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缘分》小香葱

6、第6章

　　既然敲定了住下，何念瑾便打算抽个时间帮容倩把行李搬进来。

　　她这人做事有点拖延症，本想着过两天再去也不迟，可当她下班一回到家，看到容倩给她准备的丰盛四菜一汤，身上却穿着何娉婷留这儿的在她看来哪哪都不合适的裙子，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重拾起搁下的车钥匙，冲容倩喊：“走，去拿你的行李。”

　　容倩迟疑：“现在吗？”

　　“就现在。”她大步走在前。

　　透过电梯的光影，何念瑾看见容倩小步追在她身后，她放慢步调，等容倩跟上，解释：“我要是不行动起来，这事我又能拖到周末去。”

　　两人进电梯，容倩说：“没关系的，你这儿什么都有，我什么都不缺。”

　　何念瑾只问：“那是穿自己的衣服自在还是穿何娉婷的衣服自在？”

　　容倩沉默两秒，低着头：“自己的。”

　　何念瑾笑起来：“那不就得了。”

　　容倩报的地址在西山区的别墅群，这地儿何念瑾来过，余可的父母就住这儿，她这车算熟车，保安没拦，很顺利地就来到了容倩所指的那一栋。

　　解安全带的间隙，手机响起来，何念瑾扫一眼，冲容倩道：“你先进去，我接个电话，随后就来。”

　　容倩拘谨点点头，随后就要下车。

　　何念瑾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温声：“别怕。”

　　她很清楚感觉到容倩明显怔了一下，正纠结她这举动是不是过于唐突，容倩转过身来，眼底带着点湿意：“谢谢。”

　　何念瑾接电话时人都还懵着，怎么好好地还把人给整哭了呢？

　　电话是何娉婷打来的，问她今天回不回家吃饭，何念瑾臭德行，根本忍不住炫耀：“不回，有人给我做好了。”

　　何娉婷八卦：“谁啊？”

　　“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何念瑾嘚瑟揣起手机，绕过车头往别墅走去。

　　及至门外，一道尖锐的女声争着闯入耳朵：“你还知道回来啊？连声招呼都不打，是把这儿坐着的当死人了是吗？昨晚又去爬哪个男人的床了啊？果然和你那妈一样，是个就知道勾引男人的烂货！”

　　何念瑾听得气血上涌，她拉开半掩的门，入目的却是容倩的背影。

　　她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腰背挺直，步履从容，径自走向她要去的房间，全程连个顿都没打。

　　平静得诡异，像没有情绪的木头人。

　　何念瑾稍稍冷静下来。

　　她怕是容倩不想与之起冲突，强行按捺住那股对线的冲动，平静再平静，才得以心平气和地开口：“伯母是吧？”

　　“你是谁？谁准你进我家的？滚出去！”

　　何念瑾微微一笑：“我是容倩的朋友，她这几天都住我家，不劳您费心猜忌她和其他人的关系牵扯。”

　　沙发上妆容得体的女人环起胸，倨傲开口：“那又关我什么事？出去！”

　　“瑾姐姐？”

　　容倩这时有了情绪波动，她朝她走过来，甚至还有要护着她的架势，何念瑾督促道：“你赶紧去收拾东西，我在这儿等你。”

　　容倩在原地踟步，像在纠结要不要听她的。

　　何念瑾放柔语气：“去吧，别让我等太久。”

　　容倩点点头，转身快步走了。

　　“你还不滚？”沙发上的女人再度发号施令。

　　何念瑾立在玄关的位置，不进不退，视线四下扫扫，莫名笑一声：“再多说一句，该滚的人估计就是你了。”

　　“你说什么？！”那女人怒起，狰狞着一张面目朝何念瑾冲过来。

　　自楼梯步下的一位中年男人叫停了她的动作：“你又在吵什么？我在楼上书房都听得见！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我在开会！”

　　何念瑾清楚看到眼前女人换了张脸，由勃怒到隐忍只需瞬息，她带着笑意转身，暗自使劲：“还不是你那好女儿干的好事！”

　　“倩倩回来了？”那男人皱皱眉，斥责一声：“你不要总是这么容不下她，说到底她是我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女儿。”

　　“我可没有爬我儿子床的女儿！”

　　那男人眼底划过几丝厌恶，视线一转，落到玄关处的何念瑾身上，他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何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何念瑾皱着眉后退两步：“——你认识我？”

　　“我们前几天在何董的婚宴上还见过的，你忘了？我叫曹明昌，是何董的部下。”

　　何念瑾当真想不起还有这么一号人，她还以为那天的婚宴没人能注意到她呢。还是丢脸了，看来老爷子说得对，那婚宴就是个丢人现眼的场合。

　　“噢，”曹明昌兀自恍悟，“我想起来了，你和倩倩小时候是好朋友，这是……又联系上了是吗？”

