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人约黄昏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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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醒了醒了！”魏桑高兴地大叫，赶忙招收示意灵城过来。
“鬼叫什么？我灵城的病人，只要没死，我都能给她医活了。”灵城不紧不慢地走至床边，搭了脉后，笑着对溪琅说道，“再养个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不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上蜀山闹事？”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对这第一手线报十分感兴趣。
这理由要如何说得出口？难道跟他说来这里抢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溪琅猛地坐起，慌着抓住魏桑的手，问道：“我的衣服呢？我的碧霓裳羽衣呢？”
“嘶……轻点轻点。”魏桑吃痛地喊着，“别急，羽衣帮你收起来了。”
浑身的僵硬松懈。
此刻的她，是从未有过的迷茫。
潮莲的态度那么冷淡，他已经完全将自己忘记了。想到这里，溪琅的眼睛红起来。
“喂喂……不说就不说，拜托你别哭行不行？”灵城着急地抓手抓脚。谁都知道他医行天下，最怕的就是女人哭。
“姐姐，你是不是有为难的事？说出来，大家商量看看。你伤一好，恐怕那边就会过来盘问了。要是回答的不好，可能就是跟整个蜀山剑派为敌。到时，事情便不太好办。”
“多谢两位。我会想办法跟你们掌门说清楚。”溪琅闭上眼。
“这……”魏桑与灵城面面相觑，知道她是不会再说什么了。然，那几位师伯师叔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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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三天之后，令整个蜀山的男弟子陷入惊喜，女弟子陷入恼怒的是：掌门灵璧上人力排众议，将百年来头一次上门挑衅的青衣女子溪琅纳入门下。并不是收她做徒弟，而是将她拨到灵城道人那里，做了一名医者。
清晨的风总是带点凉意，溪琅起得很早。多数种植的药材的各色叶片上的露珠还没有干。她拿着木勺，神色平静地一勺一勺灌过去。她性喜清净，这样的差事的确适合她。
“溪琅姐姐！”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魏桑那个精怪的丫头了。她的身体里流着飘渺之神潮莲的血，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许多地方都极其相似。比如，不常与人亲近这点便是。
但魏桑是个例外。溪琅很难拒绝她天真热情的笑容。
“灵城师叔又奴役你！”魏桑替她抱不平，“大清早让你出来浇花。”
“是我自己要来的。道长对我很好。”想来，散漫惯了的灵城道人她倒也不很讨厌。跟这些人相处，总是比较轻松愉快的。
“姐姐……”
魏桑一副讨好的笑脸靠近，溪琅就知道她又有阴谋了。上次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就狠狠戏耍了一个前来向自己套近乎的男弟子。结果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就被魏桑打了个大花脸，落荒而逃。
“怎么？”
“今天是中秋嘛……掌门大发慈悲，许门下弟子出游呢？”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一年一度的好事。她今天一定要豁出去把溪琅带上，山上的日子那么闷，她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过得惯！
“我要留下来帮道长照顾药草。”
“你一天不看着它们，它们又不会死！”
“你自己去吧。”
“去嘛去嘛，别浪费了我的好手气啊……”继续贴上去，做谄媚状。
“跟你的好手气又有什么关系了？”
“通常呢……这每年的中秋差不多是山上最混乱的一天了。因为大家都要下山，如何分组就成了大问题。姐姐你刚来，不知我们这里有很多英俊潇洒的师兄弟是很抢手的啊。”
英俊潇洒？也包括他吧。
