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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无望 ...

  •   第四十四章 无望
      月归星隐,第一缕晨曦洒入林间,草盛,花繁,树绿,一切如昨,似乎蛊王从未出现过,鸟叫,蝉鸣,蛇游,各自一如既往地生活着,昨夜凶险的一切晃然若梦,梦醒过后,日光清寒,万物失色。叶时修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片茫茫,喃喃道:“你让我好好活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我余生想做的每一件事都与你有关,你让我如何好好活下去?哈哈哈……生死蛊,真真是生死之蛊……是我太贪心了,原只想远远地守着你便好,是我太贪心,明明已经和你拜过天地了,明明已经得到够多了,此后便是能多和你厮守一天也是赚来的,我为什么还要来寻什么蛊王,如果不来,至少我们可以余生共守,生同衾死同椁,是我太贪心,是我太贪心……”双手捂脸,俊颜痛苦得扭曲起来,“噗”的一声,呕出一口心头之血,意识渐渐模糊。
      夏走秋迎,冬去春来,别院里种的琼花铺天盖地绽放,朵朵簇簇鲜白柔软,整个别院都浸在香甜的气息中,白衣胜雪的人玉手弄泥,仔细地埋下一坛自酿的琼花酒,白皙修长的十指合掌轻轻抚平泥土,宽袖撩起,手腕上刺目的伤痕为他疯狂的行为留下了证据。
      “两年了,你还不回来吗?你是单渊,你是大梁的武神,你是我的将军,你是我的爱人,我们说好要生同衾死同椁,你说过以后换你来主动,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叶时修轻抚着案上的画,皓月孤星,城墙耸立,战旗飘扬,戎装英姿的人手里捧着一束鲜白柔美的琼花,微蹙着眉,青丝飘摇。
      挥墨题上一行:琼花酒,丹青手,醉描一树相思柳。
      屋外繁花似锦,春意无限,屋内只余一片寒冬。苦酒入喉一人独酌,孤灯后,人影消瘦。昨日种种犹如一场幻梦,梦醒后无雨无风无人与共。一醉千愁生,衣襟凉透,相思几番成空,江山如昨,只剩一叶孤舟,寂寞如影相随。
      两年已过,他在思与念,想与梦的无望中度过,也许此生也不过如此了了。
      千陌纵横已经回到千机阁,纱铃也留在了那里,偶尔会到别院来看看他,大多数时候也见不到他人,自从蛇骨山回来后,他便深居简出少与人接触,有时知道千陌、纵横、青峰、齐薇来别院,他便躲出城去,游湖打发半天时光。只是每次纱铃来找他时,不管他躲到哪里总能被她找到,然后赖在他身边喋喋不休。
      “叶哥哥,我用雪域莲参,蛊王之血和喋血花这南北两地的绝世珍物研制出了一种了不得的蛊丸!这解药不仅能解生死蛊,而且还有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纱铃兴奋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
      叶时修瞳孔微缩,看了她一眼,随后又释然了,这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这两年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当时如果没有喝下蛊王之血,他和单渊之间就永远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各自在天涯海角也总能找到对方,也永远清楚地知道对方是否无恙,好过这般无望地寻觅等待,千机阁大部分的暗影都被派到南疆蛇骨山周边搜寻,却仍是一无所获,蛊王和单渊一同消失了,生死不明,又或是凶多吉少,他不知道,只能这样无望的守候,每天都在失望,却不能绝望,一旦绝望便没了活下去的勇气,他看看手腕上的伤痕,眼神里尽是痛苦。
      “叶哥哥,你说句话好不好?纱铃好久没听你说话了。”
      叶时修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就会吹散了:“能把我身上的萤香蛊解了吗?”
      纱铃露出很是哀伤的表情,盯着叶时修的手腕,当初如果不是萤香蛊,她和千陌纵横不可能及时找到叶时修,救下他,虽然后来叶时修答应他们不再会再这样,但,终归是不放心。纱铃轻声道:“不,打死我也不会答应,如果解了,就永远找不到你了。叶哥哥,你这样游离在我们所有人之外,何必呢?如果单哥哥还在,他肯定不希望你为他变成现在这样。”
      叶时修红着眼,眼里竟是有一丝杀气:“不是如果,他一直都在,只是还没回来。”
      纱铃从没见过这样的叶时修,这样下去叶哥哥迟早会疯掉的。如何不是呢?叶时修也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发疯的边沿徘徊。
      “纱铃。”叶时修轻声唤她。
      “叶哥哥,我在。”纱铃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能养制生死蛊吗?”
