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吉法师

15、[15]

　　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
　　——元·无名氏《马陵道》楔子

　　据白瑜说他是大人大量、不和石韫玉计较，后者则认为白瑜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想到合适的叫法而已。
　　「你应该谢谢我。」
　　故意用白瑜的事情急得古是非左右为难、顺便还把雷瑶折腾得晕头转向，石韫玉现在对白瑜倒也颇有几分兴趣了。再加上白瑜不怕生又机灵，住在王府里给他解闷其实也不错。
　　所以石韫玉强硬地把他留了下来。
　　白瑜暂时逃过了白鸿鹤的责问、自然心情很好，王府里有吃有玩、除了没有他心心念念的雷瑶，基本就只能用完美形容。
　　「是、谢谢你没有叫我石石也没有叫我阿石。」
　　其实后来白瑜还有某个瞬间突发奇想决定要叫他小石，但他才刚开口就被雷瑶打断了，原因是就算石韫玉不计较什么身份之类、光是看年龄也轮不到白瑜理直气壮地叫他什么「小石」。
　　石韫玉觉得白瑜那个绝对不能归功于他性格里所谓的勇敢、而只能说是童言无忌，尽管白瑜貌似应该已经过了可以说「童言」的年龄。
　　但现在的问题是白瑜理直气壮到让人在反驳他的时候都不由得确认是不是自己搞错。
　　「那还差不多。」
　　白瑜抓起桌子上西域进贡的浆果塞进嘴里，然后很大方地推了一些过去还要石韫玉别客气。

　　「白白、你过来。」
　　不想和他计较这到底是谁府上、主人又是哪个，石韫玉怕的一是自己掉了身份、二是就算当真和这个小孩计较恐怕也只会变成自己和自己生气。所以他也取了一颗浆果放到了嘴里，叫着白瑜的名字、拍拍自己的腿让他坐上来。
　　对石韫玉的态度和语气都有些不满、白瑜嘟着嘴说不要。
　　「有话这样不能说么。」
　　「……不能。」
　　就算本来是能说的，被白瑜这么堵回来一句也变得不能说了。
　　「那我不想听还不行啊、反正肯定又是说雷雷坏话。」
　　白瑜最听不得石韫玉叨叨说些雷瑶的不是，像说雷瑶脾气不好啦、一本正经啦、或者是容易板起脸不理人啦。白瑜从来就没觉得雷瑶有这些缺点，到了石韫玉嘴里却变得好像千真万确那样了。
　　他才觉得奇怪呢，石韫玉到底为什么那么不喜欢雷瑶呀？
　　「不是啦，我哪有闲工夫没事说他的坏话嘛。」
　　「你明明每天都在说。」
　　「我说你就别计较了行不行？我又不说他不好，快点过来。」
　　对白瑜太弱势了肯定吃亏，石韫玉故意板着脸警告说他要是不过来就不给他吃浆果，一边说还一边在心里同情了之前寄住在白瑜家里的雷瑶，要是遇上这种事雷瑶该怎么办啊、这样。
　　白瑜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住在别人家，依依不舍地看看桌子上酸甜可口的浆果、这才委屈地站起来走到了石韫玉面前。
　　「干嘛、」
　　「白白想不想一直住在王府里？」
　　无视掉白瑜不太好看的表情和相对不妙的语气之后、石韫玉觉得白瑜其实和平常一样乖乖的很听话而且还蛮可爱的，近在咫尺的脸颊温暖粉嫩、感觉比浆果好吃多了，但为了不要吓到白瑜他还是努力忍住了那念头、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会被爹爹骂的。」
　　「我在问你自己想不想留在王府、和你家爹爹能有什么关系。再说你住在我家、白大人骂不到你的啦。」
　　真是笨死了、石韫玉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看上这么笨的小鬼的，可是现在他都已经看上了，按石韫玉的性子自然是有兴趣的全体都要拿到手里的。

