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9] ...
-
伤害阴阳，为国家忧，无承用诏书之意，靖言庸违，象龚滔天。
——东汉·班固《汉书·王尊传》
.
雷瑶一觉醒过来就看见白瑜躺在边上，吓了一跳猛地坐了起来，拿掌根敲了敲脑袋才想起来前一天晚上白瑜摸着黑跑来他房门口说想他了要一起睡，他抵不过白瑜的软磨硬泡也就让他进了门。好在睡着了的白瑜倒是长大不少，安分守己地窝在边上，雷瑶总算是一夜安眠。
只是他虽然是平静了下来，白瑜却被吵醒了，抬手揉揉眼睛。
「雷雷、怎么了？」
「没什么，你再睡会吧。」
雷瑶摸摸他的脑袋，轻声哄着他又合上了眼睛。
其实雷瑶也知道白瑜不可能真的是在这五年里都白长了，但既然白瑜乐意像五年前一样在他身边，那么他又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管他是不是装出来的，反正白瑜欢喜他也觉得高兴，就算是被他骗、雷瑶也认了。
雷瑶轻手轻脚地换好了衣服，俯下身小心地替白瑜理了理散乱的长发，又掖了掖被角，才站起来准备出去晒晒太阳。
可是他只看见一把大锁挂在门上。
咦？昨天晚上好像没有这种东西的啊。雷瑶小心地捣鼓了几下，最后还是决定先找到钥匙再说。他回过身在房里环视了一圈，没有找到类似的物件，也就只好重新走到了床边上。
锁是挂在屋里，而这屋里只有两个人在，除了白瑜也不会是别人锁上的了吧。
雷瑶叹了气，他好好的锁什么门啊、难道还有谁要害他不成？
「白白你先醒醒好不好？」
「嗯？」
白瑜应该是还没睡熟，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门怎么锁了呀？」
「门锁了？什么门锁了啊……白白不知道、白白要睡觉。」
他说着翻了个身继续做他的美梦。雷瑶又推了他几下，可是白瑜像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他，背着身连个反应都不给。
「白白……」
难道他就注定在这里等着白瑜睡饱了？雷瑶想了想干脆在床沿坐下了，伸出手不停拨弄着白瑜的头发。
白瑜不乐意了，胡乱挥着手臂大概要他别烦自己。只是雷瑶就是不肯识趣地停下来，白瑜不得已睁开了眼睛，虎着脸往雷瑶瞪过去了。
「干什么啦！」
「你把钥匙给了我，我不就不会烦你睡觉了嘛。」
他这五年也不是白长了的，虽然不能保证对白瑜所有稀奇古怪不合常理的地方都应对自如，但如果只是贪睡的话他自信还是能应付过去的。
白瑜嘟着嘴抽了抽鼻子，撑着床单坐了起来，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钥匙。
「……干嘛要锁门啊？」
雷瑶接过了钥匙，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算是谢谢他。白瑜不高兴地别开了脑袋，只是用眼角恶狠狠地看着他。
「钥匙不是都已经给你了嘛！不许再吵我睡觉了！」
没睡醒的白瑜果然比平时还要坏脾气。这点也和以前一样。雷瑶看着他嘴里嘟嘟囔囔着些听不清楚的东西重新又躺回了被子里，反倒很想笑。
总觉得，突然就放下了心似的。
.
「白白还在睡？」
石韫玉起得也早，正好奇地打量着充满了药草的院子，抬头看见雷瑶一个人走了出来，露出了让雷瑶有些发毛的微笑。
「嗯。」
他怎么知道白瑜是在他房里睡的？雷瑶点了头。
「雷公子，我家公子没给您添麻烦吧？」
小然给他端了盆水来，有些忐忑地替自家任性的公子道了歉。他早上去了白瑜房里，却没能在床上见着白瑜，再看到石韫玉也起了床，立刻就确定白瑜一定跑去缠着雷瑶一起睡了。
虽说白瑜爱干什么怎么干他是不能多嘴，不过在他看来雷瑶他们毕竟是外人，最多也就是「贵客」，白瑜都那么大了还和他亲近到同床共枕总是不太妥当。
「麻烦倒是没有。只是……你家公子睡觉的时候为什么要锁门啊？」
「锁门？」
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白瑜还有这个习惯的？
「小然不清楚。平时没见他锁门啊。」
雷瑶倒愣了，如果白瑜平时睡觉的时候不锁门的话，为什么在他屋里却要锁门了？难道是怕他偷跑嘛。
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石韫玉差不多也就明白了个大概，但又觉得好像完全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是没见过谁在家里也有事没事把门锁上睡觉的，再说白瑜锁上了门又能干什么呢，总不见得是想对雷瑶不利吧。
他倒不是瞧不起白瑜，不过白瑜要是真想对雷瑶不利的话，怕是还早了十几年。
「——我、我去叫公子起床。」
小然看着雷瑶困惑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赶紧就找了个借口逃开了。
.
