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子选妃记》休芸芸

8、第 8 章

　　爱莉诺觉得他态度不太友好，不过如果他一直这样被刺探和追踪的话，那肯定深受其害，有脾气是正常的。

　　“想想明天报纸会写什么，”爱莉诺就道：“就知道他们的底线了。”

　　“你希望他们会写，王储别具一格夹克衫老人服，最新装束成功骗过王宫守卫。”安德烈哼了一声，怒火未解：“但他们实际上会写王储在外包养情妇终于曝光，已秘密生下一子，王室何去何从？或者情妇不甘不见光身份，携子逼宫，王储方寸大乱，三人当街对峙！”

　　爱莉诺：“……”
　　始料未及。

　　“等等，这完全是瞎编乱造，有谁会相信呢？”爱莉诺道。

　　“他们要的就是这样劲爆的东西，全凭一张照片，什么都可以写的出来，”安德烈道：“上次希瑟从王宫跑了出来，报纸上抓住机会，说爱宠大越狱，女王的狗在宫廷遭受虐待，因为它不小心撞破了‘一个重要人士不可见光的幽会’。”

　　希瑟是女王豢养的小狗。

　　“我觉得这报纸还是有底线的。”爱莉诺笑了一下。

　　“还有底线？”安德烈道：“底线在哪儿？”

　　“Well，”爱莉诺道：“他们承认那是一条狗，而不是北极熊。”

　　安德烈总算笑了一声：“别说，等他们找不到新闻的时候，他们就会这么说。”

　　“……所以，”吉米终于插上了话，他平滑光洁的额头居然出现了三道皱纹：“我们三个人里，真的有一个王储殿下？”

　　“恐怕是这样的。”安德烈哼了一声。

　　“我个人认为，”吉米的目光停顿在他的脸上，露出不爽的神色：“明天的报纸不如写王储吃霸王餐，付不起账更好。”

　　“你一定有个亲戚是议员，”安德烈咬牙切齿道：“否则你这藐视的态度和嘲讽的语气根本不可能无师自通。”

　　“托你的福，没有，”吉米面无表情地回瞪他：“我爸爸妈妈特别憎恨议会那帮挥舞着小手绢的高贵先生们，说他们吃人饭，不干人事。”

　　“哈，”安德烈一下子大笑了一声：“没错，你爸妈说得太对了，那确实是一帮不干人事的家伙。”

　　难得这一大一小居然找到了共同点，爱莉诺微微一笑，将吉米送到了他家门口：“下车吧，吉米，你到家了。”

　　吉米立刻从车后座站起来，给爱莉诺一个亲吻，还特别响亮，像是故意地。

　　“这个□□熊是给你的礼物，为你今天绅士地陪我看剧，还送给我一朵玫瑰花，”爱莉诺轻笑了一声：“然后把这盒巧克力送给你的妈妈好吗？感谢她生出了一个好孩子。”

　　吉米抱着□□熊和巧克力依依不舍地跳下了车：“再见，爱莉诺老师，我们还可以像今天这样一起吃饭、逛街呢，你可以优先考虑我，而不是那个什么王储。”

　　临别一刻还遭到突袭的安德烈：“……”

　　后视镜里看到安德烈的脸，爱莉诺不由得哈哈一笑：“你的身份第一次不好用起来，对吗？”

　　“我败于一个小屁孩，完全无回手之力，”安德烈露出无奈的神色道：“倒可以原谅他，因为他现在还不懂身份和敬畏。”

　　“我倒宁愿他懂得了还一如既往，”爱莉诺就道：“希望你跟我看法一致。”

　　“……好吧，”安德烈嘟囔了一下：“其实没什么可跟小孩计较的。”

　　他过了一会儿，伸手不由自主在脸上抓挠着：“我的脸有点痒。”

　　爱莉诺略微有点心虚了，她立刻道：“老酸奶的保质期是两个小时，现在好像微微超出了一点……”

　　“哦，屁屁霜！”安德烈这才想起来：“该死的屁屁霜！”

　　“回去之后先刮掉一层，然后用热水冲洗，注意不要睁眼，”爱莉诺道：“请相信我没有骗你，屁屁霜确实有护肤的功效。”