      “师父告诉过我方法,可是想要找到银丝蛇太难了。”
      “蛊王都能被我们遇到,银丝蛇肯定也能找到。”
      “叶哥哥,你想做什么?”
      “如果我能找到银丝蛇,你就帮我养制生死蛊可好?”
      “叶哥哥?”
      “可好,纱铃?”叶时修固执地看着她。
      “好。”
      “生死蛊,同生共死,唯爱可解痛苦,我曾经得到过多么宝贝的东西,为何我要费劲心思的去找解除方法?呵呵呵……”叶时修自言自语着飘然而去。
      纱铃望着那一抹白影,不安道:“叶哥哥……”真的疯了。
      竹篱密密,茅屋重重,参天野树迎门,曲水溪桥映户,道旁杨柳绿依依,园内花开香馥馥,夕阳西沉,晚烟出灶,鸡豚眠屋角,厨娘正兴忙。
      单渊看着眼前这个着异服,戴银饰,一动一作都环佩叮当的女子,恍惚间以为是纱铃,迷迷糊糊喊了一声:“纱铃。”女子手里端着一碗野菜粥,大方浅笑道:“公子既醒了便先喝些粥。”
      单渊这才看清女子的面容,不施粉黛,素静斯文,正值桃李年华,温柔有余,活泼不足,不似纱铃顽皮精灵。单渊道过谢后想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这才发现双腿竟没有一丝知觉,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女子,又试着起身,女子忙放下碗,扶他坐起:“公子,你的双腿受了很严重的伤,又在水里泡了几日,伤势严重,现在动不了很正常,来,先吃点东西。”
      单渊的记忆略微有些模糊,依稀记得蛊王跳进河里后,自己没有被冲入它的腹中,反是被它呕吐出来,顺着急流在河里几经沉浮,撞上河中坚硬岩石,然后抓住岸边的一棵树枝苦苦挣扎许久才将身体挪上岸,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多谢姑娘搭救,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凉月,这里是我家,我和母亲一起上山采药时发现了你,便把你救了回来。公子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蛇骨山山脚?”
      单渊隐去了大部分真相,只说是为了寻一味罕见的药不甚跌入河中。
      “公子是中原人,只身一人到南疆来寻药,不知是要寻什么药,我娘医术高明,说不定可以帮你。”
      “多谢凉月姑娘好意,我已经找到并已服下。”
      “敢问公子高姓?”
      “我姓单,名……”单渊嘴角隐隐有一丝笑,突然想起了叶时修,“名时修。”以我之姓冠你之名,这样别人叫我,我就可以听一遍你的名字。
      “单时修,”月凉喃喃念了一句,笑道,“好听。”
      免走乌飞,鸟啼花落,时光飞逝,单渊却再没站起来过,从知道自己双腿已废后,单渊消沉了许久,十岁就随父出征的他,马背上杀敌无数的他,驰骋沙场多年的他,曾经豪情万千,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如今只能卧床而居,想去哪里都要依附于人,此生若要如此过完余生,他宁愿死于蛊王腹中。
      月凉背着背篓扶着母亲从外面回来,看着坐在檐下发呆的单渊,叹了口气,问:“娘,单大哥的腿真的没办法治好了吗?”
      一身青黑布衫,头戴羽铃发饰,面相和蔼的妇人轻叹道:“我医术不济,实在是无能为力。”
      月凉皱着眉头:“连娘都无能为力……”
      母女俩一人晾晒药草,一人去生火熬药。单渊收回思绪,微笑道:“大娘,今天找到你想要的药了吗?”
      妇人笑容可鞠地回答:“找着了,找着了,今天运气好,找到许多珍贵的药草,兴许对你的腿有好处。”
      单渊知道她在安慰自己,道:“有劳大娘了。”然后又对月凉道:“月凉,把木柴拿过来,我来劈。”这是他经常做的,月凉乐得他找些事情做,不要胡思乱想,便把柴拿到他面前,单渊坐在椅子上一下一下把柴劈开,把自己心里的郁闷苦楚都一点一点的发泄掉。
      “时修,来把药喝了。”妇人把药递到单渊面前。
      单渊每次听到妇人叫自己时,都会轻笑着,这个名字是让他活下去的唯一念想,却也是活着的最大痛苦。其实他可以请母女俩帮忙找人把他的信息传回中原,传回京城,传入千机阁,传到他的耳朵里,可是,他不敢,他没有勇气。
      单渊接过药,乖乖地把药一饮而尽,很苦,从舌尖到舌根,从嘴里到心里,都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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