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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孟卿 ...

  •   孟轻舟不出一声,脚步缓又轻,跟在一群面目狰狞的壮汉后,显得格外突兀。
      押着浩浩荡荡众人的两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身形挺拔如青松翠竹。此刻正聊着八卦,声音也不压低一些,清清亮亮的一股子少年气。
      “你说这个人犯了什么罪?看着病怏怏的,感觉连剑都拿不起。”稍矮点的那个去跟旁边人咬耳朵。却不料旁边人往右去了点,十分明显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不认识他就别乱问。”
      “嘁。”

      冷冰玉(监狱)外
      “诶,多谢两位大人把这几个恶人押来,小的敬佩不已。”站在监狱门口候着的人笑的皱纹堆起来,奉承话张口就来。
      “人都在这儿了,你清点一下。”
      “奴清楚。”守门人应了声,诚惶诚恐地接过少年手里的令牌,庄重程度好似是捧着圣旨,但令牌明明一副草草制成的模样,连玉石都舍不得用,还是块布满划痕的木头。
      刚刚还蕴着笑意的眼睛转瞬阴厉地看向穿着白色囚服的罪犯们,守门人恶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一群狗‘娘’养的贱胚子,还不快滚进去听从发落,搁这儿杵着干什么呢?”
      乌泱泱一片朝黑不见底的门洞里涌去,生怕落到最后被鞭子抽。
      也是可笑。明明没有一个在柳城里土生土长的人,却对这狱里的规矩了解得很。
      只有一个人慢慢的跟在最后面,慢条斯理,手里攥着个看不清颜色的灰暗的香囊,跟白皙的肤色形成极大的反差。
      正要微弯腰过门,被人拦了下来。
      脸上一道长疤的巡查人正好准备出门换班,见了个气质出众的人,流里流气讽刺道:“诶…小白脸……你这手里希希罕罕攥着啥呢,让小爷我瞅一眼呗。”
      “是小的装私物用的。”孟轻舟语调不兴一丝波澜,“官爷要是想看拆开就是。”
      那人闻言,不客气的扯着绳将香囊拽过来,结果扑面一股腥臊气,当场把他熏的喉间一痒,恶心感翻涌而来。“你这是什么!难闻死了!”
      “哼,说不定是哪天在里面方便过,毕竟文邹邹的人不都这样吗,不肯随地撒尿拉屎…”旁边一个人幸灾乐祸,拉着长腔意味不明。
      “滚滚滚!赶紧滚!别搁这再恶心人!”刀疤脸干咳几声,嗓子火辣辣,没好气的将香囊扔过去。
      孟轻舟从容接住,神情无一丝不自在。

      狱中
      在前面走的领队人没好气的埋怨“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寒冰玉看上去清闲的很吗?”
      后面的一队人嗡嗡嗡小声聊着一会儿会被分到什么地儿住。
      柳城出名的地方不多,寒冰玉的奇怪规矩便是继“皇上沈厌有多变态”之后第二大“脍炙人口”的话题。
      无论是本国还是外国,都十分清楚寒冰玉的可怖之处:
      先给你足够的希望,再让你亲眼看着它被人碾碎。
      刚进狱里的第一批犯人会拥有一次免死的机会———“捻花。”
      每人抽一朵纸花,展平之后,上印“厌”字的即可成为“拂柳”的一员。
      拂柳人须与丞相柳沅对诗一首,一人一句,由皇上决定是否成功。
      之后便是最重要的——“斩雪”,在“雪面桃枝园”里藏匿一样自己的物件,由御林军搜查,而在军队找到之前,藏匿者必须和武状元打一仗,如果坚持到武状元认输,就可以得到二百两黄金,在柳城里像常人一样生活。
      听起来繁琐复杂,但是在寒冰玉诞生以来的十年里成功走出的人将它总结成了简单六个字:运气,文采,武力。
      几百朵馨洁白花中,只有寥寥不过十朵写有“厌”字;柳沅作为如今朝堂上最受宠的臣子,当年以一首“离箩”惊艳满座,细微的缺了推敲的一句诗在他面前便立现逊色;“雪面桃花园”是当年狸太后的小花园,御林军百人都装不下;武状元年年都有,一届比一届更强。
      对于一个罪犯而言,你让他完成最后一环节,并不难,从小就在刀刃和荆棘中长大的偷花者一对一百尚且不畏惧,能遇到一个武力不相上下的更是难见,奉为毕生知己都有可能。
