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吉法师

37、[37]

　　去住两情兮谁具陈。
　　——汉·蔡琰《胡笳十八拍》

　　.

　　难得白瑜不吵不闹安安静静送他上了马车，雷瑶反而心里有些发毛，直到看见白瑜的眼睛发了红、手掌又被他用力捏了下，才放了心。
　　「白白今天好香。」
　　石韫玉从早上被白瑜拽到屋子里偷偷摸摸说了好久的话之后，就开始花痴得像个小孩，嘴里动不动冒出几句让雷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的话。
　　「什么？」
　　「本王这次有征得白白的同意哦、在亲他之前。」
　　他怎么可能会同意……雷瑶在心里不以为然，反正肯定又是他偷袭了白瑜，趁着白瑜没注意、在他脸颊上啃了一下之类。虽然雷瑶听着这种话是觉得有些不爽，但既然白瑜都没有抗议，那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为了这种事就能高兴成这样，说不定眼前这个十五王爷比自己想象的要单纯多了呢。——雷瑶像这样胡思乱想着，阻止自己脑袋里有事没事地记起白瑜的脸。
　　「……白白还说以后想亲也可以哦。」
　　「王爷您昨晚没睡好了？」
　　他难得那么好心都不去打击他的妄想了，石韫玉反倒得寸进尺了。雷瑶听不下去，轻声咳了两下提醒他还是小心身体，别老做些注定会破灭的美梦。
　　「雷瑶你真不是一般的没情趣。」
　　尽管他也不是故意想要惹雷瑶吃醋或是不高兴之类，但比起雷瑶板起脸，总觉得现在这样好像无所谓似的表情更让他生气。
　　心里不免抱怨着，白瑜都把终身托付给他了，怎么他还能这么事不关己似的。
　　「王爷的话，雷瑶听不懂。」
　　雷瑶倒只是出于一种优越感而对石韫玉有些同情，根本不认为有必要当真为了石韫玉的白日梦吃醋。
　　「和你这根木头说话真是会气死人……啧、也不知道白白是看上你哪里了。」
　　「这种事麻烦王爷亲自去问白白。」
　　他哪里知道长得与其说是俊朗不如说是标致的白瑜为什么偏偏对自己钟情如斯，就算白瑜确实比起女人更喜欢男人，分开的这些年里他也分明可以搭识不知多少更好的男人吧，用得着死脑筋地认准自己一个么。
　　虽然雷瑶不讨厌被白瑜喜欢，甚至还不自觉地觉得高兴，毕竟那么多年白瑜也没有忘了自己。可是不管怎么说，顺着白瑜的意思这样继续下去，对他们似乎都不太妙。
　　雷瑶又叹了口气。
　　「算了。比起那个，对雷大人要怎么说？不会真的把白瑜想和你成亲的事情告诉雷大人吧？」
　　「……总之，先只说找到了他的事吧。」
　　成亲之类的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啊。
　　「不过说到成亲的事情，本王突然就想起来了。前两天听谁说，皇上想招你做驸马呢。」
　　「啊？——既然有这种事，他提起的时候干嘛不说？」
　　虽然他也不奢望白瑜会就此改变主意放弃要和他成亲的念头，但起码他可以理由充足地回绝了他啊。到时候就算白瑜伤了心不依不饶地要他改主意，雷瑶至少能理直气壮。
　　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万一哪天真来了道圣旨让他娶什么公主之类的，即使不说他的立场会有多难办，白瑜如果闹起了脾气才不会管什么圣旨不圣旨的吧，要是触怒了皇帝谁都救不了他啊。
　　「这么说雷瑶你比起白瑜其实更想娶公主？」
　　「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你不打算娶、那就最好干脆地拒绝了，皇上可不是白白，不是你那样就糊弄得过去的。」
　　「雷瑶明白。」

　　.

