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事不决，先看运气》夏雨岑岑

2、第 2 章

　　但是无论如何，眼下他也懒得管这些了。
　　他好像在中考之后就很久没出过门了，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了。
　　咬着牙洗漱完，屁股一坐到床上，他就跟直接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的，残存的意志让他想起了复习开夜车课上补觉的时候，他同桌还戏称那不是睡觉，是昏迷。
　　他同桌是谁来着？
　　记不得了。
　　也不想去回忆了。
　　非要回忆的话，也只能去梦里了。
　　陈祈再起来的时候，是被闹钟吵醒的。
　　闹铃还是他初二的时候设置的那首“小鸡哔哔”，没什么缘由，提神。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闹钟已经响了三遍了，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嘶，果然中考完放松了不少，之前他周末也坚持五点起床背书的。
　　日历又撕了一页，开学的日子渐进。
　　洗脸沾着水摸洗面奶的时候，他只摸到了空空的瓷砖台子。
　　啊，他昨晚也是清水洗的脸。
　　他换了衣服往楼下走，目的和昨天一样。
　　不过这次没什么可怜鬼跟大地贴贴脸，也不用他再挤一次救护车，于是他顺利地站在了超市里。

　　超市不大，但可能是由于附近有寄宿制学校，所以东西还蛮齐全的。
　　陈祈看了眼基本已打勾的购物清单，还剩下一个——盆。
　　盆……
　　他转过转角，在另一趟货架找到了一排塑料制品、以及一个熟悉的人。
　　呃，他叫啥来着？
　　倒是加了人家的微信，但是当着人面拿出手机来看也不太好。
　　“你哪个寝室的？”宋放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盆给他：“这个牌子的好。”
　　“你住宿？”陈祈说。
　　“你不住？”宋放说。
　　两人对着沉默了会，陈祈说：“我住这附近。”
　　“啊，原来是住的近。”
　　“嗯。”宋放误会了，陈祈也没什么解释的打算。那个地方，那个被浓烟包裹的地方，他不想再对任何人提起了。
　　他接过那个盆看了一眼，一个红色的盆，盆地写了个“盛放”。
　　头一次知道盆还有牌子。
　　不过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然后陈祈说：“你手机亮了。”
　　“啊？喔。”宋放打开手机，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个女声：“宋放啊，现在有时间来面试吗？”
　　陈祈想起来那个盆的名字为什么熟悉了。
　　宋放，盛放。
　　他没兴趣听别人讲电话、窥探别人的隐私之类的，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走了，宋放一手拿着手机，抬起另一只……盆挥了挥。
　　陈祈当他知晓了，转身去了收银台。

　　陈祈感觉自己啥都没干就开学了。
　　这几天老头的消息还是照发不误，一天不落。
　　有这个毅力的话，也可以理解他把公司做成那样了吧。
　　不过让陈祈有些意外的是，到现在居然还没人找上门来。
　　是自己这次跑太远了？不应该啊，上次他可是跨了省的，依然被找到了。难不成是老头没想到自己就在眼皮子底下？他没理由不知道他在这的。
　　不找更好，自在。
　　九月虽说已过了夏天，但该热的仍然一点没少。
　　树上仍有几只蝉在嘶鸣，像是该发的工资被拖欠了一样叫得半死不活。
　　陈祈杵在操场上，半天没想明白为什么召集日就开始军训，不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认识一下？
　　其实他对认识别人没什么兴趣，他就是不想军训。
　　“我是负责你们接下来七天军训的教官，你们可以叫我铮哥，既然大家都刚来，那就做个自我介绍吧。”
　　看着眼前这个胖胖的教官，陈祈总觉着哪里不对。
　　……这活不应该是班主任干吗！
　　总之大家的自我介绍做的都平平无奇，除了一个声音快小到蚊子自惭形愧的被罚喊名字五百遍以外，各位都是看过一眼也记不住的类型。
　　“下一个。”陈祈挪到前边，刚准备开口，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光头。
　　不对，一个盛放。
　　呃，一个宋放。
　　这次他记住了。
　　真、巧、啊。
　　“把自己名字忘了？傻站那干什么？你也一起，五百遍。”
　　“啊？不是，我？”陈祈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自我介绍，然而铮哥没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他和刚刚那个蚊子一起立在了墙角。
　　“草。”陈祈低头踢开了块小石子，小声咒骂了一句。
　　“你说什么？”陈祈一抬头，发现铮哥就站在自己面前，陈祈说：“我说，操场，操场真大、真干净。”
　　后边人的介绍也都做的毫无滋味。
　　然后倒数第二个哥们以隔壁建筑物的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喊了一句：“我爱学习！”
　　再之后，也是理所应当五百遍。
　　陈祈没记住这位的名字。
　　学习哥。

