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芝麻芋泥

38、第 38 章

　　“不支持。”谷翊蔺从手里抬起头，双眼附近有些通红，似乎刚刚哭过一样，他声音微哑：“我永远不支持。”

　　桑谷凝假装没听到谷翊蔺的颤音，她有些茫然的看向一脸严肃的艾伯特，她本以为艾伯特会吃亏……

　　为什么谷翊蔺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桑谷凝想想，看来是她低估艾伯特的能力了。

　　“那个人呢？”艾伯特继续质问道。

　　谷翊蔺揉揉眼睛，尽可能调整呼吸，语气有些委屈：“前国王倒台当晚，他跑了。”

　　“通缉令？”

　　“全帝国投放，但是……”谷翊蔺微微皱起眉头，“偏远地区，用伪装类的仪器很难被检测出来。”

　　两个长辈的脸色都有些沉重，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谷廿艾悄无声息的落座在桑谷凝身边，他刚坐定，就听到桑谷凝用气音问他：“他是谁？”

　　听到问题的谷廿艾低头不语，他打开智脑，手指灵活的在光屏点了点，随后将光脑放在桑谷凝面前。

　　–父亲的哥哥，我大伯，谷翊慎，造神研究计划的总负责人，全身心服务于皇族，后与前国王一同失踪。

　　桑谷凝眼神微凌，所以这件事是和谷家、皇家有关。

　　有些令人可笑，明明属于上位的家族，却参与到这种龌龊事里。

　　过了许久，艾伯特笃定开口：“谷家你没全盘拿下。”

　　“抱歉。”谷翊蔺垂头看桌面，不敢面对艾伯特的视线。

　　桑谷凝记得小时候，这家伙在艾伯特面前，那是轻佻又嚣张，充满侵占性，哪里会是这一副受委屈的可怜小狗样？

　　所以，她来之前艾伯特究竟做了什么事？

　　艾伯特继续问道：“他最后的出现地点在哪里？”

　　谷翊蔺沉默片刻，开口回复道：“他和前国王最后出现地点在桑及星。”

　　桑谷凝：？

　　谷翊蔺之前还提醒她带艾伯特一起来桑及星。

　　她……又被算计了:)

　　桑谷凝莫名觉得有点气，即便桑及军校是她从小的目标，希望艾伯特和她一同前往，也是她自发的行为。

　　结合所有的情况，她一定会这么做，可在她做这些事前，谷翊蔺偏偏跟她提过这件事。

　　这让她有种自己被下圈套，她就是那个明知前面有坑，还要一心一意跳下去的傻缺。

　　艾伯特倒不为谷翊蔺的话语所触动，他极为冷静的问道：“桑及星被你们挖了个遍？”

　　“嗯，之前排查，每个角落都搜了。我保证，桑及星的安防是全帝国最高的，巡逻组也是最强的。”谷翊蔺认真道，“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没有任何绝对安全的地方。”艾伯特直接打断他的话，眼神冷漠道：“谷翊蔺，你必须看清事实，别让我怀疑你的能力。”

　　“身为元帅，不应当说出这句话。”

　　“是。”谷翊蔺反射性地站直，对艾伯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当初他初入军营时，在训练场、在教导室、在星舰指挥室等等地方，被严肃的艾伯特不断的训斥，也同样不断的成长。

　　每当艾伯特微微蹙起眉头，眼神斜睨时，这些刻入骨子的本能反应就会涌出来，控制他。

　　此刻，艾伯特眼睛半阖，身体微微后仰，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谷翊蔺，我之前说过，选择身担重任，就要做好豁出命为它拼搏。你要证明，你值得这个位置。”

　　“遵令。”谷翊蔺单手放在胸前，满含敬意、虔诚的向他弯下身。

　　桑谷凝左右看几眼，她可以确定目前的场面完全在艾伯特的掌控里，和她想象里的情况完全颠倒。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艾伯特面对其他人时，油然而生的，独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他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偏偏就让人从心里感觉到畏惧，每一句话声音都不大，却偏偏戳中到死穴。

　　艾伯特面对她时，总会收敛自己的气场，做个温柔而普通的长辈。

　　直到现在，桑谷凝真正意识到一件事——她还是被艾伯特护佑着。

　　她很优秀，可她还是不够强大。

　　她两辈子的年龄加起来，也不过是艾伯特岁数的一个零头。

　　艾伯特经受过比她多得多的磨难，他比她强得多。

　　桑谷凝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艾伯特才是真正的强者，即便他精神力严重受损，他在各方面仍旧强大。

