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夏》天淳

59、幽落

　　大提琴的声音就象一条河，左岸是我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我值得紧握的璀璨年华。

　　自从看见了向日葵里的字以后，已经有一个星期之久不敢见他了，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拒绝他。我怕一见到他，我就会自私地忘记他的伤痛，不能再继续伤害他了，我该了解的，看似坚强的他其实还是有个很柔软的心的。但是要问我这些天想出什么了么？我该是很愧疚地低下头……
　　不知为何，今天就是特别有去滑轮的欲望。
　　可能是走出寝室的时候看见一群女生帅气地在眼前飞驰而过，也许是因为觉得对不起角落里的滑轮了，也许是因为心情特别低落什么也做不了只想运动……
　　好吧，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宋允麒了。当曾影影在寝室里很兴奋地向我们报告着今天又和宋允麒干嘛干嘛了以后，我总是很愧疚甚至很伤心，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舞足蹈的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以及，触动我思念的那些弦。
　　看见他帅气地向我滑来的时候，心底的阴影顿时无影无踪，宋允麒伸手拉住我，埋怨道：“终于舍得把宝贝拿出来了！瞧你现在什么水平，一定都跟不上我了！”
　　我安静得听他唠叨着，什么也没有说。
　　“诶，你怎么不说话啊？我们应该很久没有见面很久没有通过电话了吧？你怎么一句话也不对我说啊？今天还特诡异地发信息……怎么了？”他凑了过来，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然后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轻轻地回答他，“你带我吧，我还真不熟练。”
　　宋允麒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心疼。“嗯。”他还是自然地拉起我的手，熟练地带着我向广场滑去。
　　我们竟然是一路无言。
　　但是，强烈地感觉到他的手心传来的温暖，体味着他在身边的幸福。
　　原来我一直不曾珍惜过他。
　　我的心不在这里。
　　“前面有个小转弯，记得跟着我转哦。”
　　我的思绪已然游离，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夏小葵！”我听见宋允麒气急败坏的声音，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即使他紧紧地，一点也不松懈地拉住我，在转弯的时候我已经吊链了，根本没有旋转地时间，所以只能摔跤，然后受伤……
　　“你没事吧？”他扶起我，然后蹲了下来，着急极了。“脚还好么？扭伤了么？让我看看啊！”
　　“没事的，别担心。”他果然那么在意我，竟然这般慌乱。我挣扎着站起来，却感到脚上一阵尖锐的疼痛。
　　“真的没事么？那怎么一脸痛苦？”他的眉毛又皱了起来，这样总是让我有伸手去抚平的冲动。
　　“我还能站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伤到了。
　　宋允麒二话不说忽然抱起我，吓的我哇哇大叫：“你，你干嘛啊？这样会不会摔着啊？”
　　“你终于开始有些正常了啊。没事，以我的技术没有问题的。我先带你去前面坐下。”
　　我抬起眼看着他弧度优美的下巴，淡淡地笑了。
　　傍晚的风有点凉，我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视线开始模糊。自私的夏小葵，你还是在一如既往地索取着他的温暖，他对你的好。看来这些天的反省终究是敌不过心中的思念，还有深深渴望的那种温暖。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怀抱中，一直一直地感受这漂浮的幸福感，有种飞上青天的朦胧，拼命地抓住了他的手，这才有了真实的安全感。
　　到了一个亭子中，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立即就开始脱我的鞋。
　　我拽住脚，瞪他：“你又要干嘛啊？”
　　“让我看看你的脚啊。”
　　“不要。”我果断地拒绝了，怎么感觉这场景有点熟悉。
　　宋允麒抬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夏小葵，请你配合！”
　　“不配合。”我把头摇晃得像个拨浪鼓。
　　“……”他什么也没有说，就把我的手扯开，一点也不温柔，可是也只能任由他脱掉我的鞋，然后是袜子。
　　他要是倔起来我还真拿他没办法，现在终于明白原来他一直在那样忍让我，只因为是深深地爱我。
　　“破皮了！”他夸张得喊了起来。
　　“哦，只是破皮了。”我倒无所谓了。
　　“怎么办？”他着急得抬起头看我。“把滑轮鞋脱了，我背你回去。”
　　“晕，就是个破皮，没那么夸张，我能走。”我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傻了？”
　　“谢谢，还没有。只是伤口被碰到的话会很痛的，你确定要自己走回去？”
　　“嗯。”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结果，校道上还是出现了这么一个场景，一个踩着滑轮的男孩背着一个双手提着滑轮的女孩快速地驰骋着。
　　你问我什么感觉。
　　大多数女孩对这种场景肯定都很是憧憬吧，可是啊，我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累，要知道我手上的滑轮鞋有多重。
　　不过，其实心底是沉甸甸的幸福。
　　“宋允麒。”
　　“嗯。怎么了？”
　　“我看见了向日葵里的字了。”我抓出那朵向日葵对他说道。
　　分明感觉到他的脊背微微僵硬了，但是这个人还是故作轻松地笑着。
　　“我不能爱你，但也不能失去你。你记得吧，我们是永远的朋友……而且你答应过我，要一直在我身边……”我决定了，还是不能放开他……
　　“嗯……”
　　“嗯什么嗯，答应我。”
　　“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推开我，就会一直守护你。”因为在他的背上，所以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本以为会很复杂很痛苦的事情却变的简单起来，因为他答应了，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无所谓了，夏小葵就是想自私地单纯地和他在一起，然后会努力地让他快乐起来。
　　“重吧？”趴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
　　“又不是没背过。”
　　“你什么时候还背过我？”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哦，记错了。”他回头朝我笑了笑，心里一惊，怎么感觉那笑容那么幽怨。
　　“最近有点凉了，记得多穿些衣服。”
　　“嗯啊。”
　　“多喝水，喝热的。”
　　“好的。”
　　“晚上早点睡，别熬夜写东西。”
　　“嗯嗯。”
　　“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不要胡思乱想。”
　　“噢啊。”
　　“有事要记得第一个找我。”
　　“记住了。”
　　“…………”
　　好困哦，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微笑地闭上眼睛。
　　宋允麒还说了什么啊，迷迷蒙蒙之中也记不清了，经常都是这些话，谁说男生不罗嗦来着……嘿嘿。

