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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恶疫 ...


  •   狐狸最近的日子过得很是惊心动魄。
      前几日他打瞌睡被大人抓了个正着,今天更离谱,两个人类越过他,直接见了大人本尊。
      “狐狸,沏茶。”
      他手抖得厉害,雪水倒进壶里的时候洒了不少。他瞥了眼大人,见大人没在意,这才放了半颗心下来。
      大人在昆仑山待了许久,多年没有来客,最近一来就来了三。大概是因此,才不和他一般计较。

      “灵兽白鹭?”谢溯心下笃定。
      “倒是少见斩妖师不称呼我为妖兽。”白鹭抿一口茶,“你们来找我,所谓何事?”
      “你不是通晓古今吗?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谢溯有些疑惑。
      白鹭这才看向她,“这么笃定我的能力?”
      谢溯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我遇见过玄阴,他身上的力量不作伪,你也应该如传闻般厉害。”
      白鹭豁达道:“原来如此,我也没什么可遮掩的。早年我来者不拒,神力早就消耗殆尽,现在若要知晓因果只能通过燃烧寿元一个途径。若又如从前一样天天窥探天机怕早是没命了。”
      “所为二事。应该不会太叨扰你。”谢溯看向一旁垂着头的幼年林有恒,“一是为两只大妖,玄阴与青时。我同他们都有了些过节,不晓得你这里可有他两的些许弱点可以透露?二则是,为这小孩儿。”她盯着林有恒,“你在这逍遥自在,知不知道家里人为你操碎了心?还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是人了?”
      听及此,林有恒才又抬起头。
      “阿溯……阿溯也不是人。”
      谢溯气得差点直接提刀,“我怎么不是人了?”
      白鹭见状,伸手拂了拂林有恒的脑袋,“她不是这个意思。”
      “怪我没有同你说,你现在并非血肉之躯,而是魂魄化形。”

      “肉身将死,现在魂魄化形,对他是好事。”
      谢溯却不太认同,“凡人有阴曹司可去,转世轮回,死亡对他而言是新生。魂魄化形一旦死亡却是魂飞魄散,无论如何他都得和我一起回去。”
      “你现在让他回去他也不愿的。魂魄化形正如转世轮回,他虽然有身为林有恒的记忆,却是稚子心性。更何况,化了形还如何转回普通魂魄?他回不去了。”

      谢溯右手伸向林有恒的脸蛋,狠狠揪了一下。“为什么要化形?”
      林有恒仍垂着头。
      谢溯有些无奈。
      竟性格都有些不同了。若是此前的林有恒,定会一句话怼回来。既已是新的生命,她也无力让对方做些什么。
      “你想他回去吗?”耳边突然有人问。
      谢溯摇头,“我没有这个权力。”

      林有恒不想走,谢溯便合计着在昆仑山上陪他一段时间。
      她心里别扭,新的林有恒是她的朋友,又不是她的朋友。是以,她只是坐在长廊上看白鹭教他些什么,没再靠近。
      往日她也不会这样。
      “为什么不去找他?”阿钧问她,眉目含笑,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在雪景里格外显眼。
      “你最近问题好多。”谢溯嘴里这样说,却也没有不耐烦。“林有恒的病……若是百年以前,我不会想到和自己有关。但是现在,全天下大概只有我一个人有能力让别人染上这病。”
      “万事万物我都可以坦然,唯独此事我没法独善其身。因为几十年前,染病的所有人都死了。”
      风里,她的声音辨不清。
      “除了我。”

      不知来历的病,如排山倒海之势,顷刻间瓦解了大江南北。
      只有一件事,众所周知。此症感染力极强,一旦患病者对你产生强烈仇恨,你亦会身患此症。
      此病症被通称为“恶疫”。

