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乾坤》莫氏小生

5、援泉城荆楚遇北明

　　那一个弟子身着白蓝色门服，一看便知是守城军的一员。这人相貌平平，无甚特点，眼下去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仿佛一夜未曾入眠。他扯开笑容，把那通体碧玉的玉如意往灵屏上一点，灵屏登时便露出一个可容四人进入的大洞来。他一边开屏一边说:“你们可算来了！”其语气真切，笑面至诚，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想来觉是不用在孤身奋战，寻着了依靠吧。
　　这弟子向四人行了个宗门礼，一眼瞄到了四人衣袖的流云纹饰，道:“欢迎七殿的各位道友，请允许我带你们去见将军。”
　　四人点头，跟随这弟子从小门进入城内。城墙三道防御关口，每一道都有若干士兵严格把守。在岗的大多数士兵脸上都和这位弟子一样，挂着重重的黑眼圈，一副如出一辙的憔悴模样。昨日才爆发的动乱，泉城离丘城甚近，没准下一刻魔修就要攻打上来。
　　走在蓝衣弟子身后的南宛池痛惜道:“同门们莫非是从开战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吗？”说话时，她眉头轻锁，面上满是担忧之情。
　　那蓝衣弟子一愣，随后将目光投向守卫，配合地点了点头，一脸沉重之意。
　　越过城门，便是泉城内城北坊。引露街一片空荡荡，大道上不见一个行人，活像一座鬼城。但若是你细细打量，便能发现靠街的窗户中总会藏着那么几双眼睛。或布满血丝，可怖至极，或大如铜铃，徒生诡异。石板铺就的引露街宽约八丈，两侧楼阁玲珑精致。屋角高翘，檐上有奇鸟异兽多姿多彩，窗棂雕刻华丽繁杂，再加上深红主调，别有异族风味。
　　故以此城无人之时，那是真的诡异。
　　“这位道友。”荆楚见周围景象不禁问道，“这城里怎么那么少人呢？”
　　“哦哦，这个呀，”那弟子回道，“大战在即，原居民都连夜搬到其他地方去了。不然敌军一打进来，这满城百姓岂不玩完儿？”
　　荆楚点头，表示明白了。接着话头，南宛池问道:“小兄弟。不知在我们之前，已有多少人先来了？”
　　那蓝衣弟子掰起手指头一数，比了个三，道:“本部来了三批人，皆是如诸位一样的真传弟子。我若没记错，应当是二殿，四殿和五殿。如今他们都在城内主堂，我们的目的地也正是那个地方。”
　　随后几人一路无言，默默地走过空荡荡的大街。战争残酷无情，魔修刀剑无眼，民房紧闭，悄无声息，虽然不时有几户大胆的居民探出头来，但也很快缩了回去。援军到来，没有欢呼，没有冲天的口号，泉城居民有的，只有对战争无穷的害怕与恐惧。
　　两三刻后，众人停在一座石头建筑前。这是一栋高三层的方形石堡，在泉城一众民房木楼中格外显眼。它建筑面积广大，远看壮观，近看更甚。巨大的石块被规规整整地堆砌，每一块的朝面都刻有浮雕，或是神龙舞动，或是猛虎腾跃。两丈高的堂门被漆涂层成庄严的红色。门前有十个士兵把守，皆着盔甲，手持长剑，高大威猛。
　　那几个士兵就算不认识四人，也认得他们身上的真传弟子服装。沉默着行了宗门礼，其中一个利用特定的暗号敲了敲门。
　　长短短长短。
　　不一会儿，伴随着轻微的响声，堂门大开，露出一片葱绿与石灰色的交织。沉重的木门吱呀作响，像是一位久经风霜的老者，在低声吟唱着时光的流逝。
　　为首的士兵对众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蓝衣弟子转头道:“请各位随我入主堂同将军一叙。”随后自己便先抬脚踏入了门内。
　　这主堂设计也是奇特，方形外墙，内里却有一片圆形草场，苍翠绿意顿时缓解了众人紧张的心情。从一旁的走廊直通向中央的会议室，又是一道朱红色木门打开，生气扑面而来。会议室中可谓是人声嘈杂，穿着清一色白金元真弟子服的十数位真传正就局势聊的不亦乐乎。
　　“嘿，池妹妹，好久不见啊！”
　　见有人来，其中一个还是熟面孔，四殿火属性的大弟子赤城将目光移向门口，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向南宛池招手。这位红头发的赤家公子可以说是南宛池的竹马，两家父母交情甚深，打小就让两家的孩子混在一块儿玩耍。
　　赤城一头耀眼的红发在会议室中格外显眼，再加上他的声音，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南宛池一眼瞥见了在角落里的他，反正大部队还没来，先寻着一个人来聊天也无妨。
　　“才多久不见？脑子坏了？”南宛池回道，“三天前姨娘生辰不是刚见过吗——话说你们怎么来的那么快？”
　　赤城挠挠头，另两位大弟子也一起凑了上来，不过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赤城道:“先头部队嘛，你们不也是。诶，东方遥呢？”
　　南宛池不禁无奈地摆了摆头，道:“他呀，跟大部队一起晚点来。你也知道的，我那师父……”
　　两人很快就拉起家常来，东拉一句西扯一句，简直不亦乐乎。南宛池总是拿赤城以前的糗事来损他，而赤诚无奈总是把话题往如今的战局引。杨武也找着了认识的人，陆升则一脸冷漠，眼睛直盯着南宛池的方向。只有荆楚十分无聊，向四周扫视一番，连曾有一面之缘的人都没有。