　　她从小就跟随艾伯特学习，她从艾伯特身上学到的东西比任何人都多。

　　艾伯特提点完谷翊蔺，转头看向桑谷凝身旁的青年：“谷廿艾。”

　　谷廿艾立刻僵硬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他长相粗看和艾伯特像到极点，偏偏细看时，眉眼之间都有谷翊蔺的影子。

　　他努力的对艾伯特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声音有些顿：“艾、艾伯特先生。”

　　桑谷凝：？

　　好家伙，这和她之前见到淡然自得的谷廿艾是一个人么？

　　桑谷凝目光落在浅笑的艾伯特身上，她莫名感觉到一丝寒意。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杀掉你。”艾伯特微笑的打量着谷廿艾，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落在椅背上，有些感慨道：“你和我还真像啊。”

　　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到谷翊蔺身边的呢”

　　谷廿艾一脸茫然的看向艾伯特，脸上有些迷惑。

　　“三岁。”谷翊蔺接话，“我……”

　　“我没问你。”艾伯特打断谷翊蔺的话，目光落在谷廿艾身上，温和的轻声道：“说吧。”

　　谷翊蔺一言不发地看向自己的儿子，谷廿艾则是垂眸看向地面，随后抬头对艾伯特微笑的解释道：“之前是父亲带我回来的,我记事开始，都跟着父亲。”

　　“你现在在做什么？”艾伯特弯起眉眼，反问道。

　　谈及自己的事业，谷廿艾明显活力许多：“我在桑及星的生活岛上有家机甲店。”

　　艾伯特撑着下巴，继续问道：“接受定制么？”

　　“接，不过我们机甲师只有三个，设计费用也会比较贵。”谷廿艾点头。

　　“可以给我地址么？”艾伯特问道，“我最近需要定制几台机甲。”

　　谷廿艾微微一愣，很快点头：“当然。”

　　他低头打开智脑和艾伯特互换联系方式。

　　“晚点见。”艾伯特起身，大手落在桑谷凝的肩上，“我和小凝先走。”

　　谷翊蔺推开椅子，叫道：“艾伯特。”

　　艾伯特头也不回的带着桑谷凝离开。

　　离开贵宾室，桑谷凝感觉空气都清新很多，站点内的暖气很足，丝毫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冷。

　　她稍微将围巾向下拉一点，露出鼻子，很直接的询问道：“艾伯特，你跟谷翊蔺说了什么？”

　　“我让他选。”艾伯特浅笑着，灰褐色的眸子望向玻璃窗外的白雪：“战友或敌人。”

　　桑谷凝听到这句话，心里清楚谷翊蔺选了什么：“谷廿艾呢？”

　　“你要小心他。”艾伯特收敛笑容，眼眸里带着一丝机警：“他和造神计划有关。”

　　桑谷凝微微挑眉，轻轻点了点头。

　　造神计划和谷家有关，保不齐谷廿艾不是其中的人。

　　只不过，谷翊蔺……

　　桑谷凝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位现任帝国元帅。

　　在嘈杂的人群里，艾伯特突然伸手将她拉到身边，他的唇瓣没有动，桑谷凝却听到他的声音——

　　“他很有可能是明面。”

　　桑谷凝抬眸看向前方的玻璃门，外面的雪开始簌簌簌的往下砸，似乎要把整个站点淹没。

　　艾伯特轻轻将她向前推几步，桑谷凝有些跄踉的稳住脚步，慢慢向前走。

　　她可以感受到，艾伯特紧紧跟在她身后，似乎是在防备着什么。

　　平安无事的离开站点，走向站点对面的公共亭里，艾伯特才稍微放松一些，走到她的身侧。

　　“小凝，要试乘星轨车么？”他问道。

　　桑谷凝收紧围巾，认真询问道：“星轨车是什么？”

　　“就是观景轨车。”艾伯特眉眼柔和的解释道。

　　他又恢复成一贯温柔体贴的长者。

　　艾伯特并没有被琐碎杂事所影响，这让桑谷凝心情稍微放松一些。

　　她轻轻点点头：“想去看看。”

　　艾伯特很快订好两张一前一后靠窗单人座的票。

　　桑谷凝站在临时停靠点等一会儿，星轨车就到了。

　　银白色的长列车像是坠落的流星，伴随着呼啦啦的风雪，从天而降。

　　它缓缓的停靠后，打开门，桑谷凝瞥了几眼，星轨车上的人很少，每个车厢都只有零星一两个人。

　　艾伯特买的车厢正好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两个人落座后，星轨车缓慢的开始运行，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