      恶疫在人间炙烤了大地几十年,尸横遍野,最后由朝廷出面,将所有染疫之人聚集在一起,时日一久大多数人都失去了知觉,便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虽有遗漏,也在紧接着的几年悉数消灭。
      “是天灾,也是人祸。”谢溯盯着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阿钧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不可长时间直视雪地,眼睛会被灼伤。”
      两人并排坐着,坐姿都很是乖巧。
      “你学我?”谢溯挑眉。
      阿钧否认,“我哪里学你了?”
      谢溯一下子像是被抽了主心骨,瘫坐在原地。“你往常都是这样坐着的,还说没学我?”
      “现在是你在学我。”阿钧先发制人,从背后抓住谢溯两只小手。“不许打我。”
      “我不打你。”谢溯稍微用力挣脱了束缚,“我打不过你。”
      “当初在画境是谁打我打得……”糟糕,踩雷了。阿钧立马打住,谢溯见他一副怔愣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那酒是为拿来做什么的?”
      “什么酒?”
      “装傻充愣。”
      画境里,阿钧曾去采集露水酿酒。酿酒所需时日少说也要七八日,没想到走那天,酒水却酿好了。
      “我原以为你是得过且过那一类人,现在却要和我计较这些小事。”
      “这不是闲着没事吗。”谢溯想得开,“你不说也没事,我只是想起来便随口一问。”
      “我常在那里酿酒,习惯之事,走时那罐酒是我往日藏下的。”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和那画境有关了啊。”谢溯也不意外,“故意诓我进去,那梦魇也是你杀的吧。这么说……那位小前辈也是你关在里面的?”
      阿钧一愣,不再如往日般含笑。
      “你什么时候遇到她的?”
      “刚进去。也就见面唠了几句闲话家常,不用如临大敌的样子。”她宽慰道:“人家没给我告状,也没说你坏话……倒是教训了我几句。不过你关着人家,是你的不对。是哪里学来的坏事?回去后把她放了吧。”
      “不行。”阿钧斩钉截铁。
      还以为这人听进去了几句。
      “那你倒是告诉我,那酒是拿来做什么的?”问题又绕了回去。
      不知道为何,可能是底气有些不足,阿钧回答的声音很小。
      “是做好事的。”他补充,“是很好很好的事。”

      常人的眼睛虽一眼看是黑色,但里头多少夹杂些褐色或其他暗色。
      阿钧的眼眸是纯粹的黑。
      他的头发也很黑,比起普通百姓看起来更健康些。他随手束在脑后的黑发好些都飘到了肩膀前头,遮住了谢溯看向他的目光。
      “你那病……现在怎样了。”
      谢溯有些动摇,“按道理是没了。但是我很确信,当初活着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和他从前也算是亲近的朋友,除了我,还有谁能把恶疫染到他头上?”
      “你恨过他?”
      “这倒是没有。”谢溯很是别扭,“我还挺喜欢他的。虽然他们林家三代人嘴巴都毒,但心肠好,待我也没得说。”
      阿钧下结论,“不是说当初这恶疫来得也莫名其妙吗。总有个源头,或许如今,这个源头又出现了,不见得和你有关。”
      “你是说这坏蛋又卷土重来了?”谢溯惊呼不好。
      “怎么了?”
      “如果是我和林有恒,其他人大抵无事。可如果是别处传过来的,不仅仅是林家剩下的人……不行。”谢溯站起身,几乎是飞一般落到了几案跟前。
      “林有恒!快给我想!你这病怎么来的!”

      一番解释后,谢溯强迫林有恒列出仇家来。
      小孩很是苦恼,“我性情好,没有仇家。”
      “你摸着良心说的这话吗?”谢溯有些急躁,“日常纠纷、利益损害……你能想到的都说出来。”
      “我数十年如一的生活里除了你没有一人和我结仇,我家生意做得小,也就灵玉算是个大生意,可其余做灵玉生意的离得远,也没有什么冲突。”小孩垂着头,回忆道:“除了与你交谈,其他人我连一句重话都未说过,怎么会有仇家。”
      这嘴巴好损,谢溯收回心里那句他性格变了的话。
      白鹭在一旁看热闹,不时插句话。
      “稚子心性就是纯真,你烂好人的模样说不定比那些快人快语的人类更容易结仇。仔细想想记忆里待你不自然的亲朋好友,总有那么几个会漏出狐狸尾巴。”
      一番思索后,林有恒认定了三人。
      “第一人是林氏旁支的一个庶子,有次偷窃他长兄的金银被我审出,我罚他去林氏下头的农田做了三个月农活,回来之后还随母登门拜访,说我惩戒得好,小孩现在心性成熟了不少。后来他却总在我生辰时祝我长命百岁,连我九十多岁了还祝我长命百岁,现在想来的确有些不妥。”
      这不就是变相咒你死。谢溯往日没发现这人的蠢钝之处,今天才顿觉他确实不甚聪慧。
      “第二人……是我往日科考时遇到的。他比我大上十岁,却总是刁难我。后来他官至宰相仍寻机来阻扰我诸多事宜,这人我倒是早早看出不对劲,但……他死了有十年了。”
      这故事怎么有些耳熟。
      “第三人是个斩妖师。有段时间灵玉匮乏,我把手头灵玉都给你了,那斩妖师便有些不快。上门找过不少麻烦,后来手头灵玉多了我送了他一些当作补偿,他没收下,还说我被妖孽惑住了,为何不让他随我来除妖。我严词拒绝后,也有好些年没见过他了。”
      这故事怎么也有些耳熟。
      “恕我直言,这斩妖师口中的妖……”
      “是你。”阿钧在一旁,“不仅如此,宰相和斩妖师应该也就是你想的那两个。”
      一个梦魇的老相好,一个死在顾青和手里。
      都和妖怪有关系,也都和谢溯自己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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