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平乐》雨澈59

4、相见欢

　　“前院来了位客人”徐嬷嬷一边绞着帕子给徐汀擦着脸，一边道。
　　昨日喝了姜茶发了一身汗，徐汀今日睡得有些沉，太阳高起方醒。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迷糊着一双眼，放空地看向徐嬷嬷，俨然还没缓过神来。
　　徐嬷嬷失笑，又怜又爱，轻轻摸了摸小主子柔软的头发，把人抱到梳妆台前，为她梳理披散的头发。
　　小徐汀还迷糊着，头轻轻一点一点地往下垂，左摇右晃。
　　徐嬷嬷梳理妥当，一看，好嘛！随着这位小祖宗左右晃荡，两个小揪一边高一边低了！年过半百的徐嬷嬷自小服侍谢氏，把徐汀也看做自己的小半个孙女，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正要拆了重新给她梳。徐汀却是不依了，一起来耐着性子，忍着困意被摆弄半天，“嬷嬷，不要了！”说着呲溜窜下矮凳，蹬着小腿跑出去找谢氏。
　　“小姐！哎呦，我的小祖宗，这样不成！头发乱着呢……”徐嬷嬷一把老骨头哪追得上六岁灵活的小姑娘，眼见着徐汀小小的身子甩着一高一低的辫子跑远，忙对身旁的几位年轻婢女道：“杵这干什么！还不快跟上去……”
　　“祖母……祖母……”徐汀蹬着小短腿，迈进主屋，左右找着谢氏。
　　主屋留守的几个丫鬟见她的模样，嘴唇一抿，皆在忍笑。谢氏正收拾妥当要去前院见见那位小贵客，刚起身怀里便撞进一个小炮弹，“哎呦，阿汀啊，急哄哄地，干什么呢？起了？今日睡得可是有些迟了。”
　　徐汀把脸埋进祖母衣裙，晃了晃，软着声音，轻轻抱怨“不要梳头……困……”
　　谢氏失笑，这是撒娇呢。阿汀自小性子好，唯独晨起时有些小性子，平日不过撅着小嘴崩一会儿小脸，一会儿功夫醒了神便也好了。恐昨日受了凉睡沉些，看样子现在还迷瞪呢。
　　“哪能不梳头呢？梳好看些，祖母带你去前头见个小哥哥。”
　　一听哥哥，徐汀蹭的抬起头，一双眸清明了些，有些惊喜“哥哥回来了！”
　　她以为在萧山书院上学的大哥二哥回来了。
　　“哎呦！怎么头发成这样啦？”谢氏被逗乐了，方才没注意，小孙女一抬头她才发现这头上的辫子高低不平的，十分滑稽。
　　徐汀被笑话了，扁了扁嘴，又埋了回去。
　　她一副小表情实在可爱，谢氏面上笑意更深了些，怜爱得不知怎么才好，把小人儿抱起来，“不是濯儿跟沭儿，是位小客人。”
　　“哦！”徐汀刚被取笑一番，正觉没面子，恹恹的，
　　这时徐嬷嬷终于追了过来，喘着气“我的小姐啊，快些把头发梳好了。”
　　徐汀矫健地一转头，躲过徐嬷嬷炙热的眼神，在谢氏怀里背对着她，闷声“不梳。”
　　谢氏忍笑，知道小孙女这是闹起床气呢，小小一个人儿，耍起小脾气不哭不闹，只闷声倔着，也不知像了谁，实在是有趣得紧。
　　“好，那你别梳了，乖乖待在这，祖母去接待客人了。听说前头那位少年郎可俊俏了，我可要好好去瞧瞧。有些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可不好去见客。”说着把怀里的小人儿放下来，谢氏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等她的反应。
　　徐汀僵了僵，她想去看的……但是！这时候服软太没面子了，她皱了皱小脸，咬着牙，兀自倔着“不去。”
　　“那好吧，祖母走了。”谢氏不再多言，只嘱咐周遭“照顾好小姐，不梳好头，不许往前头来。”
　　徐汀望着祖母走远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一高一低的辫子，重重地叹了口气，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
　　周围丫鬟见她的样子，嘴角又是抽了抽，艰难忍笑。

　　日头正烈，徐汀顶着两个小揪，在后院的花园里，闷头走着。
　　她好无聊。
　　祖母不让去前院，哎。
　　徐汀，去梳头吧。
　　不，不要。
　　去吧。
　　不要！
　　去吧，前院有好看的小哥儿。
　　不要……
　　很好看的那种……
　　嗯……
　　徐汀忽然仰头，对一旁的婢女道：“芳菲姐姐，给我梳头吧。”
　　说完她抿着唇盯着地板，神态严肃。仿佛是地板逼她的。
　　芳菲自小跟着小主子，此时也难免觉得有趣，嘴角带着一抹笑“好。”
　　芳菲正打算拉着徐汀回去，忽闻半圆拱门处有些热闹，过了那处拱门，便是前院。
　　徐汀眸光微亮，快步跑过去，趴在拱门处，小脑袋露出一半探着。
　　芳菲无奈叹气。
　　只见好些侍从模样的人，搬着东西走动着。
　　徐汀更好奇了，看方向是安北轩，那处院子很是雅致。前头两个哥哥为着离家里大书房近些，分别住进了南边的两处院子，安北轩空了许久了，是祖母提到的那位哥哥住进去了吗？
　　忽然，一个少年走进了她的视线。
　　十来岁的模样，身姿高挑挺拔，和旁边的竹子一般。看不清脸，但光瞧着背影，也觉得应是不凡。
　　许是徐汀的目光过于专注，少年若有所觉，侧身往这边望。
　　徐汀微惊，瞪圆了眼睛。
　　四目相对，女孩眸光澄明如水，清亮可人。宴行微愣，这是哪来的小姑娘？
　　半趴着的模样，动作带着几分心虚，却又兀自撑着没有躲，有几分矛盾的可爱。
　　宴行笑笑，星目微弯，冲她招招手。
　　徐汀晃了晃眼，定是阳光太烈了，不然怎会有人能笑得这般耀眼。这是个好看的哥哥，比自己家的两个哥哥，还要好看。
　　徐汀下意识迈腿。
　　芳菲忙出声“小姐，老夫人吩咐，不可去前院。”
　　徐汀微顿，忽然又理直气壮道：“不是我要去的，是那个客人叫我过去的。客人有请，不可无理。”
　　芳菲语塞。
　　宴行自幼习武，耳力不错，隐约听见，心里更觉有趣。婢女称呼她为小姐，想来这位便是徐大人的小孙女了。看起来，这小姑娘，古灵精怪得很。
　　待人从拱门后完整地露出小脸，宴行实在没忍住，勾唇轻笑出声。
　　徐汀愣住，忽然反应过来，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脑袋，转身拔腿就跑。
　　呜！！！！她的头发！太丢人了！！
　　宴行看着她仓皇跑走的模样，嘴角笑意更大。
　　原来徐府有这么有趣的人，比燕北的小鹰还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