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吉法师

34、[34]

　　臣闻以德和民，不闻以乱。以乱，犹治丝而棼之也。
　　——先秦《左传·隐公四年》

　　.

　　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大清早起来就看见白瑜红肿着眼睛，小然一边念着白瑜不听他的话吃亏了吧，一边就很顺势地挡在了白瑜和雷瑶中间。
　　「小然、你听我说嘛，雷雷昨天晚上又欺负我……」
　　关于这件事白瑜闹腾了大半夜，嘴上说我再也不理你了，可是却又不许雷瑶回自己房里睡，直嚷着雷瑶是什么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花心大萝卜，把雷瑶冤枉得百口莫辩。
　　「又被欺负了？！快让小然看看，有没有哪里弄疼了？」
　　小然紧张地扯着白瑜前后左右打量了一遍，又觉得穿着衣服根本看不出来，就打算把他拖回房里脱了衣服里里外外都好好地检查一遍。
　　白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一脸担心也就跟进房间由着他对自己上下其手脱衣服，嘴里嘀咕着说雷瑶最讨厌了。
　　「雷雷怎么都不肯跟白白做那个什么……那个什么苟且的事。」
　　「哎？」
　　听他那么说，正解着他衣带的小然停下动作，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不是他逼着您做……？」
　　「没有啊。」
　　白瑜很坦率地摇了头，然后反而就很失落地垂下了脑袋。
　　「白白昨天晚上求了他好久，可雷雷就是不肯答应。白白就那么不讨人喜欢么？」
　　虽然白瑜看上去伤心得都已经乱七八糟了，小然却松了口气站起身一下就把白瑜抱进了怀里。
　　「老爷在天有灵，保佑着公子呢。」
　　小然欣慰得差点就说不出话了，好久才没头没脑地谢过了诸天神佛连白鸿鹤都扯出来了。
　　「什么保佑啦！雷雷都不喜欢白白了，白白正觉得伤心呢，小然还那么高兴……」
　　「当然是老爷在保佑您啊，要是公子出了什么事，小然拿什么脸去见老爷？」

　　.

　　但是雷瑶的处境却没有因为误会的澄清就变得有多好。
　　小然把碗筷重重砸在面前的同时还凶巴巴地让他放老实一点不许再打白瑜的主意，害得他被石韫玉和何安息行注目礼，白瑜还一脸委屈地坐在对面，饭厅里的气氛完全就是已经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白白……」
　　雷瑶以为小然是认定了他对白瑜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头痛地拜托白瑜好歹也帮忙解释几句，毕竟现在倒霉的虽然是他，但这种事被误会了又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说得清楚的。
　　可惜白瑜只是撇开了脑袋。
　　「哼、」
　　「昨天不还好得跟黏在一起似的么？」
　　尽管石韫玉不介意他们吵架，不过吵得那么僵他坐在边上也觉得很别扭，更何况要是雷瑶真的对白瑜做了什么的话——
　　看白瑜和小然的样子好像是那样，但雷瑶的表情却在叫屈。而这种事情上显然是雷瑶比较接近正常人也比较可信。
　　——那白瑜到底在生什么气嘛。

　　「雷雷欺负人。」
　　「雷公子怎么欺负白白了？」
　　何安息纯粹是觉得好玩，反正白瑜能起了床还精精神神坐在这里就已经说明没有问题了，再说就算有问题他也不觉得哪里不好，白瑜说不定还会高兴得放鞭炮庆祝呢。
　　终于把雷瑶从心灵到身体都抓到手了、这样的感觉。——不过白瑜真的知道还有那么一步需要走么？
　　「他、他不喜欢白白。」
　　「不喜欢白白了？」
　　「所以说那个不是不喜欢你的意思……」
　　不管雷瑶怎么说白瑜都觉得雷瑶不和他做那什么苟且之事就是因为不喜欢他，还认真地问他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比白白还要喜欢的人」到底哪里比他这个天字第一号漂亮可爱的白白好了。
　　这不白瑜干脆假装没听见他说话，可怜兮兮地搬起凳子坐到了何安息边上。
　　「何先生你要替白白做主嘛。」
　　「他到底怎么不喜欢你了？」
　　虽然何安息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做主，毕竟那是他们两个的事，他一个外人能做什么。不过既然白瑜都蹭到了身边，他总不能推开他说什么我管不了吧。
　　于是白瑜当然就嘟起嘴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
　　「所以说，白白明明又没有做错事、他就凶我……还不肯和白白做那种……那种说不出口的事……」
　　何安息听他振振有词，倒是忍不住担心起白瑜的是非观了。雷瑶不只是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是很宽大地容忍了白瑜的胡闹，一边克制自己的欲望一边还要对白瑜道歉，这么好的孩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可白瑜已经认定了雷瑶是欺负他，何安息一时也劝不了他啊。

