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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西子湖畔,正是一年春好色,水波潋滟。
      湖面船只星罗棋布,船客静坐安好,在水波泛起的涟漪上摇曳。
      朱红色的船,白色的珠帘自船梁垂下,透过细细的空隙,外面的世界显得很安详。
      船内,一名衣着月白长衫的男子轻摇折扇,唇角若有若无的笑,眸若星辰,温润如玉。身边的随从望向船外,“冥庄主说的姑娘到底何时才能现身啊……”
      似是太宁静往往容易被打破,湖中心有一个小男童失水落入水中。男童在水中挣扎,与他同船的长辈神色慌张,大呼救命。
      顷刻间,一道鹅黄色身影飞过湖面。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船内,男子收拢折扇,轻声一笑。“就是她了。”他对身边的随从道,“去,将她带来。”

      喻苏颜打量着船内的男子,她见过不少长相好看的男子,却鲜少有他这般的气质。只见他轻挥折扇,含笑望着她,“你就是喻苏颜?”
      苏颜翻了他一个白眼。“废话。不是我还是你啊。”
      “大胆!”男子身边的随从喝道。
      “别对喻姑娘无礼。”男子没一点生气的意思,笑意不减地打量苏颜,“挺泼的啊。你可知我找你所为何事?”
      “当然知道。师傅写信告诉我了,不就是去教公主武功嘛……”
      男子挑眉,“那你为何迟迟不现身?”
      苏颜不以为然,“师傅说你们会来找我,又没叫我去找你们。我才懒得来找你们呢。江南多好玩啊。我本来还打算去苏州玩会的,计划又被你们打破了。”
      既而,苏颜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道,“以后别出这种险招了,或许一个小孩在你们眼中不算什么,但是他也有亲人,你们能保证我一定会出手相救吗?”
      西湖水固然好看,但是人若活活被淹死也是极其难熬的。
      男子挑眉,不屑地笑了笑,一路打听喻苏颜的口碑是极好的,似乎百姓都很喜欢她,说她热心肠,这样的人,即使知道是阴谋,也不一定会置之不理吧。
      站了老半天,苏颜也有点烦了,这男子既不说何时出发,也不告诉她现在要干嘛。船在湖上径自飘着,而他也只是一味地望着船外嬉闹的人群,不慌不忙。
      苏颜也干脆在长椅上坐了下来,看着船外,叹道,“看吧,皇宫以外是多么精彩。”
      “喔?你怎知皇宫内不精彩了?”
      苏颜笑笑,没有做声。
      夜里,有丝丝凉意,苏颜只身立于船头。船停靠于岸边,有风掠过时止不住轻轻摇曳。
      苏颜静静望着天空,月明星稀,果然,什么东西一旦过于耀眼就容不得其他的装饰,哪怕只是点缀。
      她一声轻叹。
      “叹什么气呢。是为明天要去那你认为不精彩的皇宫吗?”不知何时,那男子已立于苏颜身后,苏颜懒得去问,也懒得去答。
      她弯下身,轻轻将手浸于水中玩弄起水来,忽地问道,“该怎么称呼你?”
      男子也在她旁边蹲下,“你可以叫我裎远。”
      “裎远……”苏颜呢喃,裎远……难道此人……苏颜惊讶地侧头,刚好撞上他似笑非笑的脸,“你是王爷?”
      裎远笑了笑,“怎么?你也有怕的时候?”
      听他这么一说,苏颜立马平静下来转而瞪他,“我怕你作甚?我只是惊讶公主要找个师傅居然这般劳师动众……”又浑身上下地打量他,“货真价实的王爷啊……我若是将你绑架了不知道可以换得多少钱啊。”
      裎远瞧她一副得意的样子,靠近她,邪邪一笑,“不知道冥庄主能否容许你这般胡闹。”
      他离她很近,以至于说话时的气息喷在了她的脸上,她顿时如火烧般从脖子红到双颊。裎远笑得更开心了,“想不到你也有害羞的时候啊……”

      折腾了两天,终于到了皇宫。
      苏颜是习武之人,所以丝豪不受累,到了皇宫依旧神采奕奕。
      裎远笑眯眯地看着她,“这会我有点相信你是习武之人了。”
      阳光静静地自上而下倾泻,落在这宫闱瓦砾之上,点点星光,雀跃欢舞,奏着这皇宫极度的繁华。
      奢华铺成的道路两旁,他们所过之路,两边士兵皆弃矛俯首。
      苏颜看着,有点不习惯,转而挑眉对裎远道,“哦?怎么,我以前看起来不像习武之人?”