　　雷龙虎因为雷瑶好几天行踪不明正觉得有些担心，虽说雷瑶出门前留了话说是和十五王爷一起，不过好几天都没消息却不像是雷瑶会做的事。
　　「老爷、少爷回来了。」
　　「你到哪里去了？」
　　雷瑶在路上认真地考虑了要怎么向雷龙虎开口，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决定照实说。
　　「孩儿和十五王爷一起去见白白了。」
　　不出所料，听见白瑜的名字，雷龙虎的表情先是有些意外，然后又柔和下来。
　　「找到瑜儿了？他好不好？」
　　「这些年他一直就在古先生身边，很精神地学着医，现在已经可以在医馆里替人看病了。」
　　努力拣了白瑜能让人放心的方面说了，雷瑶心里却不安得一塌糊涂，要是让雷龙虎知道白瑜心心念念要和他成亲的事，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雷龙虎那么多年以来始终忐忑不安的那颗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那就好。」
　　「孩儿也说想把他带回京城来，但他说古先生不在家里，这种事他自己不能决定……所以这次就没有把他带回家。过几天孩儿还会再去看他，到时候……」
　　「要是他不愿意回来，也就算了吧。古先生也不会亏待了他。」
　　知道白瑜不是出了什么事，雷龙虎也就放了心。
　　他是觉得，既然之前是在古是非那里，白瑜应该是可以自己回来的、至少也可以差人送信回来，可是白瑜却没有那么做。除了白瑜不愿意留在雷府里之外，雷龙虎想不到别的理由。
　　「白白他很想您。」
　　雷瑶猜得到自己的父亲和之前的自己是一样的想法，但只要看见白瑜的样子就会立刻发现、那么想的自己实在是笨得可以了。
　　虽然他很难相信白瑜真的一次都没有想到过何安息其实是在骗他。
　　「是么……他那么说了？」
　　「嗯。他很担心您会生他的气，说不定这次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跟我回来的。」
　　比起古是非，白瑜或许更顾忌雷龙虎的事。
　　「为父怎么会生他的气呢。瑶儿，下次告诉他，想回来的时候回来就好了，这里也是他的家，哪有那么多担心的事。」
　　雷龙虎的脸上浮现了比雷瑶这些年里看见过的所有表情都要柔和的表情。
　　雷瑶松了口气，轻轻点了头。
　　「不过瑜儿的事情不急，反而是皇上……」
　　「皇上？」
　　——突然想起了石韫玉之前提到的事情，雷瑶下意识地握了拳，紧张地瞪大眼睛直直盯着雷龙虎。
　　「瑶儿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雷龙虎却因为他异常的紧张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皱着眉问他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雷瑶用力咽了口口水，摇摇头。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光是逃避的话什么都解决不了。
　　「皇上找孩儿么？」
　　「哦、是上次说的驻守北疆的事情。」
　　「是这件事啊……」
　　但听说不是关于成亲的事、雷瑶还是一下就安心下来了。
　　尽管他没办法娶白瑜，但让他用「我要娶别人」这样的借口来搪塞白瑜，他其实根本就做不到。白瑜之前毫无根据的时候都能那么肯定地控诉他是什么喜新厌旧的负心郎，要是他真的说出那种话、白瑜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
　　雷瑶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上了泪汪汪的白瑜根本毫无胜算。
　　「除了这个以外还能有什么事？」
　　雷龙虎不太明白雷瑶的态度，莫名其妙地问了句。
　　「啊？嗯……没事。」
　　如果真有那种事，雷龙虎应该会先和自己商量的吧。
　　「皇上恩准了？」
　　「准了你下月初拔营。到那时候为止，好好准备一下。」
　　「是。」

　　.