　　「那我们先不说他凶你的事情，雷公子不愿意和你做那说不出口的事，也不一定就是不喜欢白白啊。」
　　「他就是不喜欢白白嘛！雷雷说那个是比亲嘴还要厉害的事情，那不就是对比最喜欢还要喜欢的人才会做的事么？可是他却不想和白白做那个……」
　　那个不是你自己决定的么？什么比亲嘴还厉害，什么比最喜欢还要喜欢的人，雷瑶可是从来没有承认过。
　　「反正是他的错。何先生你到底帮我还是帮他啦！」
　　这时候帮白瑜不就等于是压榨雷瑶？而且现在白瑜是正在气头上，万一以后他气消了，肯定又会来找他兴师问罪怪他眼看着雷瑶受委屈。
　　何安息现在最好奇的是那个「说不出口的事」的念头到底是谁灌进白瑜脑袋里去的，他可从来没听白瑜提过之类的事，说到底白瑜可能连那具体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吧？毕竟他和古是非根本不会去和白瑜讲什么男女私情苟且之事，更不要说是两个男人之间要怎么办，省得自己给自己添乱，比如说像雷瑶现在这样。
　　可白瑜就是能这么不明不白地闹腾到现在，雷瑶还真是辛苦了。
　　「小生自然是帮白白……可雷公子这次也没做错啊。」
　　「那难道还是白白错了？」
　　一听何安息居然都不包庇自己，白瑜立刻就涨红了脸。
　　「白白当然也没错。」
　　全世界都错了白瑜也一定没有错，这点道理何安息还是懂的。
　　「那种事要到成了亲才能做，雷公子一定也是这个意思吧？」
　　何安息说着向边上的雷瑶眯起眼睛征求起了意见。稀里糊涂觉得何安息好像在替自己解围的雷瑶当然就点了头，很肯定地告诉白瑜就好像何先生说的那样自己就是那个意思。

　　白瑜愣了愣，看看雷瑶脸上那副拜托你相信我吧的表情，哼哼着姑且决定不生气了。
　　「那好，白白今天就要和雷雷成亲。」
　　「啊？！」
　　原以为自己从火坑里跳出来了，却没想到在那外面等着自己的是油锅。雷瑶傻在原地，差点就没把边上的石韫玉给气死。
　　难道他没听出来何安息那是在挖坑让他跳么？
　　「何先生你看嘛，他就是不喜欢白白。」
　　关于那什么说不出口的事，白瑜可能确实是懵懂着只知道耍赖而已，但从何安息嘴里冒出了「成亲」这两个字开始，白瑜就已经确实地变成那何先生的同伙了。
　　连这种小聪明都看不出来的雷瑶，实在让石韫玉都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
　　「可我不能娶白白啊……」
　　而且雷瑶甚至还打算用常理来说服白瑜。
　　「为什么不能？白白能嫁雷雷为什么就不能娶？」
　　「谁说你能嫁了？」
　　白瑜的手肘抵上了桌沿，把下颚搭在交叠的手背上，摆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直直地盯着雷瑶。雷瑶虽然可以猜到白瑜是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浪费，也就是说白瑜认为他能嫁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雷瑶却没办法平静地接受白瑜显然有问题的常识。
　　何安息和古是非平时到底教了他些什么啊，在教他医术的同时难道没有想过纠正他这种奇怪的伦理观么。
　　「古先生说白白嫁谁都随白白喜欢。」
　　「啊？」
　　「何先生也说只要白白喜欢，嫁给什么人都没关系的。」
　　白瑜理直气壮。雷瑶却在困扰为什么古是非他们说话的前提都是白瑜要嫁给别人。既然白瑜是个男人，告诉他怎么去结交女子不会更好么？