白瑜还有些昏昏沉沉，坐在那里抱着被子发呆。
「公子……」
听见小然的声音白瑜才抬起了头，眼睛还红红的，也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刚刚哭过了。小然看出他心情不算是太好，想到自己刚才一时口快也没想太多那样答了雷瑶，愈发不安起来。
虽然不知道白瑜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但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坏了事，白瑜一定会发脾气的。
「您、您起床么？」
「你做错事了？」
怎么连声音都好像有些不太对？白瑜歪着脑袋盯住小然的脸，看见他的脸色由白泛红然后又变得煞白，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怎么了？」
可是小然平时做事还算小心，而且跟了他那么久又清楚他的脾气，应该不会做什么太让人生气的事情吧。
「雷公子他、他问小然您作什么要锁门，小然没多想，就说您平时也不锁门……」
小然越说声音越轻，只怕白瑜脸一板赶他出去。其实白瑜也不会常生气，只是生了气就会好几天都不理人连看都不看他，小然心里觉得别扭却又不敢去搭话，那日子说多难过就有多难过。
「你又没说错话，怕什么。」
他昨天夜里就是乐意锁门又能怎么了？白瑜不信雷瑶就能为了这种事和自己较真，何况他也确实就是想要在雷瑶边上好好睡一觉而已，怕小然不识趣大清早就来叫他们起床才锁的门，就算雷瑶追究起来他也不觉得心虚。
这不过是他们久别重逢的第一天，他又不急。
「小然怕公子是还有什么缘由，小然那么说了会坏公子的事。」
「还能有什么缘由啊……我想睡个懒觉都不行么？」
谁知道最不识趣的会是雷瑶，知道他贪睡居然还吵醒他，看见门锁了他就不能忍忍在边上再陪他睡半个时辰么。
「那公子您再躺会？」
虽然白瑜没怪他说错话让小然松了口气，但看白瑜垂着嘴角很失落的样子，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可是这大清早的，能发生什么样让他这么不高兴的事情嘛。而且昨天雷瑶他们到了的时候他不还很欢喜的么，晚上也应该是如愿以偿地和雷瑶一起睡了，小然怎么想都不明白白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白瑜叹了口气，把视线从他脸上重新移回了在那团被子上纠缠的双手。
「……小然，你说雷雷他为什么会来找我？」
「想您了就来找您了呗。」
这几年里白瑜可没少叨叨雷瑶的事，总是拽着小然要他去街上打听雷瑶的消息，听说他出征了就一天到晚苦着脸紧张兮兮的，要是听说他凯旋而归就跟过年似的喜笑颜开的。可是左等右等雷瑶就是不来，到后来听说雷瑶回了京城他反而会更不高兴，像是怨他还不来找。
结果呢？现在他盼了五年的人终于来了，他倒问起这种话来。
雷瑶为什么要来找他？
小然不敢告诉白瑜自己其实一直以为雷瑶是不会来了的，毕竟五年里他就没见过雷瑶派人来打听白瑜的事情，而且对雷瑶来说肯定也只是看白瑜孤孤单单的可怜而已。既然白瑜一句话没留地走了，他也该松口气忘了白瑜了。
「他为什么想我呢？」
明明之前白瑜还总是那副认定了雷瑶早些晚些总是会找来的样子，怎么突然问起这样的事情？
小然有些担心白瑜是昨天太欢喜睡了一觉变傻了，再加上他很少看见自家少爷愁眉苦脸还唉声叹气，当然就绷紧了神经唯恐那句话答得不对让他更伤心。
「自然是喜欢您才想您的啊。」
「喜欢我？」
白瑜又叹了口气。
这算是哪门子的喜欢嘛。找个人都用了五年，该说他没用心找还是自己藏得太好了？要是石韫玉没遇上古是非，他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呢。
「……算了，你先出去吧。」
白瑜骗自己说既然雷瑶已经来了，那之前用了多久便不重要，可是想到雷瑶说不定只是顺便陪着石韫玉来看看自己而已，他又忍不住觉得伤心。
雷瑶一定不会知道，听见那声「白白」他差点就掉下泪来。
雷瑶也一定不会像他，整夜整夜地梦他。
这么想着白瑜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又钻进了被子。
.