      但是让他吟诗作对......估计他们连柳沅句中的生僻字都不认得。
      所以有几年,连一个能出来的都没有,在“拂柳”一环节全军覆没。
      在这儿的多数人也很有自知之明,与其去想自己根本得不到的自由,不如在已确定的囹圄里安生度日。
      孟轻舟自始至终垂着眸子,看不清脸上表情。
      一个接一个,一个又一个。
      大部队的人渐渐变少,每个人都从阴湿的走廊走往泛着诡异的黄光的牢房里。
      寒冰玉名字起的雅而高调,内里却跟其他监狱没什么大的区别,牢房与牢房之间用铁杆隔着,生硬又草率。
      终于轮到了孟轻舟,他抬起头,看见领头人一脸好奇,“你是谁啊?还有特殊待遇。”
      他眯了下眼,心里奇怪。
      “算了…可能到时候死的更惨。”那领头人叹口气,“白瞎了一副好相貌,跟我来吧。”
      引往更远的地方。
      “到了。”
      孟轻舟暗暗数着,拐了一共十八个弯。闻声应了声“嗯。”
      面前的牢房从门口看起来似乎要好上一点,不至于头一探就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里面人在干什么。他上前一步,将门推开...
      这是怎么回事?谅是他一向沉稳,也被惊得眉挑了一下。
      屋子里明亮宽敞,檀木桌上放着瓶花,香气淡而轻的飘在上空,衣柜,床椅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里间:厕所和澡堂将空间一分为二。
      “诶?”领头人也被吓的退出去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名:轻舟。
      是这里啊...不过,为什么一个罪犯的房间比他这个干了十几年的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领头人还要舒服?!
      “官爷,这......”孟轻舟表情调整过来,冷声问。
      “你是叫孟轻舟吧?”
      “嗯。”
      “我也不知道。”领头人烦躁的抓了把头发,“不管了,你先进去睡一晚吧。”
      “要不搁这儿在耽搁一会儿,明早的雪面桃枝就赶不上了。”
      “砰”门被关上,响声极大。
      孟轻舟只当作没看见也没听见,径直走向衣柜,打开。
      果然是清一色的囚服。
      他拎起一件,随即蹙了蹙眉:手上这件衣服,至少大了一码有余,他穿上,怕是连膝盖都能遮得住。
      一路奔波到这儿,全身上下都不是特别舒服,孟轻舟只当作没看见铁窗外月色深入乌墨,自顾自去了空间窄小的浴室,放了一盆子水。
      冷水。
      他脱掉外衣,然后直接穿着里衣坐进了浴盆,水漫过肩膀。
      眼神却盯着屋内的某一角落。
      角落是黑色的墙,但有一道浅灰色的划痕,显眼,莫名。
      香囊被随手扔在一旁,没了恶臭,颜色还是泛黄的白。
      不知过了多久,孟轻舟起身,青丝铺了满肩,进水的布衣紧紧贴在身上,下摆一道白色的雨帘。
      “笃笃”狭小空间传来敲门声。
      “请进。”孟轻舟正弯下了腰在用手拧裤腿的水,眼也不抬。
      那道灰色的缝满泻出微亮的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好久不见啊,孟卿。”微哑的音噙着笑。
      ……
      “的确是好久没见了”孟轻舟松开拧的半干的布料,榨干水分后褶皱像一朵枯萎的花。“没想到您还是喜欢这样出现在别人面前啊。”

      孟轻舟睁眼,被光激的眯了一会儿,直到一切从朦胧的白之中脱离出来才开始对着墙发呆。
      真的是,梦都做的如此没出息。
      沈厌那种八面玲珑的人怎会随随便便闯进别人家里。
      简单收拾了一下,他认认真真的把被子叠好,然后就安静坐在床上等着人家来吩咐。
      “孟轻舟!人呢!”门口传来唤声,勉勉强强听得出是在喊他。
      孟轻舟这才走向门,推开之后便见昨天的那个发牢骚的领头人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目光里是明明白白的无声谴责,他却没有太慌,语调平静的问了一句:“请问现在?”