　　他的殷切态度连带着一旁尖酸的女人都换上一副谄媚的好脸色。

　　何念瑾从小到大其实没少撞见这样的场面，说到底是沾家里的光，她一直没多大感觉，但此刻她是真的想笑。

　　她也真的笑出了声：“你们俩，真挺奇葩的。”

　　曹明昌恍若没听见这声讥讽，邀请道：“今晚有时间吗？留下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何念瑾预估着时间，猜测容倩收拾行李还要一阵子，纡尊降贵般：“那就留下来喝杯茶吧。”

　　“好好好，我这就准备。”

　　何念瑾大大方方绕过那谄媚的女人身边，不轻不重哼一声，在她原本骄傲坐着的名贵沙发上落座。

　　何念瑾故意道：“有点渴了，伯母能不能帮忙准备点水果啊？”

　　“——张妈？张妈！”

　　她高声喊起来，从厨房的方向登时走出一位身穿围裙的中年阿姨。

　　何念瑾淡道：“伯母手巧，我相信伯母准备的水果会更好吃些。”

　　一旁忙着烫茶杯的曹明昌抬头，唤道：“何小姐还使唤不动你吗？问问她想吃什么？赶紧去准备！”

　　那女人在何念瑾右下的沙发上落座，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笑着：“想吃什么呢？”

　　何念瑾的目光在果盘中挑挑拣拣：“先削个苹果吧。”

　　苹果削一半，何念瑾松口：“我看那个梨好像也不错。”

　　那女人又拿起梨，低着头攥着水果刀任劳任怨。

　　何念瑾正纠结下一个水果该挑什么，容倩提着行李出现在二楼楼梯口。

　　“好啦？”她冲楼上喊话。

　　容倩点点头，随即拎着那比她人还要大一倍的行李箱从楼梯上走下来。

　　何念瑾看得心惊肉跳，忙上前截断这一行为，她帮忙拎着行李箱走完后半段，问身旁的容倩：“还有吗？”

　　“没有了。”

　　就一个行李箱，外加容倩身后背的一个书包。看鼓胀程度，里头十有八/九装的是书。

　　就这点东西？

　　这是何念瑾的第一想法。

　　同年龄的何娉婷，哪怕只是和她去邻市玩三天，也能带满足足两个行李箱。

　　何念瑾多问一句：“过两天不是开学吗？把东西都带上，省得还要过来拿。”

　　容倩笑着说：“都在这儿啦，再拿她该不让我走啦。”

　　何念瑾听懂她这话讽刺的谁，没忍住也笑一声。

　　曹明昌急急追过来：“这就要走啦？”

　　何念瑾学着容倩打趣：“嗯嗯，我们这就滚啦，不给你们添麻烦啦。”

　　曹明昌脸色难看地把妻子叫过来：“还不过来给人道个歉！”

　　那女人支支吾吾犹犹豫豫走近，蚊子似的嗡嗡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极小声的“对不起”。

　　何念瑾看容倩，示意她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容倩身后坠着重重的书包，姿态却如同白天鹅一般走近低着头的女人：“这话我说过一次了，今天再说最后一次。”

　　“那天晚上，是你的好儿子，躲在我房间的门后，趁我不备冲上来抱我，还强行把我往床上带，不信的话你去问问他，看我说的可有半句假话。”

　　“再有，关于我妈，是你的好老公，当初瞒着他已有未婚妻的事实，死皮赖脸追在我妈后面跑，才有了今天的一系列事。而且她已经在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离婚，把你这位好老公让给你了，她属实配不上你嘴里所说的‘烂货’二字。”

　　“最后，关于你。”

　　容倩在这里停顿许久，才又轻又慢地吐出几个字：“你挺可怜的。”

　　她转身，迎向身后站着的何念瑾，语气和缓：“瑾姐姐我们走吧？”

　　“行。”何念瑾帮她提行李箱，一直到上车，还没从那股错杂的劲儿中缓过来。

　　何念瑾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得知容倩的这一系列遭遇后，好像什么语言在这面前都显得苍白。

　　容倩反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她好奇：“刚刚他们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我看那个女人都给你削苹果了，真是稀奇，她就给她那宝贝儿子削过苹果呢。”

　　何念瑾答：“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容倩不禁问：“那什么是有关紧要的大事？”

　　“你觉得呢？”

　　容倩沉默几瞬。

　　正当何念瑾纠结这问题是不是不太妙，容倩突然放开地笑起来，明媚张扬，如悄然怒放的玫瑰。

　　“我饿啦！”她喊。

　　何念瑾没忍住附和：“嗯，这才是有关紧要的大事。”

　　她加快速度，驱车往家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