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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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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计划, 第二天要去古镇后面的山踏青。小山叫定安山,海拔不高,但是小红书的博主说花开得很灿烂,非常适合拍照。
祁棋起床洗漱完,怕天气下雨就踹了把小伞,拿上钥匙就出门了。到了楼下,他发现女同事们都装备惊人,各种打灯的工具,好像要去拍广告大片。
Darren气喘吁吁地从外面搬了一箱水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脸色黝黑眉目阴郁的男人。男人放下另外的水,话都不说一句就走了,给人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这人真是的,帮衬他家的生意还一脸不耐烦。”Darren嘟囔道。
客栈老板正在帮他分发矿泉水,闻言叹息道:“这人啊前两年才出狱,之后就整个人不对劲了,好像随时能上吊似的。”
“我看你们小镇挺淳朴的啊,犯什么事了?”Darren好奇。
“我们镇的人啊,心地都很好,就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个这样的人,爱打老婆,还把老婆逼死了。娘家人气不过,倾家荡产把他告进监狱了。哎,全镇人劝都劝不住,那小姑娘执拗地很,觉得法官轻判了还继续上诉。”
祁棋蹙起眉头,下意识地反驳:“为什么要劝受害者的家人放弃维权呢?法理何在?”
“我们这镇小得很,几乎每个人都有那么点亲戚关系。把人家一个大学生搞到坐牢,大家以后还怎么处啊?”老板摊手。
祁棋心里涌起一股悲凉感。就因为人情关系,就要忽略正义和法律吗?他很想和老板理论,但他也明白他是说不动老板的。几十年根深蒂固的观念,哪是他一个外地游客三言两语可以改变的。
老板是个话痨,“大学生本来前途好好的,进去一趟,出来就没活干了,只能去家里的便利店帮忙。听说他今天会南下打工,我倒希望他快点走,不然整天和家里人吵吵闹闹的,影响我们镇的形象。”
昨天提着鸟笼的小姑娘就坐在柜台后面收拾书包,她妈妈一帮帮她整理练习册,一边唠叨:“老师和我说你上课和同桌讲小话,你这样可不行啊,你现在不努力读书,以后有得你愁的。我们家基因可不差,你表姨是中考状元,你要比你表姨更优秀,知道吗?”
小姑娘不耐烦地晃动脑袋上的辫子:“我又没见过表姨,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你这孩子就会顶嘴。”她妈妈拉上书包拉链,然后就带她出门了。
客栈老板帮忙分好水,目送一行人离开,突然间拍拍脑袋,“哎,有件事我得说一下,定安山是我们镇安葬先人的地方,当然你们走的新修的路上是没有的。但如果你们脱离路线,有可能会看到一两座坟。定安山的景色真的很好,你们看到坟绕路走就是了,不用管。”
小红书和客栈老板没说错,定安山的风景果然别致。虽然不能与名山大川比,但是自有风格,上山的路上铺满数不清的野花,粉白相间,清香宜人,像极了古偶里那些神仙谈情说爱的背景。定安山没有过度开发,仅仅铺了石阶,放了垃圾桶,安置了三个避雨亭。
祁棋偶尔会拍几张好看的照片,发在朋友群里。方怀纬打听好路线,当即就说下个月要带孩子去。
上山没有强求所有人步速一致,有人走得慢有人走得快,自在的很。祁棋算是不快不慢的那种,他既不急于登顶,也不喜欢花时间挑个好角度拍照。
“祁总,你可以帮我拍一下照片吗?就这个背景。”Doria小跑上来,恳切地看着他。
“我拍照很烂的,你还是找女生帮你拍的。”祁棋微笑拒绝。
“没关系啊,祁总,我相信你的水平。我看你平常穿衣服就很有品位。”Doria笑道。
“穿衣和拍照是两回事吧。”祁棋扯扯嘴角。
Doria依然不放弃,叽叽喳喳地想要他拍照。祁棋看了一眼周围,上面的人只看得到背影,下面的人还在执着于某个特别美的角度。他叹了口气,心想要是思敏在的话就没那么烦了。
他正准备答应,余光突然扫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一个曼妙的轮廓穿过他的同事们,钻进一条小路。
他精神一振,和Doria推脱说见到了朋友,拔腿就往同样的方向走。走的时候他还在想自己会不会眼花了,世界那么大,怎么就那么巧遇上了呢。小路只余一人通过,没修建的花四叉八仰地挡在路中间。
他刚用手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就被人一个反手牵制住了,还有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抵在脖子。
“是你?”钳制他的人松开手。
“对啊,是我。”祁棋揉揉脖子,站直身子,转身背对着利俐。
利俐虽然戴了口罩,但依然看得出脸色很不自然,“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我鬼鬼祟祟?”祁棋乐了,“这条路就这么点宽,我能走哪儿?”你手里的是什么?”他指指她手上的东西。
“电击防狼棒。”利俐收好防狼棒,“你说的团建就是来临定镇?”
