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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情性喜怒如浮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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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看看那几乎是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不由疑惑起来,警惕地问道:“老丈怎么称呼?你怎么知道无情在这里??”
那个老头子狡诈地眯缝了眼:“小子,你还挺精的,快去通传,就说解毒圣手到了!”
追命蓦地睁大了眼,期期艾艾地道:“解毒圣手妙夫人???那不是个美女吗??”
“啪”地一声,头上已被老头子的藤杖重重一击,情不自禁地迸出眼泪来:“啊!!老头子!!你还打!!!”追命惨叫起来。
老头子犹不解气,居然慢腾腾地追着追命来打。
李坏正从外面买了永和园的蟹壳黄烧饼,兴冲冲地过来和追命尝新鲜。
没进门就听见追命的叫嚷,进来一看,才发现竟是个老迈迟缓的老人追着轻功绝顶的追命在打,不禁张大了口,十分地摸不着头脑。
追命躲也不是,给人打又不甘心,正烦恼,却看见李坏,欢呼一声,“刺溜”一下窜到了李坏的身后,求饶道:“这位老爷子,算我说错了不成吗?!”
李坏见老头又是一杖劈来,连忙抬手架住:“老先生,有话好说,他前些天受了伤,您见谅!!”
老头子斜眼看看追命,道:“脸色是不太好,但不似中毒啊,神气很足啊!!?无情说的中毒的师弟是他??”
追命探出头来,道:“真的是大师兄找来的解毒圣手啊,中毒的是我师弟冷血!!”
老头子一张满是皱纹的、犹如橘子皮般干涩的脸忽然笑成了一朵可怖的花,李坏和追命都是一阵恶寒!
老头子得意地道:“原来是那个轻功无双的追命啊!居然躲不过老头子我的藤杖!!看来我才是轻功天下第一啊!!哈哈哈!!”
追命和李坏默然……
冷血的脸还是漠然如常,微微跳动的眉端却出卖了此刻强忍的痛楚:那个颤巍巍的老头子正将奇怪的赤金色的长针一根根刺入冷血的身周大穴。
追命在一边看得心惊,小小声地和李坏嘀咕:“冷血不会有事吧?看那样子,不会把师弟治死吧??”
没等李坏阻止追命的胡说八道,轻轻的、“倏”的一声划破空气,一线银光在室内一转,钉在了追命后脑的哑门穴上。
追命张张口,转头看看神色不动,冷冷淡淡朝他瞥了一眼的无情,伸手乱指,却说不出话来。
李坏又好气又好笑,连忙伸手将钉在追命哑门穴上的细如牛毛的银色细针拔了下来。
追命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李坏连忙一把捂住了这小子的嘴,将他拖出了门外……
门外,水芙蓉早就等得心焦,碍于男女之别,不能进去凑热闹、看稀奇。
正是难耐,看见李坏和追命出来,连忙扑上去拽住追命的衣袖问道:“怎么样?那老头行不行啊!?”
追命深沉地看她一眼,摇头不答。
水芙蓉暴怒,一掌抽在追命肩上,不慎戳到了追命伤口,只痛的追命倒抽冷气。
水芙蓉道:“活该!叫你拿乔!!!”
追命苦着脸,忿忿道:“就是不告诉你!!憋死你!!”
李坏笑得摇头:“放心,那位前辈既然出手,冷血应该没事!!”
追命、水芙蓉一起看向他,异口同声:“你认识这解毒圣手??说来听听??”
追命补充道:“为什么要叫妙夫人啊?不是个糟老头吗??”
李坏道:“我父亲以前提起过这解毒圣手妙夫人……”
话才开个头,就被水芙蓉打断:“怎么都这么啰嗦!!直接说妙夫人不就行了??”
李坏叹气:“这么急干嘛?那外号就是连在一起的七个字啊!!难道我们能把四大名捕拆开来说??”
追命道:“我也以为意思是‘解毒圣手’叫做‘妙夫人’ 来着!”
李坏摇摇头:“解毒圣手是一个人,妙夫人是一个人,但是这二人自出现时彼此就相生相克,又是两夫妻,所以就合起来叫做‘解毒圣手妙夫人’!!”
追命恍然大悟:“那个糟老头就是两人中的丈夫了?”
李坏道:“应该是!”
追命撇撇嘴:“白期待了,看丈夫这个样子,那个妙夫人也是鸡皮鹤发了,美不起来了!”
水芙蓉“哼”了一声,道:“就算是美人也看不上你!!”
追命恼羞成怒:“我看二师兄看不上你才对吧?于是,你就拿我撒气??”
水芙蓉瞪圆了眼睛:“追命!!!你的小蝴蝶飞了,你才不爽吧!!?”
