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吉法师

13、[13]

　　富贵福祥，将厚吾之主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
　　——北宋·张载《西铭》

　　白瑜很努力地回想了好久、才终于想起来雷瑶的名字。
　　「真是、怎么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
　　我怎么买了个这么笨的小孩啊，石韫玉有些后悔，想着这白白折腾起来倒是满脑子鬼主意、怎么正经的事情却记不住了。
　　雷瑶这名字倒是熟得很，可是石韫玉怎么想都觉得应该不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也就没有介意，毕竟像是白瑜这样的人和那个雷瑶完全就是八字不合的感觉，他反倒是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眼前这人的真名。
　　「……因为一直是叫雷雷的、所以才没记住。」
　　这边白瑜还在解释。
　　「好了好了、我又不会为了这种事就怪你，你叫什么呀？」
　　「我？」
　　白瑜愣了愣之后理直气壮地回话说自己叫白白、然后一脸鄙视地补充了一句说你刚才不就是这么叫的嘛、
　　其实比白瑜还要想摆出鄙视表情的石韫玉又觉得自己和这个眼看着肯定要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孩子较真会很丢脸、最后也就还是忍下来了。
　　「大名呢？你不会其实是姓白名白吧。」
　　「你要知道白白的大名做什么？你也叫我白白不就好了么、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很介意！」
　　还好在回到家之前白瑜就醒过来了，否则真要是把这个小鬼带回家、自己还不被他活活气死？石韫玉这时候才终于想明白了这就是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没好气地让白瑜不要装傻。
　　白瑜倒是真觉得眼前这人如果能叫他白白的话他会比较开心、可是看样子石韫玉却不会太开心，所以他决定委屈一下自己。
　　「我叫做白瑜，是白色的白、周瑜的瑜。」
　　「嫉贤妒能的周瑜么？」
　　虽然看上去白瑜不是那样的人，但难得让他抓到话柄、石韫玉又想着要逗逗白瑜——
　　「是雄姿英发才能绝伦的周公瑾。」
　　白瑜有些不乐意地纠正，但看见石韫玉一脸好有趣哦的样子就发现自己是上了他的当，当然就生气起来闹着别扭送了他一个干净利落的白眼。

　　这小孩年纪不大、脾气倒是很不小嘛。石韫玉耸了耸肩、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听见大街上闹腾得厉害、马车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
　　「官兵拦在前面了。」
　　看来刚才白瑜那声呼救是有什么好事的人听见了。石韫玉叹口气，让白瑜乖乖呆着不许动、自己下了车。
　　「是谁不长眼睛拦了我的车？」
　　白瑜偷偷掀起帘子看着外面围成一圈的士兵、疑惑着他们为什么会跑来，可是听见石韫玉好像很了不起的语气、也就不再担心被人用刀剑指着了的现状。——反正石韫玉似乎是那样一副肯定什么样的麻烦状况都能解决的架势。
　　也不知道石韫玉到底有什么法宝。
　　「大胆、有人说看见你拐了个小孩在车上、还不快把人放了！」
　　拐了小孩在车上？白瑜想了想才终于想明白自己就是那个被拐来了的小孩子、暗叫不妙，石韫玉被别人怎么样和他是没什么关系、可是这要是被官府的人带回去自己岂不是就必须乖乖回家了？
　　想着绝对不能让事情变成那样、白瑜又躲回了角落。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把领兵的人找来。」
　　只不过就是一个小孩被拐走而已的事、用得着派上这几十个人全副武装的阵仗么？石韫玉用力横了眼前的几个人一眼。被瞪了的几个虽然有些不服气、相互看了看之后却又觉得石韫玉这么理直气壮肯定不是好惹的主，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只好去找了领头的尉官。

　　那尉官也算是保着京师一方平安的，一见到石韫玉立刻煞白了脸、大声喝退了左右。
　　「十、十五王爷……」
　　「闹那么大动静做什么？不过就是个小孩被拐走罢了，这京师里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小孩走失、你们一辆辆马车拦么？」
　　「下官该死、惊扰了十五王爷，只是这被拐走的孩子是多、却惟独这一个下官不敢怠慢啊。」
　　尉官低着头可怜兮兮地道歉，却又据理力争表示自己并非是在故意找茬、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听他那么说了石韫玉有些不快地挑了挑眉。
　　「为什么惟独那个孩子不敢怠慢？」
　　「回王爷的话，这走丢的是白丞相府上的公子，来催的却不只是白府的人、连将军府的人都已经催了好几次，下官要是再找不到白公子、怕是两边都不会饶了我。」
　　「这丞相府丢了人、将军府凑什么热闹？」
　　不是向来说雷龙虎和白鸿鹤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么、虽然在石韫玉看来其实最多也就是斗斗嘴的地步，这两家聚在一起找人倒是新鲜，难不成是雷龙虎把白家公子弄丢的嘛。
　　石韫玉这时候才发现说到这「白家公子」和「雷府」、不是哪样都和白瑜脱不了关系么？看来白瑜嘴里那个「雷雷」、还真是他认识的那个。
　　「下官也正觉得有些蹊跷……」
　　「那白公子叫什么？」
　　「回王爷、是叫做白瑜。」
　　糟糕、这不就真变成他拐了白鸿鹤家的孩子了？石韫玉轻轻咳嗽了两声、示意身边的管家去看看车里的白瑜有什么动静。
　　现在最紧要的当然是把白瑜送回家去、可是雷瑶的事却又不能不管，万一白瑜满心想去找什么「雷雷」又跑丢了、他石韫玉的罪过不是就大了嘛。
　　「——你派人去两家，就说我替他们去找人、让他们都去王府里候着。记着、雷公子一定要请来。」