　　安德烈愤愤不平地盯着她的后背，“你给我画了妆，但我还是被认了出来！”

　　“如果有媒体刊登出来，不解释不承认就行了，”爱莉诺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下次别微服出行了，在你的皇家大剧院看戏，就不会有随时被偷拍的可能。”

　　“但那样一点意思都没有，”安德烈道：“也没有像《理发师陶德》这样的剧目，光是萧伯纳的戏剧我可能就看过三十多遍，台词都倒背如流。”

　　爱莉诺将车停在肯辛顿宫门口，“到了。”

　　她等了两秒，看到后座完全无反应：“你在等待时机吗？卫兵是这时候换岗吗？”

　　安德烈立刻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他为刚才那一瞬间自己心中忽然升腾起来的想法感到吃惊，因为他停在那里不动，莫名其妙也想要一个亲吻。

　　他一定是被那个小屁孩影响了，那个小孩面对他的时候充满了竞胜心，连一个亲吻也要故意拿出来炫耀。

　　“再见，爱莉诺，”安德烈站在她的车窗前：“感谢你今天请我看剧……还给我买了一个三明治。”

　　“听起来不算什么吧，”爱莉诺不由得哈哈一笑。

　　然而安德烈的心里却默默道，从没有人给我买过三明治。

　　他穿过马路，守门的卫兵很快就给他开了门，看上去他们早有约定，一切都瞬息而逝，完全没有任何人看到。

　　爱莉诺只好把这块手表重新放回口袋里，她把车开回了切尔西的住宅，对于她今晚的活动蒂尔达一家人都知道，所以各人只是忙活自己的事情，蒂尔达夫人甚至比她还晚回来一点，十分满意地看到一家人都在——没有人知道第二天会出现一个怎样的新闻，然后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第二天的早报一如既往地准时送到，蒂尔达先生坐在餐桌旁边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他看到报纸的头版头条，两张放大的照片，和一篇名为——‘王储深夜密会神秘女人，身份起底解密，原来罗萨丽和苏珊都是障眼法’的报道。

　　他对《伦敦日报》这样二战以前还权威严肃的综合性日报的堕落而惋惜，这份报纸跟其他商业化的报纸没什么两样了，以追逐王室的秘辛来博取眼球。

　　没错，安德烈王储又被拍到深夜密会女郎了，这事似乎不是第一次，王储女伴众多，跟夏洛特的风流韵事更是早就传遍了整个欧洲。

　　文章披露了一个和王储密会的女人，似乎是老调重弹，但这女人之所以不同寻常，因为她有一个年纪差不多10岁的孩子！

　　文章合理地质疑王储一直在‘欺骗大众’，他早已经和情妇生下一名私生子，而王室一直对此秘而不宣。

　　那么这个情妇究竟是谁，报纸却含混了起来，写着‘知情人士透露’。

　　知情人士透露：这位神秘女子和王储只是露水姻缘，一夜之欢。但这女人相当有心计地骗过了王子，怀孕生子，而王储对此‘无可奈何’。于是孩子跟了母亲，而王储多年以来在‘秘密照顾和尽职尽责’，但这女人对他们之前协商的保密协议深为不满，认为干涉了她的自由，所以近期决定和王储摊牌，威胁他尽快将她们母子身份公之于众。

　　这看起来简直是一出狗血大戏，但伦敦人人都爱看。这家报纸简直深谙吃瓜民众的心理，文笔之老练辛辣，欲擒故纵、吊人胃口，简直让蒂尔达先生这样的绅士都啧啧称奇。

　　蒂尔达先生喝完了热腾腾的奶油蘑菇汤，重新将眼镜戴上，并扫视了一眼照片之后——他的神色看上去呆住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因为他看到这个被拍到的女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女儿爱莉诺。

　　爱莉诺咚咚走了过来，她今天穿了一双方口牛皮鞋，三厘米的鞋跟特别硬脆，声音也特别响亮，她以前试过用这种鞋子跳踢踏舞，真的是折磨自己的脚。

　　“爸爸，早安。”爱莉诺熟练地给自己冲了一杯燕麦粥。

　　“爱莉诺，昨天你出门的时候是不是穿了牛仔衬衫？”蒂尔达先生并没有抬头。

　　“是的。”爱莉诺道。

　　“是不是还穿了印花直筒半裙？”蒂尔达先生紧接着又问道。

　　“是的，爸爸，”爱莉诺道：“我脖子上还戴了一条蓝白条纹的小丝巾呢，可是您怎么知道？您昨天下午开始就一直在书房里打电话。”