“这些人的去留问题俨然得要公平起见呐，所以在掌门师伯的极力促成之下，就产生了抽签分组的办法。”说到这，魏桑又得意地笑起来。
掌门促成？溪琅笑着摇头。想不到看起来如此正气凛然的灵璧上人竟会想得出这般小孩子玩闹的方法。
“你猜猜我抽中了谁？”
溪琅沉默。她跟魏桑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这丫头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着炎泽师兄如何如何，现今又是这样高兴的模样，答案已经很明显。
“我猜不着。”她淡淡回了句，看看日头，把受不得露水喜好阳光的药草一盆盆搬出去晒。她于灵璧上人各自有约定，不再像先前那样急躁沉不住气了。
“真没意思！”魏桑满脸失落，随后又乐了，“我抽到的是炎泽师兄呢。”她扑过去，本想抱住溪琅，忽而想到她似乎不喜旁人的触碰，只有罢手，“姐姐真是我的福星。这几日，天天跟你念叨炎泽师兄，果然上天听见我的心愿了！哈哈……”
上天么？溪琅叹气望！”魏桑又开始撒娇。
溪琅皱眉。听到炎泽会去，她不是不心动的。可是，他会希望见到自己么？
“你就去吧，溪琅。”灵城道人不知何时出了屋，伸个懒腰，“老夫今日大发慈悲放你休息。顺便嘛，嘿嘿……”
魏桑忽的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戳穿他的诡计，“得了，干嘛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借机跟着我们溜出去喝酒！”
蜀山门规甚严，所有弟子包括世尊不得饮酒。
偏偏就是这个身在高位的人，总是偷溜下山还每每携带酒葫芦打包回家。
溪琅还欲拒绝，便被灵城道人打断，“不许不去！我还指望着你给我打掩护呢。”说得一点不害臊。
天还没完全黑，上门前就聚集了大批人。大家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显然这一年一度的佳节着实受欢迎。蜀山弟子清一色洁白衣袍，远远望去宛如云朵一般洁净美好。
在这整齐白净的衣着中，溪琅的碧霓裳羽衣自然十分显眼。她不是哗众取宠，而是与生俱来的嗜好。自她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万千世界，看到孤独的他，便是这样。他送她很多碧色长裙，款式不一，颜色深浅不同，一件件被她当成至宝。别人得一已是万难，她却有整整十套。即便是天帝的女儿，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他以他独有的方式宠爱她。
因此，她不愿换下来。即使会被人说成显摆。
身旁的魏桑却一点不介意，她高高兴兴地跑在最前面，拉着灵城道人的袖子，催促，“快点快点，早些去就能多玩一会儿。”
灵城上人摸摸藏在右边袖子里的酒葫芦，抱怨着。当魏桑在他耳边嘀咕几句后，他“嗖”一下拿出同等热情招呼溪琅，“快点快点！”
溪琅无法，只好跑几步。
她此时几乎接收了全部人的目光，有热切，有淡定，有嫉妒……这些目光叫她浑身不自在，也想快点去集市了。
魏桑雀跃的声音忽然传来，“炎泽师兄！”带着小女孩的兴奋与暗喜。
炎泽向随后而至的溪琅点头示意，便当先出发。
“看什么看！谁叫姑奶奶我手气好！”魏桑狠狠瞪了一边指着他们一行人，尤其是溪琅和炎泽，窃窃私语的几个女弟子。对方立刻噤声，想来是领教过她整人的手段。
溪琅难得笑了笑。这些嚣张跋扈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丝毫不让人反感。
“你就不能低调点？跟你出门最麻烦！”灵城道人又开始抱怨，把酒葫芦丢给炎泽，不顾他黑着脸，“帮我拿着。”
进了城，魏桑拉着溪琅到处看，到处摸。溪琅也被城里人喜庆的气氛感染了，高兴地笑着，拿了鬼面具在魏桑脸上比划。
到处都是绚烂的灯笼和焰火，来往的行人无一不带着家人儿女，喜气洋洋。
她忽而记起，自潮莲以血封魔后，整整三百年，她没有离开过他最初创造她的地方。觉得此刻，仿佛回到他第一次将不解世事的她带上闹市时，自己兴高采烈地像现在这般跑遍每个角落。而他总是远远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也许，他漫长的生命已对这些厌倦了。
溪琅抬头寻找，立刻发现人群中的炎泽。他也是远远对着她们，看不出脸上的神情，周遭的灯火人海似乎与他无关。
和千百年前一模一样。那一瞬间，溪琅有种错觉，潮莲其实并没有离开过。他就一直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直到她逛累了，看厌了，跑回他身边，他仍然会牵着她的手走向下一个目的地。
感应到什么似的，炎泽看向她，眼神有询问探究的意味。