　　白瑜很好奇地凑到他面前。
　　「你和那个人说了什么、怎么他就让我们过去了呢？」
　　「我说你是我从人家那里花钱买下的丫头、他就放我回来了啊。」
　　「……我不是丫头、也没有卖给你。」
　　你要真是个我买来的丫头倒就真没什么麻烦了。石韫玉只要想到等下不知道会被雷瑶冷着脸白多少眼就觉得很头痛，他比雷瑶还大一岁、可是比气势却就是要输雷瑶一成，之前他想着人家毕竟是武将之子也就没什么不平衡的了、可是看白瑜那副和雷瑶熟得可以为他离家出走的架势他到在意起来。
　　难道他还比不过一个只会胡闹的小鬼么？
　　「是是、我还真买不起你呢。」
　　白鸿鹤怎么就教出这样的儿子来了啊。

　　「你现在该是带我去见雷雷了吧？」
　　「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看见白瑜是理直气壮还一点都不怕生的样子、石韫玉决定先吓吓他。果然白瑜一听他那么说、立刻装了两眼的泪水惨兮兮地拽住了他的衣服。
　　石韫玉本来还以为白瑜会嚷嚷着说是人家欺负他、没想到他却改了战术，让石韫玉有些措手不及。
　　「你、你别哭啊，我带你去见他不就好了。」
　　「你骗人。」
　　白瑜真真假假又哭又闹的，石韫玉威逼利诱投降道歉全体失效，心里想着这人也真够雷瑶受的、又开始疑惑起白鸿鹤到底有多放任儿子。
　　不过眼下白鸿鹤倒也没什么要紧的，石韫玉好歹是救了他家宝贝儿子、他感谢还来不及，反而是雷瑶那里说不定会摆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的鬼态度，虽然石韫玉是不明白白瑜到底和雷瑶能怎么扯上关系。
　　「我有没有骗人你等下见到了雷瑶不就知道了？」
　　「等下你都已经把我送回了家里、哪里还来得及啊。」
　　白瑜抽空驳了两句、低下头又继续哭。
　　「你这小鬼真是……雷瑶没被你气死么？」
　　「雷雷好着呢。」
　　我看他是被你气跑的吧？石韫玉不耐烦地撩起帘子问赶车的管家怎么还没到、就看见雷瑶骑着马停在了面前。

　　「王爷。」
　　雷瑶在家里坐立难安心急如焚、石韫玉居然还那么麻烦派人来找，他当然心情很糟、板着脸态度生硬。
　　「……这不是雷雷么？」
　　下车后故意又把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了之后、石韫玉随口一句话就让雷瑶变了脸色。看来白瑜也不完全就是一厢情愿地觉得和雷瑶亲近。
　　「白瑜人呢？」
　　「急什么，他说要找雷雷、可我又不认识什么雷雷，他又说要找雷瑶、我就给他指了将军府的方向……」
　　「你、」
　　这世上谁会给那样一个怎么看都肯定找不到路的小鬼指了路就走啊，但雷瑶觉得石韫玉又似乎确实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也就不再和他废话、转身跨上马就要走。
　　雷瑶如果走了那不就没得玩了啊、再说石韫玉也不想被白瑜的眼泪淹死，他挥挥手让人拦在了雷瑶前面。
　　「雷雷你先别急着走嘛，那孩子到底是男是女？」
　　「哈啊？男女您都分不出了？」
　　更加确定石韫玉见过了白瑜的雷瑶回过头没好气地堵了他一句。
　　「还不是因为他穿着女孩子的衣服么、还差点被卖去青楼，那里不收男孩吧？」
　　雷瑶差点就从马上跌下来。什么女孩的衣服什么差点被卖去青楼、明明知道是这样石韫玉居然还敢把人放走，这要真的被卖了、白鸿鹤岂不是要被气死。
　　玩得也差不多了、石韫玉轻咳两声。
　　「本王看他模样漂亮又挺可怜的、就把他买下了。」
　　「王爷开始做人贩子了？」
　　白瑜招惹上什么人不行非要去惹人贩子、而且还是个做王爷的人贩子。雷瑶虽然没说，这话石韫玉却听得清清楚楚。
　　「雷雷你要是再不对我客气点、我可就不把人还给你了。」
　　「就算王爷不还给我、总要还给白大人吧，再说了、您要是真能看得住他、我给您什么都成，今天可是一整个丞相府都没能锁住他。」
　　话是这么说，石韫玉要是不肯把人还给他们、就算白鸿鹤也没办法勉强，雷瑶皱着眉头探头往他身后的马车那里打量了起来。
　　石韫玉其实也一点都不想把白瑜这个大麻烦留在身边，可是雷瑶既然都那么说了、他要是乖乖交人不是很丢脸么。
　　「你也不用看了、他就在车上没错，可我不想把人交给你、怎么办？」
　　「你多大了啊、闹这种脾气。」
　　要是不早点见到白瑜雷瑶实在是不放心、当即不耐烦地狠狠堵了石韫玉一句，话刚说完就看见白瑜的脑袋在帘子缝隙里闪啊闪的，看雷瑶似乎发现了自己、就立刻又缩了回去。
　　「……你躲什么躲、快点出来！不出来我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