「今天就回去么？」
一本正经的雷瑶还真是麻烦。
石韫玉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别想明白雷瑶怎么能被白瑜那样缠着了还冷静地说出该回去了这样的话。虽然现在确认了白瑜没事，京城里也的确是有些出征前的准备需要雷瑶去做，可是就这么回去石韫玉实在觉得对不起自己。
而且白瑜会放他走才怪呢。
「急什么嘛，不是还有一个月么？皇上也不是不近人情，我去求他放你几天假，让你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弟弟多住几天叙叙旧。」
「不劳您费心、雷瑶不敢为一己私情误了大事。」
反正白瑜就在这里，又不会过两天就飞了。而且雷瑶也知道石韫玉只是想找个借口让白瑜不能把他赶出门而已，可是他急着要走其实就是想先把石韫玉甩开，怎么可能会顺着他的意思再多住几天。
「本王也是为了你好……」
「是，雷瑶明白。雷瑶先谢过您了。」
雷瑶对应付石韫玉还算是拿手，只是想到等下要怎么和白瑜解释，他就已经开始觉得头痛了。
难道对他说什么京城里有要紧的事需要他赶去办？白瑜一定红着眼睛问他到底是那什么要紧事重要还是他白瑜重要。
他总不能对着快要掉眼泪的白瑜说当然是国家大事重要吧。
石韫玉看他不肯配合自己，在心里打定主意等下白瑜要是哭起来自己一定要添油加醋直到雷瑶认输。
他们正在花厅里僵持，小然领着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男子走了进来。
「何公子您等等，我再去看看公子醒了没有。」
「何公子？」
雷瑶和石韫玉有些疑惑地互相看了看，那个被唤作了何公子的男人也把他们两个打量了一番，最后突然就对着石韫玉温良敦厚地笑了。
「王爷，您不记得我了？」
「本王该记得你么？」
就算该记得他现在也不记得了，石韫玉也懒得去回想，敷衍了事地应了一句。这男人是白瑜的熟人吧？否则小然也不会领到这里来。石韫玉想到这里对他不自觉就生出了些敌意。
雷瑶倒是坦然地向他点了头。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小生也算给王爷陪读了两年，怎么就给忘了啊。」
「给本王陪读？……啊啊，何安息？！」
王府里请过的先生自然是不算少，但陪读的却只有过这据说是何先生私生子的人一个。但那也是十多年之前的事了，一时之间怎么可能会想得起来。
不过那时候他不是突然留了封信就去「闯荡江湖」了嘛，怎么会和白瑜扯上了关系？
「王爷还记得呀，小生实在是荣幸之至……」
「够了！」
眼前的何安息脾气自幼就乖僻，要是扯上了关系恐怕是不会比白瑜好对付多少。石韫玉打断他不知道会说多久、也不知道会说出什么的发言，铁着脸往椅子上一坐端起了茶。
何安息委屈地闭上了嘴。
「……您是、何先生？」
有些莫名其妙的雷瑶试探着插了嘴，得到的回答却只有一堆令人费解的「嗯嗯嗯」。
「这、」
雷瑶困扰地看了看何安息，然后顺着他的眼神找到了石韫玉。
「看什么看啊、有谁说不让你说话了！」
「谢王爷。」
何安息说着恭恭敬敬地向着石韫玉行了礼，然后把身体整个地转向了雷瑶。
「白白是那么唤小生的，一直都叫小生『何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2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