溪琅低头，转身拿起一个青铜面具，端详片刻，付了钱。
“姐姐怎么只买一个？不打算送礼物给炎泽师兄吗？一般出游回去，我们都会送礼物给一同游玩的人。”魏桑扯着声音讲。周围人声鼎沸，不大声根本听不见。
还不等溪琅回答，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响冲天而起。整座洛阳城都被渲染得亮了。
“开始了，开始了。”
盛大的烟花就要来临，魏桑不容分说扯了溪琅的手就走。旁边的人群急切地涌动，一时更加混乱。
溪琅也扯着嗓子喊，“可是道长还没来！”
“等他干嘛呀！他哪是玩来的，早喝酒去了！”
更多的人涌来，混杂着大人的叫骂声，小孩的哭声。
溪琅眼疾手快扶起一个被人群挤倒的孩子，待她抬头已不见了魏桑。八成是顺着人流去看烟花了，溪琅也不急，反正哪里都看得见。她理理衣衫，往来时的路线走。
“你跟魏桑走散了？”
溪琅抬头看着来人，半晌，点头。“你不去看烟花？”
“哪里都看得见，远一点反而视线比较好。”
说完这句，两人都陷入沉默，气氛一时尴尬起来。他和她都不是多话的人，没有魏桑这支润滑剂，场面清冷下来。
两人一声不响地走着。
溪琅的视线落在自己空空荡荡的手上，头低得更低。现下的场景叫她想起集市落幕，他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什么都不说。
“小心！”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飞速跑来的小孩撞到，身形不稳的溪琅惯性跌了出去。炎泽伸手拉住她，制住她的去势。待她立稳，迅速放开。
一瞬而来的温暖。
“谢谢。”
炎泽摇头。她在想什么？以她的身手能击败灵空师叔，却挡下一个孩子的撞击力？一定是想得相当入神了。
“还想去哪里看看？”自己今天真是出奇地话多了。
“听说回去要互赠礼物，我想去给魏桑买样礼物。”话一出口才发觉不妥，这样会不会像是再问他讨东西？
炎泽似乎没多想，“好。”就跟在一边没再说话。
溪琅在一家首饰店停下，“你等我一会儿。”
炎泽点头。他本就对女孩子的东西不感兴趣，也不甚了解。
店家看到溪琅，瞬间惊为天人。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客人都这样出色。他看看另一边穿着月白袍子的年轻男子，也是惊世骇俗的容貌。
溪琅看来看去，仍拿不定主意。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直手，拿着一支玉簪。
那支簪子款式很是简单，头上雕成一朵流云的模样，清雅古朴。她依稀记得，魏桑的木簪子似乎很旧了。
然而，更让她注意的是那只拿着簪子的手。手指根根白皙修长，指甲洁净，令人不由自主便想到手的主人必是优雅尊贵。
“姑娘看这支怎么样？”
清朗的嗓音，低沉好听。
溪琅终于忍不住好奇抬头。
果然是俊美非凡的男子！溪琅心里赞叹，但也仅仅是赞叹。曾有拥有天人之姿的潮莲相伴旅途，她眼中又岂能放得下他人？
“的确很美。”她接过簪子，细细看玉的每一条纹路。
男子似乎对溪琅平淡的反应有些惊讶，又有些不甘。“姑娘是要送人？”
“是的。”溪琅好脾气地答道，对方替她挑到了好东西，她怎么也不该装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帮姑娘挑了一样，姑娘也帮帮我的忙怎么样？”男子笑着，不管旁边的老板已被电昏了头，“我要去见位朋友，却拿不准她喜欢什么？”
这似乎也是合理的要求。
“那位朋友是女的么？”
“是。”
“……这个怎么样”她顺手拿起刚才看中的一支紫玉钗，其实很想买，可惜一看就是上等紫玉，钱不够。
“姑娘眼光果然独到。”男子二话不说掏钱，把钗子收起。
溪琅笑笑，不再说什么。
当她拿着包好的簪子出来时，炎泽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似是一步不曾动过。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变，更没有不耐烦。他抬头看着金黄的圆月出神。
“……炎泽师兄？”溪琅把称呼改掉，“抱歉，久等了。”
炎泽这才转身看她，什么都不说，举步就走。
是不是他等得很久，不高兴了？
溪琅想着，有些内疚地跟在后头。
“烟花结束了，魏桑可能已经在找你。该去会合了。”
“哦。”
走到半途的两人忽而齐齐停住。
一个个黑衣人自墙后飞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共二十四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人约黄昏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