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走向你》漾十

2、第二章

　　一家人又在地里干了一天，今天陈忠也是在地里强撑了一个上午，到了中午难受得不行，便独自回家了。

　　沈萍带着佳和、佳源去买点东西，佳瑜和佳灿兄弟俩先回家了。

　　一回家佳灿渴得厉害，便去接水。佳瑜走进里屋，想去看看父亲休息的怎么样。一进屋，却发现父亲蹲在地上收拾着什么，佳瑜便过去想赶紧拉父亲起来，一走近，却发现地上的是一滩血。

　　佳瑜一下子慌了，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爸”，眼泪已经在他的眼睛里打转，他强忍着不让眼泪在父亲面前掉下来。

　　父亲已经很虚弱，声音嘶哑地安慰到:“不碍事的，接着就好了。”

　　佳灿听见交谈声也走进来，看见那滩血，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把父亲扶到了床了。他从后边轻轻拍了拍佳瑜，“妈回来之前咱得收拾了，别让他们看见。”

　　佳瑜便也起身，两人急忙去弄了些土来，盖在上边，已经基本看不出血的痕迹。

　　到了晚上，佳瑜出去想找个地方自己待一会。没走出家门几步，就看见排在角落里一堆草垛，有个人影仿佛坐在里边。走近一看，果然是佳灿。佳瑜便在旁边坐下，俩人靠着草垛，一个看着天，一个看着地，谁也没有说话。他们都知道，不久之后他们就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

　　这几天晚上吃完饭，陈忠总喜欢把佳和叫到跟前，跟女儿说说话。比起三个儿子，他更疼这个女儿，在他们这种有些贫穷偏僻的山村，女孩总是容易受到大家的忽视，身为父亲，他只能加倍给予女儿自己的爱。而陈忠也知道留给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往后再没有机会这样和孩子相处。

　　陈忠体力不支，依旧早早躺下准备睡了。佳和便从房里出来，佳瑜在院子里正准备舀水和佳源洗头，但却没有看到佳灿的身影。佳和便去四处找佳灿，一路上喊着他的名字。

　　角落的草垛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佳灿没太有力气的应声:“这呢。”

　　佳和走过去，看见哥哥坐在一堆草垛的后边，他头低着，看不见脸上的表情，月光打在他的胳膊上，已经隐隐有男人的轮廓了。

　　佳和坐在他旁边，佳灿微微扭头看了她一眼，又接着低下了头，佳和终于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眉头微微皱着，但没有一点表情。

　　佳和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你怎么了？”

　　佳灿没太有精神地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佳和一直再等着哥哥继续说下去，佳灿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过了好久，他扭头看妹妹，她还在以一副继续听着的表情看着自己，他又低下头，皱了皱眉说道:“没事，今天爸想和我说什么，到最后什么也没说，我在想爸到底要说的是什么。”

　　佳和连忙安慰道:“应该没什么吧，你要是想知道就再去问问爸呗。”

　　“嗯”，佳灿答应着，但是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回去吧，不早了。”

　　麦子快种完了，这些天爸妈都已经不来田里了。陈忠这几日卧床不起，沈萍很担心，田里的活也没剩多少了，她便留在家里，让陈佳瑜带着弟弟妹妹去田里。

　　快到正午，太阳正是最烈的时候，兄妹四个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刚找了一处稍微阴凉的地方，坐下歇歇。

　　陈佳灿坐在地上，用双手撑在后边，仰着头静静地歇着。一扭头，突然看见远远的有人着急地从田那边朝他们跑过来，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像是预感到什么，缓缓站了起来，静静地望着奔过来的那个人。

　　陈佳瑜看见弟弟突然站起来，也往那个方向望去，注视着那个人边跑边喊着什么，可是距离太远了，他们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

　　终于，那个声音传进了耳朵，他朝着兄妹四个大喊着:“快回家，你爹不行了！”

　　四个人一路往家跑，刚跑到大路上，正好碰上村长用拖拉机拉树苗回来，便拦下村长，捎他们回去。

　　干活的工人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给他们腾地方，三个男孩刚上去，准备把佳和也拉上去，可车里眼见再没有多余的地方了。刚从车里下去的工人便喊道:“上不去了，你们快走吧，女娃跑着吧。”三个男孩刚要反驳，还没等说话，工人已经把车门关上了，车发动了。

　　佳和愣在原地，看着车轰隆轰隆得朝前边驶去，越开越远，车后扬起一路尘土。旁边的工人拍了她一下，“快回家啊，你在这愣着干什么。”

　　她才反应过来，开始往家跑，这条路从来没有这么长过，仿佛看不见尽头。她边哭边跑，眼泪不断涌出，模糊了视线，路上磕倒了好几次，爬起来接着跑，满身全是土，可是她已经根本不在意了。

　　模糊的视线里，仿佛有个人朝着她奔过来，她根本无暇看清。直到那人跑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又朝着他来的方向一起跑去。她朝他看去，他的头发早就被汗水打湿，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他的脸上坚毅大过悲伤。

　　等跑回家，屋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佳和停下脚步，不敢再往里走。佳灿用手抹了抹她的脸，把尘土擦掉，轻声低头说道，“走吧，我们也进去吧”，又拉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