　　桑谷凝趴在窗户上向外看，窗外刮着大风，玻璃上沾着一点雪花，从不透明的玻璃向外看，整个星球都变得朦胧。

　　“我101岁时，谷翊蔺才满一岁。”艾伯特也同样看向外面，他微微侧着脸，缓缓地讲述着桑谷凝之前想要知道的事情，“那时候，我才当上第一军团的军团长，谷翊蔺则是第二军团长的第二个孩子。”

　　桑谷凝将目光收回来，微微侧身向后看。

　　艾伯特温和的看向桑谷凝，脸上带这样一丝慈祥的笑意，微微侧着脸看向外界：“他父亲谷正和我是同届入伍，住的上下床，训练的名次也是一前一后，因此我们关系很好，他母亲是非常温柔的大家闺秀。”

　　“谷正的性格刚正不阿，脾气也冲。很早之前，因为一些事和家族长辈就闹不和，每次见面都会针锋相对。”

　　“后来，他娶了谷翊蔺的母亲，那个姑娘很擅长和老一辈打交道。有了她，谷正和家里关系缓和不少，谷翊蔺和他哥哥谷翊慎就跟随母亲住在谷家。”

　　“他们两兄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艾伯特轻轻地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他们每年生日会，谷正都会拉着我去，因为他一直告诉那俩兄弟，我是他最好的兄弟，也是他们的义父。”

　　“谷翊慎性格比较潇洒干脆，谷正让他叫我义父，他就叫。谷翊蔺很怕生，性格有些软弱，看到我就躲起来。结果，后面，谷翊慎选择参与科研，谷翊蔺则是凭着自己的实力进第一军团，成为我手下的兵。”

　　艾伯特感叹道：“世事弄人。”

　　“造神计划会继续，一定和谷翊慎有关，只有他能完成这项研究。”

　　“所以，小凝。”艾伯特轻轻笑起来，“见到谷翊慎第一时间杀了他，不要手软。”

　　“谷翊蔺如果叛变，也直接杀。”

　　桑谷凝目光凝实许多，她下意识挺直自己的背，她意识到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如果，我成为对方的工具，你也不要犹豫。”艾伯特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道，“杀了我，我不想成为阻碍你的挡路石。”

　　“艾伯特，你在说什么？”桑谷凝紧紧的咬住唇瓣。

　　艾伯特撑着自己侧脸：“谷翊慎和你母亲是至交，你母亲有很多未公布的研究成果，谷翊慎必定是知道的。”

　　“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能够操纵我的精神力，或者说，他能够通过一些方式来操纵人。”

　　“知道造神计划前，我一直对他保持着绝对的信任。”艾伯特深吸一口气，“但，造神计划很久之前就开始，这一点谷翊慎比谁都清楚。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是谷翊慎手中的一个棋子。”

　　桑谷凝垂眸看下地面：“他很厉害么？”

　　“很厉害。”艾伯特毫不犹豫的回道，“他之前研究出一种特殊生物，那种生物只会无声无息的依附在人的皮肤上，无论是谁都发现不出异常。直到——”

　　“它接到指令，进行肃杀时，这种生物会将身体里的强烈毒素注入人体，宿主会在十秒钟内暴毙。”

　　“谷翊慎称它为‘无言死神’。”

　　桑谷凝的神色跟着艾伯特一同变得深沉凝重，暗中人是个狡猾可怖的人，他们知道他的存在，却无法查到对方的任何讯息。

　　桑谷凝轻声问道：“他为什么会继续造神计划？”

　　“谷翊慎之前问我。”艾伯特看向地面，他的身影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大阴影：“这个世界，会不会出现万能的神？”

　　“我跟他说，没有。”

　　然而，那个和谷翊蔺有八分相似的少年站在他面前，身上穿着洁净的白大褂，看起来文质彬彬，脸上带着如太阳般灿烂的笑容。

　　顶着无害的表情，他说出了，艾伯特怎么样忘不掉的、玩笑般轻佻的话——

　　“那我来造一个。”

　　他以为，那只是一个孩子一时兴起的想法，不过一两天就会被扔到脑后。

　　谁知道，那个人的念头持续至今。

作者有话说

　　一更~12点前还会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