　　白瑜想想石韫玉说的好像也没有错。只要他可以一直住在王府里、有石韫玉护着的话，白鸿鹤也不至于会跑来这里骂他。
　　所以他当然就心动了。
　　「白白能留下？」
　　「只要白白答应我一件事、想留多久都没问题。」
　　「什么嘛、怎么还有条件的啊，你不会其实是变着法子想欺负我吧……」
　　「谁又欺负你了啦、本王才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较真呢。」
　　「啊、你这么说就是在欺负我嘛！」
　　白瑜闹着脾气在石韫玉怀里用力挣脱着，可是石韫玉就是死命不愿意放手、环着他的腰不许他乱动。
　　折腾了一阵发现没什么成效、白瑜也不是笨到会一直做无用功的小孩，最后扁扁嘴有些委屈地安安分分在石韫玉怀里坐好了。
　　「说吧。」
　　「白白你干脆嫁给我吧、这样在王府里住一辈子都没人管你。」
　　「——什么啊、你还没有搞明白我是男是女？」
　　虽然白瑜时常会孩子气地和他闹别扭、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别的事转移了注意力也就不生气了，或者是换一件事赌赌气什么的，石韫玉觉得这样的白瑜很好玩、所以相当热衷于惹他不高兴。
　　关键是白瑜还笨呼呼的每次都上当。
　　「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嘛，我又不介意。再说了，本王说要娶、哪个敢不许？」
　　「我介意不行啊。」
　　白瑜对自己长得像女孩子的事情尽管并不讨厌、但不等于说他做好了要嫁给一个男人的准备，何况对象还是石韫玉。
　　再说如果真的非要他嫁人的话、白瑜还是情愿嫁给雷瑶，起码雷瑶不会老是欺负他、最多偶尔。
　　「你不答应我就把你赶出去了哦。」
　　看见白瑜鼓了腮帮似乎是很不乐意的样子、石韫玉决定先吓吓他。其实他本来是想要说、你要保证什么都听我的，可是看见刚才白瑜别扭的表情他一个不小心就那么说出来了。
　　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那就要达到目的。
　　「那我就去找雷雷。」
　　「你认识路了？更何况，他可不敢留你住下，白大人要是怪罪下来、不就麻烦了么。你只要一出现、他肯定马上就会把你送回家里去的。」
　　这倒不是在胡扯、也不完全是在信口胡说威胁白瑜，雷瑶的脾气虽然暴躁、在大人面前可是稳重得很，要他包庇白瑜留他在将军府根本没可能。
　　「你、你、我不和你说了！」
　　白瑜好像也很清楚石韫玉说的没错、一时语塞，两只手握着拳头挥了几下最后用力捶了空气两下、砸在了石韫玉身上。
　　「乖啦、外面多冷啊，你干脆点答应本王、我们进屋去好不好？」
　　怀里抱着个暖炉的石韫玉当然是不觉得哪里不好、他只是怕白瑜冻坏了。他抓着白瑜的手腕、凑过去轻轻亲了他冰冰凉凉水水嫩嫩的脸颊。
　　甜甜软软的真好吃。
　　「谁要理你啊！」

　　「雷公子、您等等我们啊！」
　　雷瑶理都不理追在身后的下人、径直往花园里走过去了。
　　如果隔两天不来找白瑜的话就会被白瑜闹着脾气叨叨说你个坏人我才不理你呢、所以雷瑶最近往十五王府跑得很勤快。
　　前一天来王府的时候石韫玉不在家，白瑜红着眼睛跟他抱怨说石韫玉突发奇想地说什么要娶他、而且居然还亲他，害他紧张得差点就死掉。
　　当然白瑜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死掉这点雷瑶还是知道的、可是说出那种话的石韫玉却总还是有错。
　　「这不是雷雷么、你家的白白在屋子里躺着呢。」
　　「我今天不是来找他的。……大白天的、他在屋子里躺着干什么？」
　　「大概是吹了冷风、昨天晚上病倒了。」
　　石韫玉耸耸肩。因为大夫也说没什么大碍、所以并没有通知白府的人，只是让他喝了药在屋子里休息。
　　好好的怎么会病了啊、他该不会是被石韫玉那番话吓病的吧？雷瑶皱着眉头仔细盘算过后、觉得现在要是进去看了白瑜大概一整天就要耗在他床前了，还是等问清楚石韫玉的意思比较好。
　　石韫玉喜欢男人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可是白瑜还是个小孩子吧——
　　「你到底对他胡说八道了些什么、说什么要他嫁给你，他才只有十岁吧。」
　　「他说下个月就十一岁了。」
　　「问题不在这里吧！」
　　十岁也好十一岁也好不都还是小孩子嘛？十五岁的石韫玉或许确实是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女子到了十二岁上下或许也可以开始找婆家了，但白瑜是男孩啊，何况就算石韫玉想娶他、宫里也不会同意吧。
　　堂堂王爷娶个男人回府、他是想害死白瑜么？再说石韫玉甚至都不是一般的王爷，他和体弱多病的皇帝是一母所生，说句大不敬的话、指不定以后就他登基了啊。到时候他的原配夫人居然是个男人、这种事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会被允许吧。
　　亏他能理直气壮地对白瑜说我不介意你是男人。
　　「他是个男人。」
　　「我知道啊。可是你觉得他除了嫁人之外、还有别的出路么？长得那么漂亮，哪个女人肯嫁给他？」
　　这点雷瑶当然也不得不承认，但那是白瑜的问题、不需要石韫玉来解决。
　　——最重要的是，石韫玉见一个爱一个的习惯要是不改、他怎么能放心把白瑜交给这种人。
　　「就算是这样也不行！懒得和你说、总之你不想被太后杀了的话最好放弃这个念头。我先进去看看他。」