　　蒂尔达先生总算把头抬了起来，顺便他将手上的报纸也推了过来：“所以这个照片上的女人，我没有认错，也没有眼花，是你没错。”

　　爱莉诺接过报纸，就看到两张放大的照片。

　　一张是安德烈、她和吉米毫无形象地蹲坐在路灯旁边吃三明治的照片，不知道这照片是怎么拍的，还是报纸故意选取了这一张举止怪异的照片，总之他们神情都十分滑稽可笑。

　　第二张照片还是他们仨，但他们明显正在逃跑，安德烈露出了愤怒之色，吉米的嘴巴里甚至还喷出一点面包屑来，爱莉诺就更可笑了，仿佛一只撅着嘴巴吐泡泡的木偶人。

　　爱莉诺认为这照片拍得居然还不错，谐趣极了，不过文章内容就差太多了，不得不说安德烈王储预测的两个新闻，居然真的说中了。

　　“是我，爸爸，”爱莉诺就道：“昨晚上我和王储，还有吉米小朋友一起去西区看了戏剧。”

　　“看来这照片是实在的。”蒂尔达先生就道。

　　“但文章可就太不实在了，”爱莉诺道：“说我是王储的情妇，还为他生养了一个儿子，这可和事实相差太远了。”

　　“你们去西区剧院，”蒂尔达先生道：“难道没有造成轰动？”

　　“我给他化妆了一下，”爱莉诺道：“但显然记者们的眼光更敏锐些，没有瞒过他们。”

　　“你是怎么邀请王储跟你去看剧的？”蒂尔达先生一下子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探究的神色道：“据我所知，王储每个星期日都雷打不动地打马球，打一整天。”

　　“他本来是要打马球的，他问我有没有时间和他一起打马球，”爱莉诺道：“我说我要看剧，他打听到我有一张多余的票，就临时决定要来看剧了。”

　　蒂尔达先生看上去有点费解，他看了一眼报纸，又看了一眼爱莉诺，充满智慧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复杂。

　　“你是否意识到这件事情有些超乎寻常……”他道。

　　但仆人走了进来：“爱莉诺小姐，你的电话，是伦敦日报打来的。”

　　爱莉诺刚刚在牛角面包上刷了一层果酱，闻言她将面包抓起来，旋风似的跑了出去，皮鞋像一阵密集的马达声，尤其在哒哒上楼的时候。

　　很快她就在电话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爱莉诺！看报纸了吗？”

　　“莉莉，”爱莉诺故意用生气的语气道：“是你的杰作吗？那个头版？”

　　莉莉就是《伦敦日报》的主编之一，爱莉诺记得她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很有八卦的潜质，那时候她们的女子高中虽然是全封闭教学，但依然拦不住从校外来的男孩子暗送秋波，莉莉就是那个将全班女孩子的对象都了如指掌的女孩。

　　“当然不是，”莉莉哈哈大笑：“今早上我看到报纸，也是大吃一惊呢！上帝，你昨晚上跟王储在一起吗？”

　　“这我必须澄清一下，不过我是对着你澄清，而不是你的日报，众所周知你的日报毫无下限，”爱莉诺道：“王储昨天是去了西区看戏，玛法也知道这事儿，但王储可不想自己的行程遭到曝光。况且你看看报纸上把我写成什么了，说王储和我有个私生子，我的天呢，这所谓的‘私生子’可是足足12岁呢，难道王储12岁就有孩子了，简直可笑！”

　　电话那头传来震天动地的笑声。

　　“我知道，我知道，”莉莉好半天才道：“这当然不可能，但我可没法阻止我的boss定下什么样的头版头条，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想我应该以‘知情人’的身份为你澄清一下，不用谢我，我反而感谢你给我提供了新闻呢，我打赌明天的报纸绝不会比今天卖的少。”

　　等到挂了电话，莉莉才忽然想起来，自己的问题似乎并没有答案。
　　她最想问的问题就是，为什么王储会和爱莉诺一起看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