两个人就站在院子里面红耳赤地开始互揭伤疤。
好一会儿,两人口干舌燥,不得不暂时休战,追命扑向凉亭里搁着的茶碗,却看见李坏眯着眼,阴阴地坐在一边。
追命难得在李坏那张老是坏坏笑着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不由心里一跳,小心翼翼地端起茶碗,往后退。
李坏却不理他,顾自向水芙蓉问:“水姑娘,平时看不出啊!原来追三爷在京师很是风流啊?!!”
水芙蓉本来就是个话篓子,立马开始添油加醋:“那是,见一个爱一个,什么女盗贼啊青楼歌姬啊都有瓜葛呢!有次为了个花魁,连太子爷都打了呢!!”
追命看看李坏的脸色越来越黑,心里不自觉地发毛,悄悄就往院子外面溜。
身法轻盈展动,风一般快捷,晃眼就到了院子和外厅相接的月亮门。
堪堪跨出院门,眼前银光乍起,“咻”的一声,一柄薄而细的小刀擦着鼻子过去,钉在追命面前的白墙上,微微颤动。
追命大汗,猛转头,看见李坏悠然端着茶碗,好似那刀不是他扔的一般,但常常挂在嘴边的酒窝却不见踪影。
水芙蓉眼前一花,就见那飞刀已在院墙上钉着了,呆了片刻,大声欢呼:“好厉害啊!!!”
这会儿,追命省过味儿来了:“李坏!你干什么!!为什么拿飞刀扔我!!”
李坏笑笑,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我哪有用飞刀扔崔大人你啊?这不是小民拿刀修修指甲,不小心手滑了一下么!”
看看离自己鼻子不过几分的飞刀,追命大怒:“有这样手滑的??你哪里用那刀子修过指甲了!!!”
李坏板下了脸:“不错,小民就是故意的又怎样?崔大人在京里不仅办案名气大,风流的名气也很大啊!有这么多的韵事,倒在李某这里装得正经!!”
追命气得吐血,想起自己好似什么也没做,倒反而弄得理亏似的,有人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火气上冲,飞身过去,就是一脚。
李坏往侧里一闪,心里也是不爽:追命原来并不是对情事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却是自己呆了。为了这一时情动的一吻,反复思虑了多日,如何才能让追命面对自己的满腹心意。
想到自己变着法子,处处顾着追命的情绪喜好,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说不定还给追命暗地里讥笑,那火就不打一处来!
两人在院子了拳来脚往,斗得兴起,倒是水芙蓉在一边张大了嘴,一脸迷茫:李坏不是追命的朋友么,怎么打起来了??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我没说什么啊!!
水芙蓉想了又想,忽然大悟:“原来李坏是不乐意自己的风流韵事没有追命多啊!!”于是摇头:男人就是要面子啊!!
水芙蓉想通这一点,连忙劝架:“李坏!追命!!住手,别打了!!李坏,追命那些个风流韵事都是虚的啦,就凭他那张脸,没女人跟他啦!你不用嫉妒啊!!”
李坏格开追命连环数脚,百忙里回头:“没女人跟他??”
追命大骂:“水芙蓉!!你胡扯!!我的脸怎么了!?不是英俊的很吗?”
水芙蓉眼见两人如穿花飞莺似的来去纵横,连连退到了房檐下:“谁让你的皮肤好过女人?上次在青楼里还扮姑娘去陪铁手!那个女人看了不嫉妒??”
“在青楼陪铁手?!!!”李坏的神经似乎“蹦”的一声断裂开来,手上的招式一时行云流水,使得格外凌厉。
追命肩伤未愈,眼见李坏越发来劲了,不由觉得压力渐沉,连连闪避。
水芙蓉见两人都打出真火来了,心里有点慌了,正想去敲厢房的门,找人出来劝架,门却忽地一下开了。
金剑推着轮椅,出了厢房。
无情看看院子里那两个不分场合的家伙,脸罩寒霜,双手一扬,两道金色的光带倏然飞出,带着嗡嗡地声响,直劈李坏和追命。
追命听到声响,知道是无情的利器之一:归去来兮,急急向一侧跃开;李坏素来机警,眼见不对,拧腰一仰,那金色的光芒掠过二人,忽地回转,轻轻巧巧的回到了无情身前,无情纤细的手指一拈,却是两片小巧的桃叶状的金色弯刀。
无情寒冰似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却钻进每个人的心里:“怎么了?打得你死我活的?”
追命看看李坏,涨红了脸,却不想让无情知道两人间郁闷的前事:“没事,玩玩!!”