　　直到站在升旗台上，看着下边人头攒动，陈祈心里才有点波动。
　　“我叫江泽山。”有了话筒的加持，蚊子的声音明显大了好多倍，陈祈看着那双黝黑的手递过来的麦克风，吸了口气。
　　这、这大可不必吧……
　　他觉得自己脑浆可能都凝住了。
　　这大夏天的，真凉爽。
　　“卡带了？”铮哥的话从几十米外穿透层层阻碍传来，陈祈咬着牙捏住话筒，指尖发白：“我陈祈！”
　　草，真他妈丢人。
　　把话筒递给学习哥的时候他觉得那玩意都烫手。
　　“我是吴勤，我爱学习！”
　　看着那个麦克风又被传回来，陈祈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草。这人不要面子的吗。
　　“我陈祈！”
　　“我叫江泽山。”
　　“我是吴勤，我爱学习！”
　　“我陈祈！”、
　　“我叫江泽山。”
　　“我是吴勤，我爱学习！”
　　……
　　“江泽山……”
　　“……陈祈。”
　　“吴勤。”
　　五百遍一喊一上午，喊到最后，学习哥极具个人特色的自我介绍已经变成了简洁版，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江泽山可能是最惨的，毕竟他名字三个字。
　　不过学习哥的个人特色部分和江泽山多的应该不相上下。
　　食堂干饭之前陈祈回头看了一眼，宋放在被铮哥纠正齐步走动作。摆手踢腿的，像个小木偶。

　　他现在觉得自己嗓子里好像有人在吃烧烤一样，火烧火燎快冒烟了，估计另外俩人也差不多，食堂阿姨问菜不是手指就是点头。
　　端着饭盘，三个人自觉坐在了一张桌上，捧起水杯开始吨吨吨。
　　陈祈越来越相信初中班任说的那句话了。
　　重复是最好的记忆方法。
　　起码一个上午他就记住了两个人。
　　还有宋放。
　　眼看两个人都吃饱端盘走了，食堂里大半的人散步的去散步，午睡的去午睡，陈祈在门口蹲了十五分钟，还是没蹲到宋放。
　　一会打饭窗口可是要关的啊。
　　那家伙的盆……
　　能盛水，不漏，不掉色，到现在还没碎。
　　还有，挺喜庆的。
　　这么想着，陈祈站起身，往打饭窗口走去。
　　这是打给自己的，要是宋放回来了，就顺便分他点。
　　打完这盘，阿姨拉上了窗口。
　　陈祈端着那盘还热乎的饭回到了原坐，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晃晃悠悠上了台阶，然后似乎是因为窗口关上了，又开始晃晃悠悠往回走。
　　看着他那幅浑浑噩噩、魂不守舍的样子，陈祈有点想骂人。
　　“这。”陈祈喊了一句，宋放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晃到他身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诺，我不小心多打了一份，吃不下了，倒了怪可惜的，你吃了吧。”他瞄了一眼，宋放额头的碎发上，还沾着晶莹的汗珠。
　　“谢谢。”宋放掰了筷子就开吃，完全没有了刚刚那种下一秒就要晕倒的样子。
　　果然大家都是干饭人。
　　陈祈把头转到外边，尽量不去看宋放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像是从来都没吃过饭。
　　不过刚刚他们喊名三人组喝水的样子，大概也像是从来没喝过水吧：“都说了是不小心多打的，谢什么……谢谢你的盆。”
　　“那我谢谢你足够自信，一人打算吃两份饭好了。”宋放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笑意。
　　“光盘行动，不吃给我。”宋放回过头去想拽饭盘，却发现宋放已经吃完了，还有点反光……干净的跟刷过一样。
　　陈祈站起来去送饭盘，宋放把椅子插到桌子底下，说了一句：“其实没必要的。”
　　“嗯？”陈祈把饭盘放进箱子里，然后听见他说：“我不喜欢亏欠别人太多。”
　　操场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了，陈祈抬手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几分钟，你回去睡会吧。”
　　“嗯。”宋放慢慢往寝室楼走去，临了回了下头，看见了陈祈揣着手，有点傲娇又有点酷的背影。他在脑子里把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回放了一遍，有点无语。
　　听听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啊。
　　他想回去解释一下，那句话不是在说他。只是刚走了一步，就又停下来了。
　　但是。
　　陈祈身上有一种他熟悉的气质，还有一种他不熟悉的。
　　那么，那些人呢，如果那些人牵扯到了陈祈，他该做些什么才能弥补他因为自己的私欲所犯下的错误呢？
　　陈祈不能牵扯进来。

　　他忽的就有点想笑。
　　宋放，你就那么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