      裎远上上下下打量眼前这女子,一双杏儿眼中此时有点得意的光彩,在阳光下显得越发的亮。身子很瘦,那腰简直像一折便断。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哪像习武的人啊。却惹得苏颜一阵欢笑,“很多人都很惊讶我会武工,嘿嘿,想我当初离开冥夜庄初到杭州时,有一帮土匪打劫与我,熟不知到底谁厉害于谁。”她得意得微抬下巴,“结果一个个啊……全被我倒挂在树上求饶……”
      裎远也被她这神采逗得笑了起来,蓦地,他勒紧马绳,唤了一声“到了。”便拉着苏颜下马。
      眼前便是静心殿。
      承欢公主住的地方。苏颜跟随在裎远的后面,随他进了屋。刚迈过门槛,只听一声女子大呼,“皇兄。你可总算回来了。”苏颜抬头,望见了承欢,个子和她差不多高,明眸皓齿,煞是可爱,此时正笑脸盈盈地望着门口二人。
      苏颜朝她福了福身,道了一声喻苏颜参加公主。
      公主朝她摆摆手,“以后你都是我师傅了,哪有师傅向徒弟行礼之说?”
      裎远富有饶趣地盯着苏颜,“我倒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这会你倒规规矩矩了。”
      苏颜笑笑,“公主是君子嘛。”
      “喔?那我难不成是小人?”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啊。”
      “你!”
      承欢笑道,“皇兄啊,平日里只有你欺负别人的分,想不到这会找着个能和你一较高低的了。”
      苏颜故作惶恐,朝裎远福了福身,“奴婢不敢。”

      苏颜被安排到离静心殿不远的静安殿住下。
      静安殿不比静心殿差,家具陈设皆称上等。令苏颜最满意的便是推开窗子便能看见一池亭亭而立的粉荷。
      承欢给苏颜备了两名婢女,可苏颜嫌麻烦,只要了一个。在民间独自生活惯了,现在反倒要她受人伺候,实在有些吃不消。
      她翻开包袱,里面有一些杭州的小吃,便想着送一点给承欢。她拿了一点放在一个木制食品盒里,对身边婢女抹烟道,“你随我去公主府上吧,我不怎么熟悉路,劳烦姑娘带一带路。”
      抹烟轻声道,“是。小姐。”
      夜晚到底有些露重,苏颜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皇宫纵使白天再怎么奢华,到了晚上,也是一样的死气沉沉。这让她不由得怀念起了在民间时的生活,即使到了晚上,还能听见邻家夫妇孩子嬉笑玩闹的声音,哪像这万重枷锁的皇宫,说话时连声音大一点都是一种不识大体。
      到了静心殿,屋内还是明亮的,几个宦官在外面守着,苏颜倒也没在意就那样走了进去。
      公主坐在铺有垫子的塌上,笑眯眯地和旁边那人说着什么,见到她来,连忙招待,“师傅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找我吗?”
      那人的眼光也随着承欢的声音一同射了过来。
      是他。
      苏颜极力忍住身子不颤抖,那日日思念想忘却又忘不掉的容颜,此刻就活生生地摆在眼前。
      她该如何去面对?过往早已如云烟灰飞烟灭。他会像自己一样苦苦沉迷于此?只怕不会,毕竟当年她有愧于他。今日早非往昔,此时他衣着明黄色龙袍,是至高无上的象征。而她,只不过一介草民。
      她朝他福了福身,语气冷淡到让自己惊讶,“奴婢给皇上请安。”
      只听他淡淡地说了声起来吧。她便走到承欢身边,“这是我来时在民间买的一些小吃,呈上一点给公主,还希望你能喜欢。”
      承欢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径自翻开盒子,“哇。看样子一定很好吃了。谢谢师傅。”
      “没关系,我先回去了。”苏颜尽量不去看他,对承欢道。
      “等等。”他冷漠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朕有话对你说。”
      苏颜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他走到她的身边,用轻得只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说,“朕不是告诉过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朕的面前吗?”
      苏颜一怔,既而笑道,“奴婢没忘。只不过以后奴婢出现在公主的面前,不出现在皇上的面前。”
      寂静的夜,冷冷清清。苏颜把抹烟先打发回房。自己经过荷花池的时候兀自坐了下来。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眼前一片粉荷在池水中随风逐流。
      像极了当日的情景。
      那时还是在冥夜庄,静谧的夜,只听见蛐蛐在草丛里发出一声声冗长的鸣叫。池塘边,他与她靠在一起坐着,风静静地吹过,池水上粉荷轻轻地飘,苏颜的脸也不禁给染成了粉红。裎曜看着她,嘴角慢慢地弯成了个好看的弧度,看着她微微垂首,脸上有害羞的红晕,不似平日般嚣张霸道,他忍俊不禁,打趣道,“原来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竟会害羞啊……”
      他离她太近,说话的气息佛在她的颈中,惹得她痒痒的,她不禁转头打算与他贫嘴,怎知一个回头,她与他的唇轻轻触碰。蜻蜓点水一吻,薄如荷瓣,轻如羽毛。顿时二人都楞在那几秒,倒是裎曜先回过神来,轻轻一笑,眼里尽是得意,“我不信你不是故意的喔……”
      苏颜红着腮帮子,跳了起来,气鼓鼓地望着裎曜,听了那句话后,苏颜更气,重重地急喘在空中起伏,在彼此中扩展,她一脚踢中一块石子朝裎曜飞去,敏捷如他,怎躲不过这般小伎俩,轻轻一个侧身,石子便有力地坠入池中,咚的一声,溅开一丝丝涟漪,惹得水面上粉嫩的荷也左右摇曳,苏颜道,“恩哼,你小心我告诉师姐哦。”裎曜脸上那抹得意瞬间僵化,全山庄的人几乎都知道冥庄主的女儿冥初音喜欢慕裎曜,初音是个清爽美丽得丝毫不造作的女子,可裎曜却不为之所动,兴许是她过于大胆狂热以致裎曜见她总是退避三舍。
      夜风轻轻吹,苏颜裙角被微微拂起,可爱得像个精灵,裎曜深望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颜儿,你是真的不懂吗?”
