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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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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小孩。”严涵交叉着手臂靠在门边,“这点倒是和他的哥哥一模一样。”
“一涟?刚才那个人是一涟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冉文的酒醒了大半,声音也因为激动陡然升高了一个八度。
严涵意外冷淡地瞥了冉文一眼,慢吞吞地进门收拾起一片狼籍的桌子。直到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严涵才如释重负地在冉文边上坐下,用责问的口吻说:“你什么都没对他说过?”
“说什么?”冉文明知故问地顶嘴道。
“一凛的事,你想就这么瞒他一辈子?”严涵瞪了冉文一眼,可惜收效甚微,“还有你和一凛的关系。从他知道这家店的性质的反应看,他也不知道你们在美国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吧?”
“他不知道我认识一凛。”
严涵一脸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他把长长的马尾辫捋到背后,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已没有了之前的意气用事和说教的论调:“老实说,这样对待他实在太残忍了。”注意到自己的这句话让身边的男人的身体抖了一抖,严涵有些满意地继续道:“你不是不知道一凛和一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庭里,对他们而言,对方是这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人,是相当于自身另一半的存在。现在自己的另一半死了,对于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葬礼都没能去参加的一涟来说,这种做梦也不曾有过的现实已经够残酷了。你即使不是为一涟,起码也要为一凛做些什么吧?”
“我不是正在做吗?我现在片刻不离一涟为的不就是为他做些什么吗?”
“可这样子和什么也没做又有什么区别?依一涟这种性格,他根本就不能接受你这种强制的施予。”
“那我还能怎么做?!告诉他他哥哥是因为我而死的、如果没有我,他们兄弟俩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幸福地过完下半辈子吗?”冉文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也随之逐渐升高。然而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冉文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似乎一涟就躲在附近的哪个角落里偷听着他们的谈话。刚才还几乎暴跳如雷的男人立刻像兔子一样噤了声,随后又断断续续地像要说服什么一般喃喃道:“不行,不能让他知道真相。那太残忍了。一凛在他心里是这么完美,我不能破坏他在他心中的印象……这样做不论对死者还是生者都太残忍了……”
严涵默默地站在一边注视着冉文的变化,不由在心里暗暗吃惊。那个放浪形骸、自由自在的人的棱角在短短的半年内轻易地被岁月磨平磨光。冉文早已不是那个在美国时的冉文。他依然能文善武,在人群中的他依旧闪耀着难以掩盖的耀眼光芒;可他失去了原本的那份自信,那种目空一切到唯我独尊的自信不知在何时已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自责和对于自我抱有强烈怀疑的恐惧感。
改变他的,正是那个叫做贺一凛的男人。
说他是“男人”,倒不如说是“男孩”更恰当。严涵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大男孩更甚于猫的任性。他的笑容是下过蛊的、像猫甜腻的叫声一样媚惑人心的事物,往往能在你放松警戒的时候在你的手背上留下血淋淋的抓痕……
一涟也像猫,但他还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他的一言一行无一不使他看上去更像一只只懂得扑蝴蝶的小猫一样,天真而不涉世事。
凛是风,涟为水。可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是倒一倒才对。一凛如水,沉静稳重且循规蹈矩;一涟像风,所到之处无不风卷残云一片狼狈。
严涵自顾自想着心事,竟没有注意到冉文的话,只得让他重复一遍。
身为酒保的严涵最擅长的事情之一莫过于倾听,往往可以一心多用地听着多人的想法并一一给出自己中肯的意见,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是极少发生的。冉文困惑地瞄了严涵一眼,终究没有追究到底,只是又说道:“我也许在这里呆不久了。”
“什么意思?”严涵心里一凉。
“家里几次打电话来催我回去。大概过不了多久,我就不得不回美国了。”冉文徐徐地把话说完,手指又惯性地抚摸起戒指。戒指的颜色早已因氧化而逐渐泛黄,惟有回忆依旧清晰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