　　白瑜蜷缩在床上、好像睡得很熟，听下人说是喝药的时候闹了很久、但闹得累了他也就乖乖睡下了。
　　「还烧着？」
　　「已经比早上好许多了。」
　　雷瑶在床沿坐下了、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倒是不太烫。雷瑶也就放下了心。不过石韫玉还真是够悠闲的、放着病人不管坐在花园里看红叶。
　　当然事后他听说是白瑜觉得他在身边很可怕还有些不安全、就把他赶出去了。
　　「……雷雷？」
　　刚刚睡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白瑜像是以为自己在做梦那样揉了揉眼睛，确定是雷瑶坐在边上之后突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雷雷你又来看我啦！」
　　「算是吧。怎么突然就病了啊、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白瑜眨巴着眼睛盯着雷瑶看了好久、恍然大悟似的用力拽住了他的手，红着眼睛开始告状。
　　「石韫玉欺负我！」
　　「真是、不是说不许这么叫他嘛。……再说他怎么会让你生病、又不是妖魔鬼怪的。」
　　不过如果白瑜非要说石韫玉是妖怪的话、雷瑶想自己大概也不会很坚定地去否认，那是十五王爷在白瑜心目中的形象问题而已、和他雷瑶没什么太大关系。
　　只要白瑜不觉得他雷瑶是妖怪就够了。
　　「反正就是他欺负我嘛！他不让白白进屋里，光是抱着白白坐在冷风里面，白白当然会生病啊。」
　　抱着他吹冷风？这十五王爷还真是好兴致。
　　雷瑶苦笑着揉了揉白瑜的脑袋，既然石韫玉老是欺负他、他乖乖回家去不是就好了嘛，可是说到这件事白瑜又要生气、虎着脸说是雷瑶不想见他——
　　其实白瑜住在哪里对雷瑶来说还不是都一样嘛、一样都是每隔一天要跑去一次。
　　「是、委屈你了。」
　　「他还说就算白白去找雷雷、雷雷也会把白白赶出门……」
　　白瑜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嗓子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委屈哑了许多，眼睛直直地盯着雷瑶、发现他在注意自己的时候，话锋一转、
　　「雷雷你会赶我出去么？」
　　「当然不会啊、我怎么会把你赶出门嘛。」
　　石韫玉又给他灌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就算是想用吓唬的让白瑜留在王府里、也不应该把自己扯进来啊。
　　头痛的雷瑶顶着笑容小心哄着。
　　「那我要住到雷雷家里去。」
　　哦、在这里等着他呢？就知道白瑜不会无缘无故就眼泪汪汪。
　　「白白……」
　　现在要不要接他回家已经不是雷瑶可以决定的事了。石韫玉刚刚说过那样的话、现在把白瑜接回家去岂不就是等于在和石韫玉宣战么？虽然雷瑶也不是怕了他，但从来石韫玉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都会拿到手、要不然就会毁了那东西。
　　雷瑶还不打算拿白瑜开这种玩笑。
　　可是白瑜见不得他犹豫、沙着嗓子哭了起来。
　　「雷雷你个坏蛋！果然会把白白赶出去的！我再也不要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