　　在教室里我总是能够一觉睡到铃声响，然后精神抖擞地收拾书包去餐厅抢饭，这样活着其实还是很不错的，有些小颓废，但总归是能够快乐地活着。
　　宋允麒已经在门口等得不耐烦了，现在不是我们两个人了，还加上一个曾影影，一脸的欢天喜地。明白了他的心意，我也不会再刻意去撮合他们了，顺其自然，但是如今这个曾影影是怎么也甩不开了，而宋允麒也不反对，那么就三人行吧。
　　不过有这么一句话：三人行，必有我师，三剑客，必有一强，三角恋，必有一伤。我已经嗅到了不妙的气息，不知到时候谁才能够全身而退。
　　“你的电话响了。”宋允麒拉住我道。
　　“我怎么没有听到啊？”我不解地四处寻找手机。
　　“你总是会听不到铃声响么？以后调大声点，不然总接不到电话。”他忽然这么说，我还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是妈妈的电话，这个时候怎么会打来。“老妈~什么事啊？”我还是好不开心地道。“好想你呢。”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低沉的抽噎，正在我纳闷不已，以为妈妈她又和爸爸有什么矛盾的时候，接电话的人换成了爸爸。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缓缓地告诉我：“游幽，他出事了……”
　　“嘭”手机从掌中滑落，在地面上破碎开来，我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一脸关怀的宋允麒，然后再也控制不住投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收拾好行李，依依不舍地和每个舍友道了别，却在楼下看到了一样提着行李袋的宋允麒，他跑过来接过我的包，腾不出手来只好用肘部碰了碰我：“笑一个吧，我陪你一起回去。”
　　果然还是他能够一直在我身边，在我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在我的身边，而我还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在我无数次呼唤他的名字时，眼前却依然空无一人，他果然也不是万能无敌的，最重要的是他不能陪在我的身边，让我拥有我最想要最纯粹的感情，为他流的泪风干了。
　　汽车上，我一句话也不想说，头昏脑胀，甚至想吐，却死死地忍着。忽然，一双手把我按进了他的怀中，淡淡的薄荷味飞入大脑之中，感觉好多了。
　　想起一个人的那个旅行，我暗暗下定决心，那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有宋运麒的陪伴，就感觉这个路程特别短暂，回家放好了行李之后就直奔游幽的家，曾经那个儒雅的游叔叔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沧桑不已。看着他的这幅模样，念及游幽，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往下坠落，断断续续地听到他告诉我那些事情……
　　“如果他不脱离老师和同学们一个人跑去陌生的地方写生，也就不会出事了……”
　　“他怎么这么不懂得珍惜自己呢？他答应我会一直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几乎听不下去了，看着痛哭流涕的游叔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游幽，你确实是错了，你也没有兑现对我的承诺，你说要给我看你画的那些风景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忍心让这么多爱你的人伤心呢？你怎么忍心让我一直这样愧疚着？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身边的人忽然离世，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可怕，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身边人的珍贵。
　　游叔叔擦干泪水，抬起头对我说道：“你跟我来……”
　　在进入游幽的房间之后，心中的那份痛楚愈加强烈，如果可以，我宁可不看……
　　房间的墙壁上贴满了一张又一张的素描，每一张都是我，我微笑的表情，我生气的模样，我惊讶的瞪眼，我抬头仰望天空的瞬间……全都是我，满满的我……
　　我得忍着，我不能再在叔叔的面前流泪了。
　　“这是他给你的生日礼物，我记得当时他还去找了你，怎么没有把这幅画交给你？”游叔叔的眼里露出了除哀伤之外的疑惑。
　　我愣住了，记忆回溯到生日那天……我明明是拒绝了他的，看来他还是来了……只是看见了他不愿意看见的事情，所以才没有出现吧。
　　这是唯一一张水彩画，鲜明的色彩生动地描绘出女孩生气勃勃，如向日葵一般朝气的生命力，灵动纯澈的眼睛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美丽。这就是他要送我的礼物，这就是他耗尽精力为我作的，从那里看出了他对我深深的眷恋和义无反顾，执着的爱。
　　那个如黑夜般孤傲倔强的少年，那份炙热执着的爱，我永远不会忘记。
　　无法抑制的泪水终究是要夺眶而出，我久久地望着那副画，只能望着，越来越模糊。因为无法埋怨上天的安排，无法怨恨上天带走了那个少年，无法揣测上天的心思，只愿那个少年在天堂里一定要笑，把以前失去的笑容全都要回来，其实姐姐没有告诉你——你笑起来的时候，像天使一样美好，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