　　「雷瑶你要是不娶他，本王可就把他娶回家去了。」
　　难得白瑜都不抗拒，雷瑶到底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啊。眼看着他们各自固执着不肯让步，石韫玉反而急了起来。尽管他也知道自己最多不过是逞一时嘴上之快而已，白瑜要是会委曲求全地嫁给他的话他老早就把雷瑶打发去守卫边疆了。
　　一听他说出这话，白瑜果然立刻就用力瞪了他。
　　「谁要嫁你！」
　　「可是你家雷雷又不要你。」
　　「谁说雷雷不要我了啊！」
　　白瑜说着又把充满期待的视线扔给了雷瑶。可是雷瑶正在苦恼，没能顾及他的心情。

　　「雷雷……雷雷你果然就是根木头！」
　　被气得不轻的白瑜一赌气干脆站起来跑到石韫玉边上让他抱着自己坐下，眼睛却只瞪着雷瑶。
　　「石韫玉你说要娶白白对吧。」
　　「怎么连王爷也跟着他胡闹啊。」
　　不过对心心念念想娶白瑜的石韫玉来说，就算只是嘴上讨了便宜，怕是也已经高兴得不行了吧。
　　雷瑶被瞪得很是无奈，叹着气让白瑜别由着性子说些不着调的事情，石韫玉可不像他，绝对会把这种话当真的。
　　「本王是认真地想要娶白白回王府。」
　　「请不要对这种事认真。」
　　难得石韫玉过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变心，还死心塌地地想把他娶进王府，但雷瑶实在是没办法对这种事由衷地感到高兴。
　　白瑜靠在石韫玉身上嘟囔着明明雷瑶又不要他，可是又不让他嫁给别人，还说从来没见过像雷瑶那么霸道的。
　　「我霸道？你又不喜欢王爷，干嘛非嫁给他？」
　　「那雷雷娶白白啊。」
　　结果又被他绕回去了。雷瑶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非要白瑜选一个人嫁的理由，白瑜却眨着眼睛好像一定要在今天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而且还是用嫁的。

　　「白白，小生倒以为雷公子其实也有道理。」
　　看戏终于看得差不多了的何安息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他又怎么有道理了啦。」
　　白瑜分了一个眼角瞥了何安息一眼。
　　又被何安息救了的雷瑶感激地向何安息点了点头。石韫玉却只觉得很无力，刚刚才被何安息卖了，怎么雷瑶就是学不乖？
　　「这成亲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当然不好这么随便决定，雷公子总得回家告知雷大人一声。而且就算是要成亲，两方家长都不在也不能拜堂吧？」
　　「怎么我觉得……」
　　这话说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听上去他和白瑜成亲拜堂已成定局。
　　「是那样么？」
　　白瑜平静了下来，认真地向雷瑶求证。
　　「这、……算是吧。」
　　「那等到雷大人和古先生都来了，雷雷就和白白成亲？」
　　「……嗯。」
　　雷龙虎应该不可能会答应，所以当然也不会来这里。雷瑶虽然应得有些不安，但看见白瑜鼓着腮帮一脸紧张，还微微皱着眉头，显然是在石韫玉怀里坐得很不自在，他当然更不忍心再拒绝他。
　　骗他或许不好，可那也是为了哄他开心。——而且他实在看不惯石韫玉抱着白瑜一副偷到腥的花痴表情。
　　「我答应你就是了嘛……白白你还想在王爷腿上坐多久？王爷多不舒服啊。」
　　「本王才没有觉得不舒服呢。」
　　石韫玉抗议着说雷瑶老是胡说八道，白瑜却已经欢蹦乱跳地跑去了雷瑶的怀里。
　　「那白白等着雷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