　　嘛，毕竟才学了一年，且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奢望什么了。
　　先前那弟子已经离开，走时还带上了门。据他说将军有事，过一会儿才能与众人见面。
　　会议室屋顶由石英铸成，是主堂唯一的一层建筑，屋顶甚高，透光性也好，故不显得太阴暗。师兄师姐的各找各的朋友聊了起来，享受战前仅剩的一点美好时光。而他也只好自己到处走走逛逛，这一逛，便逛到了长桌尽头的一幅画前。
　　这是一幅典型的水墨山水画，是元真人民十分推崇的一种画派。画用银制的画框裱了起来，却就这样放着堆尘，没有加上一块防尘的玻璃。荆楚出于好奇，伸手想去抚摸一番。刚要触及，却被一个同门握住了手腕。一转头，是一个相貌清秀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弟子。
　　他的发丝也红，但却是那种不慎耀眼的暗红。那一头晚霞般漂亮的头发散漫的束在脑后发冠中，有几缕则调皮地垂在他耳畔。眉毛细长，双目有神，鼻梁挺拔，却一丝极具美感的弧度。此时他嘴角微扬，头部略歪，带着少年特有的阳光气息。
　　“不可以乱动哦。”他说，“没看出来吗？这些都是老古董了，很容易坏的。”
　　荆楚向这幅画的日期撇了一眼，一五三年，竟然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
　　荆楚听完便要收手，一收才发现某人的手还紧抓着他的手腕不放。他轻咳一声，目光投向他有些苍白手指，那人这才把手收回。说来也怪，许是红发少年自来熟的缘故，两人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不知为何十分投缘。
　　“我是四殿的六弟子，名叫北明。”红发少年指指自己，又用手比了个七，道:“现在试灵七段啦。”
　　“七殿五弟子荆楚。”他也回道，“试灵九段。”
　　“哦，你比我厉害不少呢。这位师兄修行多久啦？”
　　“一年过几天吧。”
　　“诶诶？”北明惊呼，“才一年就九段了？！没骗我？”
　　这也不是荆楚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天赋这种东西，有时候太高也不好。可能是上天觉得他学习上的天赋不够，那在梦里的修行天赋来补他吧。亦或是，在自己的梦中，谁不想当个龙傲天呢？
　　“没有的，只不过是我比较勤奋罢了。”
　　虽然嘴上说着，但荆楚心中默默地给自己吐槽:勤奋个毛，整个七殿最懒的就是你了。
　　北明为他的天赋之高所震惊，但下一秒又开始得意起来，嘻嘻笑道:“虽然你天赋比我高，修为比我高，但是嘛，咱元真的辈分讲究的是入门时间长短。所以，嘿嘿，叫师兄吧！”
　　荆楚见状，毫不犹豫的说道:“师弟好！”
　　差点一声“哎”就应了的北明:“……”
　　“师弟喜欢这种画吗？”
　　北明强行转移话题，默认他自己为师兄，指指他们面前的这幅水墨山水，荆楚则将其打量了一番，道:“还好吧。”说着，又补了一句，“就是哪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这是名家齐白石的作品。”北明介绍道:“是位很厉害的人物呢，我家大师兄就特别喜欢他的——”
　　“等等，”荆楚打出暂停的手势，惊愕道:“你刚才说，这是谁画的？”
　　北明装出一脸无知，道:“齐白石啊。”说完还带点疑惑的眨巴眨巴眼，好像在说齐白石这么有名的人物，你怎么会不知道。而荆楚一听到这三个字，脑中涌现的便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手握毛笔在砚旁画虾。
　　虾…
　　虾与山水…
　　哪家的齐白石画出来的是这幅潦草诡异的模样？
　　不对呀，这里并不是现实。
　　荆楚突然又想起之前他在外游历是碰到的一个长着潘长江的脸却叫自己姚明的人物，顿时就释然了。现实世界都有重名，何况这个似梦非梦的世界。
　　荆楚眼神游离，嘴角逐渐上扬，竟在不知不觉中轻笑了出来。北明见荆楚表情变换，问道:“怎么了？”
　　荆楚回过神来，面带笑容，如春风拂面，万物复苏之盎然春意，他摆摆手。道:“没什么，不过想到一个笑话罢了。”
　　“什么笑话？”北明好奇。
　　“就是有一次我看到一个人在剃头，他转头的刹那我一个'尔康'就叫了出来，然后他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尔康，我是尔祺'！可逗了。”如今回想起来，倒真是一件趣谈。
　　“哈哈，那倒是真挺逗的。”
　　“我都不知道怎么会有如此奇妙的事，可惜之后跟师兄师姐们分享，他们都GET不到这个笑点——”
　　！？！？！
　　荆楚意识到了什么，脸上一僵，倏地望向北明。这笑点非华夏人很难被笑到，可方才北明，明明白白地附和了一句。
　　“你……”他迟疑地看向北明，小家伙比他矮上一点，此刻正歪着头接受荆楚的满心疑惑。
　　“我什么？”北明道，荆楚的变化太明显，其所指也并不难猜，“我是社会主义好青年，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