“嗯。听说这里风景好。你也是来踏青的吗?”祁棋说完自己就摇头了。
利俐戴着一顶米色的宽檐帽,脸上戴了白色的口罩,穿着白色长袖衫和浅灰色的阔腿裤。没化妆,也没戴首饰。她手上还拿了一个很大的野餐篮子。
“我以前住这里。”利俐拍拍他的胳膊,“你赶紧回大路吧,这边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先人的坟墓。”
“你这是去扫墓?”祁棋明白了,下个星期就是清明了。
“对。”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要在镇子住一晚吗?”
“今早到的,我傍晚的高铁回去。”利俐淡淡地说。
“你要是不介意,我陪你扫墓?”祁棋提议道。
“你同事在大路那边呢,你和他们玩吧。”利俐的语气活像一位老母亲。
祁棋挠挠脑袋,“我不想回去,有人不好相处。”
“那你还来团建?”
“新来的,我也不清楚情况,很难缠。”祁棋耸耸肩,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让我跟着你呗,我不会捣乱的,也不会随处乱说。”
利俐想了想,径自转身往前走:“随便你吧。”
祁棋心情畅快地跟了上去。利俐很熟悉这个地方,沿着布满脚印的土路拐了几个弯,就看见两座坟。利俐停下来,放下篮子,从里面拿出蜡烛和纸钱。山上的风有点大,蜡烛很难点燃,祁棋就站在她面前帮她挡风,然后帮她摆好祭祀用的水果和蛋糕。
利俐熟练地完成一整套祭祀的流程,安静地等待蜡烛和纸钱烧完。她还带了一小瓶灭火器,以备不时之需。
祁棋也给老人家上了一炷香,接着站在利俐旁边等火燃尽。纸钱燃烧的味道和花香混杂在一起,甚是奇异。
“你不问我为什么我太爷爷姓赵,而我叫利俐吗?”她突然问道。
“你想说自然会说,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贸贸然打听。我不想你不开心。”祁棋实话说。
“谢谢你。”她压低声音说。
等火燃尽,利俐对准灰烬用灭火器喷了一通,这才去往下一座坟。
“为什么定安山还不禁烟火?”祁棋问。
“大家都还没这个意识。我知道我不该燃火的,可是把我带大的姑奶奶特别信这个,我就想在还允许的时候让她高兴高兴。”利俐路过一个别人家的坟,再往右拐,走了十来米才停下,“她就在这里。”她对着一座小坟说。
“人情和道理往往很难共融。”祁棋感慨。
利俐重复刚才的程序,动作利落,唯独在弯腰敬香的时候停了很久。祁棋知道她在对姑奶奶说心里话,便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等她。他好像已经能把一些思绪串起来,但始终缺了些有力的证据。他觉得自己能翻开书的第二页了,虽然下一页还是看不着。
利俐喷完灭火器,拿出湿纸巾给祁棋擦手。“回去吧,我任务完成了。”
这时祁棋的手机响了,是Darren打过来的。“老兄,你到哪儿去咯?是不是被山上的狐狸精给拐走了?”
“我走小路去了,图个安静。你们自己活动吧,不用管我,这里信号很好,我找得到路。”祁棋挂掉电话,顺便看了时间,“快中午了,一起吃饭吗?”
“你不跟同事一起吗?团建的时候单独行动,不太好吧?”利俐收拾好东西,开始往回走。
“都天天见了,不差一顿饭的时间。”祁棋跟上去,“你是本地人,应该有推荐的饭店吧。”
最后他们去了镇子边沿的那个菜市场,利俐说那里有家烤鸭店做的烤鸭很好吃。那是家苍蝇小店,店面很小,只放得下两张桌子,本地人大多都是斩了烧鸭回家加菜,几乎没有坐下来的。
利俐特意选了最里面的桌子,让祁棋出面去点菜,她就背对着店门。半份烤鸭、一份清炒时蔬、一份胡萝卜炒腊肉。老板上菜时就低下头来。
烤鸭做得真的特别好,外酥里嫩,香掉鼻子,比所谓的北京烤鸭好吃多了。祁棋吃得打饱嗝,倒是利俐吃得比较斯文。
“你下午去哪逛?”祁棋擦着嘴巴说。
“我等下直接去高铁站。”
“那么早?你为什么不买下午三点那班?”
利俐无奈道:“没票了呀,好多人清明节提前回家。”
“那你就在高铁站干等?”
“没所谓,总好过待在这里。”
吃完饭,利俐直接打车去高铁站。祁棋没事做,就自己慢慢悠悠地晃回客栈,正好和回来吃饭的Darren碰上。
“你行啊,我听Ellen说你去和女生搭讪了。怎么样,得手了吗”Darren笑嘻嘻地问。
“你想象力很丰富。”祁棋跨进客栈。
“我跟你说,Ellen说的时候Doria就在旁边,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我仿佛听到了芳心破碎的声音。”Darren夸张地做出西子捧心的动作。
祁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微笑。下午大家自由活动,祁棋就在房间睡懒觉,然后出门溜达一圈,买点手信,六点回来吃饭。
Darren和Ellen两个酒鬼蠢蠢欲动,想灌他酒。祁棋勉强喝了两杯,正绞尽脑汁想怎么拒绝,利俐就打电话来了。然后三十几个同事就看到祁棋扔下还剩下半杯的酒喝吃了一半的鸡腿,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