李坏看看追命额角见汗,却也静了心思,想到追命尚且带着伤,觉着自己过火了,心下微微歉意,道:“成总捕,抱歉,我看气氛压抑,和追命闹着玩呢!!”
无情眼光如沉默的月光般清冷,在两人身上转过,仿佛明了一切般地在李坏的身上定了片刻。
这一眼,带着警告和劝诫,李坏在这一瞬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在这样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年轻人面前觉得自己输了。
那一刻,李坏有些明白为何这无情能以弱冠的年龄成为四大名捕之首了。
无情却不说什么,只是道:“要打就出去打,不要打扰了冷血解毒!”
追命瞪了李坏一眼,转身就走,出了院子。
李坏略一犹豫,追了上去,走出几步,却听见耳边风声一动,一抹流光似的白影掠过,居然是无情!
无情轻盈地一个转折,拦在李坏面前,虽然坐在卵石铺就的小路之上,却让李坏生出绝不可以小觑的心思。
无情轻轻拔出钉在墙上的那柄三寸七分的小刀,倒转刀柄递给李坏:“小李飞刀,是拿来和朋友耍着玩的吗?李公子,如果追命吃了亏,我们四大名捕有时也会不按律法出手的,你可明白??”
不待李坏回答,无情伸手在地上一拍,白鹤般腾身而起,掠过李坏,重新坐回了轮椅,一摆手,金剑推着他又回进了屋子,只留下李坏和目瞪口呆的水芙蓉。
李坏转出后院,在府衙的前几进找了找,没看见追命,心里有些焦躁,站在前厅张望,心里思索怎么跟追命正经谈谈,却看见一个小小少年走了进来,却是无情的另一个童儿银剑。
银剑穿着一般市井里少年的装束,青涩的脸上带着疾奔后的粉红,抬眼看见李坏,忙道:“李爷!我家公子呢?”
李坏向后一指:“在后院看冷血解毒!”
银剑一怔:“啊,那怎么办,这会儿我去打扰公子,行不行啊!?”
李坏问道:“是急事么?”
银剑不答,却问:“那三爷在哪里??”
李坏左右看看,却听见追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银剑,什么事?是大师兄前天叫你去查的事有结果了?”
李坏一抬头,看见头上粗大的横梁上正荡下一片白色的衣襟,正是追命,不由沮丧,看来自己适才找来找去的模样都教这小子看在眼里了啊!
清风微动,追命白衣飘动,轻轻跃下,并不看李坏,对着银剑道:“你跟着的人呢?”
银剑看看李坏,问:“这里说行吗??”
追命瞥李坏一眼,道:“说罢!”
李坏忽然心里有些微的愉快,追命毕竟还是信任自己呢。
银剑道:“公子爷前日叫我去跟着季付平,我扮作市井里的顽童,悄悄跟了他两天,一个时辰前,看他进了一个小酒馆,在里面和一个人见面,我认得那人,怕给发现,不敢再呆着,先回来说下,看看怎么办。”
追命问:“和他见面的人是谁?”
银剑道:“任怨!”
追命一呆:“方应看和这事果然有关系??”
李坏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季付平?这是谁??跟他干什么??”
追命闷声道:“在花魁叶梦彩房里找到那条佛家旗幡的衙役就是他,因为那条旗幡,我才和年泽俊去安乐寺,结果在路上遇袭!”
李坏道:“那又和他没多大关系??”
银剑插口道:“李爷,公子听说拿木屐给三爷的也是这个季付平,就又去江宁府衙查了,库房里并没有木屐可领;这季付平一早准备好木屐,只怕三爷出门前不问起,也会想着法子让三爷换上!”
李坏倒抽一口冷气:“于是,追命的腿功就会大打折扣,等追命一出门,就飞鸽递信给凶手,让他在路上劫杀!!”
银剑道:“正是这样!!所以公子爷把案子梳理了一遍以后,觉得这人最是可疑,三爷被袭击的路线、换上的木屐都和他脱不了干系!是以让我先偷偷跟着,看看能不能把凶手诱出来!!”
李坏点头赞叹:“成总捕果然心细如发,厉害!”
追命道:“哪个酒馆?我这就去看看。不行就先把任怨拘了,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银剑说道:“城南的长干里‘桃叶渡’酒家。”
李坏道:“我看,你不如先问问你师兄再说??”
追命霍然回头:“李坏!!你算我的什么人?要你管三爷我怎么做??”
李坏一滞,未待说话,追命已衣衫拂动,头也不回地奔出府衙。
李坏眼见那颀长白影风一般卷出去,心里不安,转头对银剑道:“银剑,你去和成总捕说一声,我跟去看看!”跟着出了府衙,向南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