      她是真的不懂吗?不懂他的喜怒哀乐全早已经与她系为一体,他的眼神在她一出现时就会焕发光彩,有什么好事情,他总会同她分享,每当她想哭的时候,他总会把肩膀借与她,即使初音师姐看着他时,他也是毫不顾忌地将眼神投向她,他吻她的时候,其实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难道这些,她都不懂吗?
      苏颜叹了口气,望着这重重宫闱,繁华似锦,可是究竟有几人是真正快乐,她其实早已明了,可是他呢?一抹苦笑浮在她的唇角,他懂不懂其实早已经不重要,这万重宫闱,早已带走了她的裎曜哥哥,如今,他是至尊无尚的皇,而她只是个不足挂齿的人物。

      一年后。
      不知是他刻意安排,还是命中注定二人无缘,这一年,两人竟然没见过一次。倒在这一天,承欢告诉她有重要事要她陪同,她笑着答应,随她来至静心殿。孰料此时裎曜与裎远都在,他们坐于朱红色软塌上,慢慢饮茶。裎远淡淡一笑,“承欢这鬼丫头不知又出了何事,把你我二人同时约来,自己又不现身。”裎曜抿了口茶,没有做声,碧竹清散发出淡淡的茶香,丝死缕缕,拌弄心弦,他不禁想起了冥夜山庄,庄内人都爱喝碧竹清,苏颜曾对他说,“这碧竹清,色如碧玉,清爽可口。”其实碧竹清第一口喝起来味道并不好,甚至有点苦涩,可他还是坚持天天喝,因为他相信苏颜的话,因为苏颜也喜欢喝这茶,他甚至有些可怜那时的他自己,那样无条件地相信她,可是结果呢?她终是负他……其实她也就像这碧竹清,一开始有点苦涩,刚认识她时觉得她很调皮玩劣,可是相处久了便会发觉她的可爱和善良,就如这碧竹清,久而久之便会有依赖,再喝其它茶便会觉得味如清水。他自己都忘了当初是有着怎样的决心去不喝碧竹清,怀着怎样的痛心试图去忘掉一切和她有关的人和事。他有多久没喝茶了呢?自从他离开冥夜山庄便没有再喝过,他问过茶室的宦官,宫中似乎没有这种茶,然后他也不想多打听,他怕想起她。
      “皇兄!”承欢开心地走来,苏颜跟在她后来,本来脸上的笑容在进屋后停滞消失。是他,日日想见却又不能见的面孔此时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苏颜怔怔地望着他,似乎是已经忘记了一年前对他的许诺,而他也没提,眼神从她脸上扫过,没有丝毫留恋,波澜不惊的神情。苏颜不禁自嘲,原来,这场感情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裎曜望着承欢,“什么事?”
      承欢挽起苏颜的胳膊,“皇兄。你不是怕我有危险才不让我跟着一起去吗?其实我这一年跟师傅学武工学得很好了,现在我已经很厉害了啊,你要是不信我叫师傅和我一起去行了吗?她可以保护我啊。要再不放心,裎远皇兄也会保护我啊!”说着,她向裎远一个劲挤眉弄眼,“皇兄,你说是不是啊?”
      裎远被她这怪摸样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点头帮她求情,“皇兄,你就答应承欢了吧。不然她准把这皇宫闹得不得安宁。”
      “你啊……你要朕怎么说你才好呢?”裎曜无奈地摇摇头,“不就是去蜀地接个人,你非得去凑热闹吗?”
      承欢听出裎曜口气明显软了下来,开心得不得了,“这人可不一般啊。可是我的皇嫂啊,未来的皇后啊,哪能出一点差池?”承欢一脸正义凛然,“皇兄。我一定会帮你保护好皇嫂的!”
      未来的皇后……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般敲在苏颜的心口,震得她五脏六腑碎了一地,他要娶别人了吗?他怎么可以娶别人?苏颜看向窗外,那一地的虞美人又开了,花还是去年的花,只不过比去年开得更盛更艳,早已非昔。
      “喻苏颜。”直到一声淡淡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她收回眼神看向对方,一别就是九年,那年她七岁,他十二岁,刹那一瞬,物非人非,她已十六,他也二十有一,早已至婚配之龄。记忆里的小人儿也早已经成人,是啊,他已经从记忆里走了出来,她也不应该在停留在原地,那样只会成为彼此的负担。
      “在。”苏颜朝他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
      “朕命你陪同承欢公主去蜀地,负责公主的安危,如有差池,唯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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