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潇潇湘水

5、chapter 5

　　漱州官府登记选秀名册的这一日，各家才女驱车前往琅嬛苑。

　　管事的李嬷嬷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问旁边的孙嬷嬷道：“墙边穿黄衫的可是沈姑娘？”

　　孙嬷嬷露出了慈祥的笑意，“正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都说沈姑娘身量高挑，皮肤白皙，人群之中，没有比她高、比她白的。”

　　魏髻缃离得最近，心中不免犯嘀咕，这是选王女陪侍，又不是选妃，竟然对身高还有要求？她比堂姐小了两岁，在身高上自然会吃亏。至于肤色，她看了看堂姐的手和脸，再看向自己的手，心想，这两个嬷嬷一齐瞎了吗？

　　孙嬷嬷点头表示赞同，“宫里要求秀女身高四尺八分以上，光这一条，就得淘汰一半的姑娘。”

　　魏髻缃心想，她差一点点才四尺八分，该不会因为这个被淘汰吧？要是踮脚尖，会不会被发现呢？不然往袜子里塞手绢？

　　不多时，李嬷嬷吩咐姑娘们依次站好，排队测身量，魏髻缃悄悄踮了踮脚，却被李嬷嬷斥责，“不要耍小动作。”魏髻缃只得放下脚跟，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成功过关了。

　　长吁一口之余，她开始偷看堂姐的测量结果。只见孙嬷嬷眉丝微动，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四尺七分五厘。就连魏髻缃也惊呆了，堂姐看着高挑，却比自己矮了一个指甲盖。

　　电光火石之间，孙嬷嬷谎报了测量结果，“沈清沂四尺八分，下一位。”

　　魏髻缃暗暗皱了皱眉，她确实希望堂姐也能选上，可没想到堂姐竟有此奇遇。明明她的样貌和才情俱在堂姐之上，可却总担心输给堂姐。如果她们是正常的堂姐妹，输了也就输了，可是在上一代恩怨的笼罩之下，她的失败便会成为全家的失败，到时尹氏指不定怎么发难。

　　当然，她转念一想，难道叔父家事先买通了孙嬷嬷？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知道自己的身量，堂姐如此气定神闲，除了事先知道自己一定能过关，还有什么解释？

　　接下来，管事嬷嬷又安排姑娘们做了其他检测，诸如五官、目力、听力和反应力。

　　一位才女从腰间掏出一枚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入嘴中。孙嬷嬷见状，忙问：“你吃的什么？”

　　“舒心丸。”

　　“舒心丸？那你不用参加选秀了，回去吧。”

　　完事后，几个姑娘聚在一起，似乎商量着什么事，最终，其中一人挺身而出，鼓起勇气走向沈清沂，“沈姑娘，我们想知道你平常用的什么香粉，为什么皮肤这么白？”一语既比，有不少人靠了过去。

　　魏髻缃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心想，为什么这群人全都瞎了！

　　沈清沂道：“我……一般是用蔷薇硝比较多，偶尔也会用白芷和白茯苓，不过用得很少，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少晒太阳。午后的太阳是最毒辣的，我尽量不会出门，甚至都不会经过暴晒过的窗牖。”

　　魏髻缃轻轻摇了摇头，完了完了，这群人瞎了，我得让她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肤光胜雪，说罢，她故意走到水缸前查看自己的发髻。这一动作显然吸引了几个人的目光，便有人问道：“魏姑娘，你用的什么香粉啊？你这皮肤也太白了吧，就跟剥壳的鸡蛋似的。”

　　魏髻缃故作腼腆，“我从不用香粉，我这肤色是随了我祖母。”她倒不是故意要抢堂姐的风头，只是没想到，王女陪侍竟然还要求皮肤白皙，万一把那些王女比下去了可如何是好。

　　王女若是心生嫉妒，万一将自己发配到苦寒之地，又或者直接鸩酒赐死，那岂不冤枉？看来，日后到了王府，必得藏拙才能保住小命。又或者向堂姐请教一些变丑的方子。

　　她往人群看了一圈，心想，这几十个姑娘竟无一人能与自己评分秋色。她忽然有点担心自己的美貌来，万一那些王女心生嫉妒，将自己驱逐出府可怎么办？

　　离开琅嬛苑，翠薤问沈清沂：“姑娘，你从不用香粉的，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沈清沂道：“倘若我如实告知，于她们无益，倒不如把养肤的方子告诉她们。”

　　沈梅庵给女儿找了琴棋书画的师傅，让她每日在家专心准备初选事宜。沈清沂便让闻雪薇一起听课，随后她想到了徐妙书，便又提议让妙书也过来旁听。

　　纪氏坚决拒绝，“人家小姑娘大病初愈，你不让人家歇着，万一累着了怎么办？”

　　沈清沂听罢，撅起了小嘴，她何尝不知道母亲这是担心妙书影响自己学习。只是，聘请师傅所费不菲，多一个人听，这学费花得也就没那么心疼。“我看妙书姑娘颇有些底子，想来祖上也是读书人家，那便等她病好了，再与我一起听课吧。”

　　担心妙书影响清沂倒是其次，纪氏更担心的，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姑娘的品行。闻雪薇虽然粗笨些，但胜在稳重听话，会为别人着想、隐藏自己的欲望，不给人添麻烦。相比之下，徐妙书似乎有点自私任性。

　　记得闻家刚出事时，闻雪薇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当时清沂才三岁。三岁的小姑娘家，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就知道“将上堂，声必扬，将入户，视必下”的为人处世之道。没过多久，闻雪薇也对这一点无师自通，可见这个姑娘还是有几分察言观色的能力。

　　而徐妙书就粗鲁得多。吃饭喝水时，必咂摸作响；打喷嚏时，不以帕掩面；与人交谈时，好抒己见；请教问题时，刨根究底。

　　纪氏心下打算，只待徐妙书身体好转，便拜托商队送她入京，坚决不能让这种人与女儿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