      “你小子…恃宠而骄?我都不信昨天才说过的雪面桃枝会今个儿你就给我忘得一干二净!”
      孟轻舟不卑不亢:“您并没说小人我可以大大方方走出去。”
      领头人被噎这一下,脸色更加难看:“你住的这么七绕八拐的还想让人天天早上走迷宫似的来喊你起床?”
      “并不是小人选的房间。”
      领头人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跟我走吧您。”
      他也不多说,跟上去。
      先是到了猎场。
      “自新帝沈厌继了位后,这皇宫的一切都由奢入俭了……瞧瞧这猎场,能猎住个屁……小的跟什么似的。”
      “你管恁多干啥,小你也上不了啊。”
      “……”
      孟轻舟是被那人偷偷领上来的,入队时还半真半假的挨了一脚。
      “你这人在墨迹什么呢,上厕所也就算了,路也不会走了?!”粗声粗气的,跟刚刚的阴阳怪气一样蛮不讨人喜欢。
      “安静!”一个魁伟的壮汉拿手上的鞭子往地上狠狠一抽,尘灰漫天。只不过人家的肌肉外套的是盔甲,不是囚服。
      孟轻舟抬起眼,被人唤做将军的壮实汉子下巴上生着青色胡茬,眉间一股戾气。倒是跟他印象里差的远了。
      他踢了下脚下的小石子,眼又往四周瞟,结果最后落在猎场的最南方—站着一个人,个子怪高,但只能看见背后。
      “来来,大家都排好队站成八排。”昨天押着一伙人的少年中的一个骑在一匹黑马上,大声朝他们说。
      一群人立马开始乖乖排队。
      有个背后画了条龙的人还在往嘴里扔野果吧唧吧唧吃,鲜红的汁儿染的牙红彤彤,像是吃了未煮熟的家畜。手里的最后一颗刚被扔往空中,还未落到嘴里,就见一道细影划过,果子再见已经埋进了沙土里。
      吃果子的人手上则肉眼可见的多了道口子,流着血和甜腻的红汁混在一起。
      “接着吃。”拿着鞭子的人一步一步走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那条鞭子上还有着尖密的刺。声音不大,却如恶鬼。
      吃果子的愣了一会儿,也笑了“你在找事儿,小子?知道爷是谁吗,你们皇帝见了也得磕头喊声祖宗的…”
      话还没说完被一鞭抽的在地上翻了个滚,背上血痕很深,足以见得甩鞭子的人力气之大。
      同时也传来轻飘飘的一声笑,“哦?是哪位?孤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等人物呢?”字字都拖着长腔,显得懒而嘲讽。
      看热闹的众人目光都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高挑的男人拎着只血淋淋的兔子走了过来。
      孟轻舟眯了一下眼睛,似乎是被阳光闪了一下,又似乎不是。
      那男人脚步不轻不缓,手上沾着血,暗红色。
      少年下了马,和持鞭人一齐行礼
      “参见陛下。”
      人群呜呜囔囔一会儿,也都咚的一声跪了地,头在半空磕了下“参见陛下。”
      只有孟轻舟一身晃眼的轻白,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眸光清得很,直透透的迎过去,连腰都没弯下去。
      于是也就看见这位陛下朝他勾起唇角,做着口型:好久不见呐……孟卿。
      “起来吧,又没人让你们跪下。”笑意转瞬即无,“毕竟各位之前的地位…也高的很呢。”
      但凡认真听的人都能听出“高的很”三字,音咬的极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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