个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的婆娘非以死相逼不许人开口要。

      他到底还是忌惮疯婆子,只把希望寄托在三姑娘出嫁——倘若她是个知恩图报,怎么也得要上他们两口子做陪房嫁到夫家吧?

      合着一朝真相被揭开,他们五年的嘘寒问暖竟是都给了一个冒牌货!别说是求回报了,想来国公府那边看着他们都觉得晦气,日后的前程都断了!

      王勇怒目望着姣姣,只瞧着她粉面娇俏身段玲珑,心里生出的却不是旖旎心思,半晌他笑着转了态度道:“姑娘这话说得便诛心了,我们一介下奴哪里敢看主家的笑话呢?对了,不知姑娘今儿是为什么来的啊?”

      他的模样转变得太快,很难不叫人心生戒备——可是俗话讲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不好人家客气了你反倒硬邦邦。

      姣姣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将自己的来意一五一十地说了。

      王勇的表现依旧是出人意料,他拍着自己的胸脯道:“这事儿好说,婆娘啊,你去拿些菜籽儿来,再拿些蔬菜来让姣姣姑娘带回去。”

      说罢,他还不忘解释了一句:“今年收成不错,除去给国公府送的以及我们自己用的,还剩下不少呢,便是放着也是坏,不若姑娘你拿回去,也省得浪费不是?”

      王氏忍不住开口道:“你是怎么了?若是没睡醒的话再去睡一会儿吧,我招待姑娘便是。”

      她倒也不是抠门不愿送,只是这话从王勇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觉得有些诡异。

      王勇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道:“合着就你明理,我就刻薄呗?”

      紧接着他转向姣姣笑着道:“姑娘别见怪,我方才是睡懵神了,其实细想想您虽是假的,可您自己也选择不了不是?横竖您现在离了国公府,把一切痛痛快快地还给真姑娘就算完了,旁的苛责那都是落井下石。”

      王勇一贯是会说话的,只要他有心哄人准得让人心里熨帖。

      姣姣心中将信将疑,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您能这样说,那我可真是太感动了。”

      王勇便笑着道:“我们公母俩照顾过您一段时日,这便是难得的缘分。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的,或者干脆住到我们这儿来也是使得的。”

      好一番窝心的话寒暄下来,姣姣与耘枝离开的时候两手满满,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头昏脑涨。

      *

      杨花儿外伤不多,她每日郁郁寡欢也是因着心中有记挂,可是更为糟糕的现实摆在她的面前,她不能似姣姣与耘枝那般在后院躲着。

      倒不是福娘苛责她,而是国公府那边不肯罢休,连着三日都派人上门来看情形,甚至对福娘指桑骂槐说得难听。

      杨花儿又不是麻木不仁的人,见这情景哪里还坐得住?于是趁着姣姣出门这一日,她问福娘讨了一套缁衣。

      庄严肃穆的缁衣在旁的庵堂里是修行人的穿着,可是放在静心庵里却成了堕入地狱的标志,那些只顾寻欢的男子拿这个当乐趣儿。

      待得姣姣与耘枝兴高采烈地回来时,便瞧见身穿缁衣的杨花儿一脸怔怔地靠在门前。

      “花儿,你怎么穿上缁衣了?咦……”姣姣问了这么一句后便觉得不太对劲儿,她原以为福娘不给她缁衣穿是因着庵中没有了,可是现下一瞧也不是这样。

      杨花儿回过神来,淡淡地笑了笑道:“我曾经的衣裳都是同曲郎一起做的,一看就觉得心里难受得慌,便央求了福娘匀我一套缁衣来。”

      姣姣轻轻抿了抿嘴唇,提及杨花儿的情郎,她便不知要如何安慰她才好,最后借着要存放蔬菜为由,跟着耘枝离开。

      静心庵平日里的吃食都是旁人现送来,有时候一日会接上两三波人,吃不完的蔬菜便堆在后院的两个大地窖里。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有许多蔬菜吃不完坏掉。

      姣姣随着耘枝小心翼翼地下了地窖,虽然光线昏暗她也看得清楚,不由得感叹道:“这地窖宽敞,装得蔬菜也不少,回头当做避难所都成。”

      耘枝瓮声瓮气地道:“原本静心庵也没有这样好的条件,都是虞姐姐的本事。”

      姣姣的脑海里浮现出风情万种的虞娘,不由得弯起唇角来笑了笑:“虞姐姐是真的很厉害。”

      在泥泞里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倘若有机会必定会扶摇直上。

      她二人将蔬菜放好以后,简单在院里的池子旁洗了洗,便回到了屋内。

      耘枝想了想开口道:“算我小人之心,今日那个叫王勇的男子着实有些奇怪,虽然他态度热络,但是你最好近期不要往那边去了。”

      姣姣亦是点了点头道:“你这怎么叫小人之心呢?王勇那个人的确是心思很多,只是王妈妈人好,我不愿抛下她。”

      从前她在国公府里等闲出不得门,现下自由多了,倘若还是有事相求才上门,那岂不是太伤王氏的心?

      耘枝就道:“我记得你之前说,准备做一套手衣给王氏,现下天越来越冷,不若就开始吧,回头做好了再送上门去。”

      她心中是这样盘算的,手衣怎么也得做上一个月,到那时王勇便是有什么筹谋也难免会松懈,再上门时落入陷阱的可能性便会低上许多。

      姣姣轻轻点了点头。

      这几日因着不少姑娘受伤的缘故,静心庵晚上来的人少了许多,不过福娘还是照旧叮嘱姣姣与耘枝不要出门来。

      她对男子的态度虽不似虞娘那般偏激,但也明白男人的本性——姣姣与耘枝都是各有千秋的姑娘,倘若被那些色坯子瞧见,难免会心生歹意,那时自己可救不了她们。

      入了夜,姣姣躺在床榻之上毫无睡意,从今日瞧见的王氏,想到了从未谋面过的爹娘。

      自国公府出来后,她一直避免想起自己的生父生母,一来是从真姑娘那里知晓了他们已然去世,二来偷换一事于她心里也是个疙瘩。

      可是今儿见了王氏,她忍不住猜想起来,倘若自小是在自己的亲爹娘身前长大,她又会过着怎么样的日子呢?

      想来风餐露宿粗茶淡饭是肯定的,但是她所奢望的爹娘慈爱会不会有呢?

      想到这儿,姣姣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人心一向是贪婪不足,她也是如此,倘若真的只得了慈爱,说不住又会长成贪婪虚荣想要钱的性子。

      有些思绪是越想让人越难以入睡,今日月光倒是极盛,姣姣索性起身将朝北的窗子打开,自己搬着椅子坐到了窗前。

      一方矮矮的墙隔断了姣姣的视线,却将月光满满盛到她的眼里。

      她顺手从身后的桌子上扯过刚刚起了个头的手衣,打算着借着月光赶工。

      才动了几针后,姣姣便隐约听见了一缕箫声,极轻极淡,被初冬的风裹挟着到近前时已然破碎得好似幻觉。

      姣姣停了手上的动作,细细地分辨着,结果就听得箫声由远及近,似是到了这面墙后。

      其实这样的情景说起来是有些诡异的,可是姣姣这会儿心中百感交集,她并不在意这种古怪,只瞧着那堵墙发起呆来。

      不知对面吹箫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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