　　「公子？您在干什么啊……」
　　小然在宅子里到处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白瑜，最后发现他一个人躲在屋里抱着枕头乱打。——表情还很可怕。
　　听见小然的声音，白瑜抬起肿肿的眼睛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我想雷雷了。」
　　「雷公子？雷公子这不是才走么？」
　　真是糟糕了，白瑜完全就中了雷瑶的毒嘛。小然头痛地走过去，好声好气地劝着他，从他的手臂里拿走了枕头。
　　「反正就是想他了嘛！而且明明都那么久没见了，雷雷居然一点留恋都没有，真是气死人了。」
　　白瑜完全就没办法冷静下来，只要想到雷瑶连头都不回地走掉了，他就觉得生气到了不行，心里不甘心又不安心，总觉得再也见不到雷瑶了那样。
　　说到底，能不能成亲之类的他也不是那么在乎，只要雷瑶可以一直呆在身边他就已经非常满足了。之前因为有何安息帮腔，他才趁机说什么想和雷瑶成亲的，再加上雷瑶虽然勉强却也同意了，他才对成亲有了一丁点的期待。
　　最后要是雷瑶诚恳地来道歉说不能娶他的话，他也就认了。
　　可是雷瑶不想留在他身边、或者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可雷公子不是说过几天就会回来了么？」
　　「可是石韫玉说他最近都不会来了……」
　　白瑜嘟着嘴趴到了床上。
　　「啊？」
　　「小然你先出去吧。」
　　还以为白瑜和石韫玉早上偷偷摸摸说了些什么呢，原来是在说雷瑶最近都不会回来的事。那个王爷还真不安分，这种事不要告诉白瑜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现在收拾善后的可是他们两个。
　　何安息示意小然暂时让他来劝劝白瑜。
　　「……雷公子最近或许不会来了、但过段日子总会来的啊。」
　　「那他干嘛不敢告诉白白？」
　　白瑜的逻辑是，雷瑶如果不是打算以后都不来了的话，那就没必要隐瞒他最近可能来不了的事，可是他却骗他说过几天就会来回来看他，这不就是害他以后都要没希望地等着他么。
　　「不是因为怕白白闹脾气么？要是雷公子说什么最近都不会来的话，白白肯定会哭着说他不要你了然后不肯放他走了吧。」
　　「白白哪有那么不讲理！」
　　「是是、没人说白白不讲理啊。」
　　何安息坐到他的身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到底讲不讲理白瑜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吧，闹脾气的时候他说不定连「道理」这两个字怎么写都不记得。何安息叹着气，又哄了他两句。
　　「——那、白白打算怎么办？」
　　「不告诉你。」
　　这语气听上去他是确实有什么打算的样子。何安息反而就不安起来了，生怕他的小脑袋里又想出什么不得了的点子。
　　「算了，别胡来就是了。」
　　不过既然白瑜似乎是不会告诉他了，何安息也不想逼问，只在心里祝愿了雷瑶不会太倒霉。
　　「白白明白的。」
　　怕就怕他虽然嘴里说什么明白不能胡来，却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胡来」，到时候把自己搭上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毕竟何安息也已经隐隐察觉了这次要协助他胡闹的是那十五王爷，真是等真的把麻烦惹上身，也不知道石韫玉要怎么负责。
　　白瑜突然又坐起来，鼓着腮直直盯着何安息。
　　「雷雷不是在躲着白白吧？」
　　「啊？怎么可能，雷公子之前可是自己找来的，如果想躲着白白、他就不会找来了吧。」
　　平时自信满满的白瑜，不知道为什么一遇上雷瑶就会像这样不安地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在雷瑶面前倒也还算好的，雷瑶这才刚一走，就立刻不安定大爆发了。
　　难道太喜欢一个人就必然会变成这样？
　　何安息苦笑着，拧了下他的脸颊，让他别苦着脸乱猜个没完。
　　「那就好……」
　　白瑜含糊不清地应了句，抬手打开了何安息掐着他的脸不肯放的手指。
　　「白白听话、别胡思乱想了。过两天古先生就回家来了，到时候要是让他看见你这样的表情，还不知道会以为我怎么欺负你呢。」
　　「古、古先生要回来了么？」
　　白瑜的反应比何安息想象得要强烈一些。他有些困惑，但仔细想想又不觉得奇怪了，既然白瑜在计划些什么，那古是非在的话就会很麻烦吧。
　　「说是已经在路上了……怎么了？」
　　不过在这件事上，他可就帮不上他了。
　　白瑜却立刻就收拾起了惊讶和不高兴的表情，垂着眼睛努力不显得失落地摇摇头。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