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夏》天淳

47、可不可以，不忧伤

　　“咣”手中的水杯无声地落下，水花争先恐后地溅了起来，我的心跳漏了几拍，握紧电话，不可置信地再次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和小澄分手了……”他此时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凄凉。
　　“你在哪？我马上去找你……”
　　沐霖家后面又一片很大的树林，里面有棵巨大的百年老树，小时候我们经常在这棵树下捉迷藏玩耍，这里承载着我们很多不可磨灭的美好回忆。
　　而今，还是在这棵树下，过去那些欢乐的笑脸似乎在须臾之间消失了，只有他孤单清瘦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那么无助忧伤。
　　“沐霖……”我穿过草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来，面无血色的脸庞还是把我惊了一下，他的声音时嘶哑的：“小葵……”
　　“你，你们为什么分手？”我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从前没有想过朋友能够成为情侣，就像是现在没有想过他们会分手，那分手了以后还能做朋友么？
　　沐霖干脆直接坐在了草地上，苍凉一笑，抬头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今天才知道原来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虽然不忍心看着这样的沐霖，但是我得继续问下去，因为这件事情牵扯的是我两个最好的朋友，我多么希望他们只是误会，可是沐霖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像是什么误会……
　　“沐霖……你不要伤心了……”
　　“我不愿意相信我爱的小澄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她会愿意和一个不爱的人交往呢？难道她真的变了么？”沐霖回过头来问我，眼里是哀伤一片，而他不是因为自己而忧伤，是为他爱的那个人忧伤，这一刻我怨极了小澄，为什么要这样伤爱她的人呢？为什么要伤害我们这些朋友？想立刻冲去问她，可是我不能离开，我得陪着他，沐霖现在需要我，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伤心，一直以来为我和宋允麒排忧解难的沐霖这般脆弱的样子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以前我们三个人还在开玩笑，到底什么才能让打败沐霖呢？那时他只是笑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有你们，我就不会被打败，因为我想永远保护你们。宋允麒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谁要你保护了。末了，还是添了一句，我们也会守护你的。
　　泪水就这么落下，模糊之中看不见他的神情，也不敢看。
　　终究是无法回答他，我擦干眼泪，握住他的手，竟那般冰凉，湿漉漉的一片，我这才看见他的眼泪还在一颗一颗无声地掉落，我的心抽痛着，想起小时候暗恋他温柔善良的笑容，为我挡刀挨枪的英勇过往。
　　如今，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只能在这里看他落泪，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男孩的眼泪，是这个温柔善良的男孩子的眼泪，那么多的眼泪，都说女孩子的眼泪珍贵，那么男孩子的该更加珍贵吧，因为他们更加不会轻易地落下。
　　“沐霖……”
　　“就在这陪着我吧。”
　　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

　　打了无数遍，宋允麒的电话还是反复放着一个声音：该用户已关机。
　　不知道他会跑到哪里去，因为他能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不想走着走着竟然就在路上撞见他了，看来这座岛确实是小了点。
　　“你开着车去哪晃荡了？手机干嘛不开？你不知道我在找你么？想死了是吧？！”我恨不得揪住他的耳朵痛扁一顿，靠近他是闻到好大的一股酒味，敢情他是喝酒去了？还酒后驾车？！我气得更加厉害了，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哟，你不忙着约会，找我干嘛？”他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凑了过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喝醉了，不过要是他能喝醉了也算是一大奇事了。
　　“赶快把车停到一边去！我有事和你说……”我顾不上他的冷嘲热讽，此刻心里只有沐霖的事。
　　“怎么办啊？”一想起沐霖刚刚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就不忍极了，为什么一个那么开朗快乐的人失恋了就变成这样了。
　　他听了以后一点惊讶的表现都没有，但是脸一下子沉了下去，望着前方，深邃的眼神看不到底。
　　“你倒是说话啊……”我催促到。
　　“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这一关，爱情这个东西，太难了……”他的嘴边浮起一丝无奈的苦笑，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沐霖该怎么办？我们又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再面对小澄呢？
　　“是啊，该怎么办呢？是唐澄错了，可是她做什么也无法再修复沐霖心里的伤了，至于沐霖，即使原谅她，也回不去了吧……”
　　也回不去了吧……我念着这句话，头像炸开一般疼痛，回不去了……原来她早就意识到了……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多了……”他的头往后仰去，望着车顶，揉着额头叹气，“看来不该喝那么多酒，喝再多的酒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可是该死的，我怎么喝也喝不醉……”
　　是啊，原来他也有这种感觉，也有事情很多的感觉。
　　我转头看着闭上眼睛的宋允麒，他紧皱着眉头，似乎也有着不少的忧愁，你，有事情在瞒着我吧……
　　“对了…他送给我的…”我掏出韩音和送给我的项链，然后又指了指他送给我的项链。“这个怎么办……”
　　宋允麒面无表情，但是眼里分明暗了几分，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当然是要换上他送给你的不是么？你把我送的那条保存好我就心满意足了！”语毕还是狠狠地敲了我的脑袋一下，疼的我呲牙咧嘴。
　　他帮我把项链摘下，手中的向日葵闪烁的光芒似乎逐渐黯淡了，认真地帮我把韩音和送的那条项链戴上，换了个人似地开口道：“记得幸福哦。”
　　我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伸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Are you ok?”
　　“我很好。”

　　另外，向日葵依然灿烂地开放着，我脖子上的那朵小花同样，每天升起落下的太阳告诉我们时间再流逝。沐霖和小澄分手以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见到她了，不是我不想见，但是好像总遇不到，她也没有见我们的念头，推脱着，终于搁浅了。
　　其实我看的出来，沐霖还是爱小澄的，偶尔聊起过去的美好时，他的嘴边还是会浮起一丝笑容。
　　总感觉最近少了什么东西，原来是好久没有见到宋允麒了，他到底哪去了呢？沐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问道：“你不知道么？”
　　“什么事？”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允麒他爸爸妈妈离婚了，最近心情都不是很好，好像去旅游了，我前两天去机场送他，他说和你说过了，今天也该回来了吧。”
　　什么？！我目瞪口呆，虽然有些准备了，但还是忍不住，一边想狠狠地骂他对我隐瞒着这件事情，一边又心疼着他……纠结。
　　韩音和过几天就要再次举行一场演奏会了，所以我很贤惠地把他推进了练习室，一个人在路上走走停停，看见一辆贴满广告的公交车，不假思索便爬了上去，窘迫的是上去以后发现没有零钱，果然不该心血来潮，这下不得不破财了，闭眼狠心准备把十元钱投进，长的有些可怕的司机先生喝了一声：“没有零钱就算了！”
　　再看看他，发现那张脸似乎没那么难看了，竟越发地和蔼了，我连忙道谢，找了个靠窗位置开心地坐下，望着一路风景，心突然静了下来，什么也不想，就这么沿路走下去，夏天的岛屿一直葱葱郁郁的，两排高大茂密的榕树还有芒果树密密麻麻，形成了一道绿色的海洋，最外面的无疑就是一片蓝海了。这座小城确实是小，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个很适合生活的地方。从小就有听人说要闯出这个岛啊什么的，可是直到现在我都不曾有过远离它的心情，即使是上大学，也是报了个相对邻近的城市，说近，坐大巴也要七个小时，经常是把我晕的昏天又暗地的。
　　这般看来，他们说的也没有错，我其实不是个特别有志向的人，到目前为止，对自己曾经有过的梦想从未付诸于行动过，比如想成为一个画家，在父母亲人的阻扰之后，也并没有奋力抗击，只能默默地喜欢着；比如想成为一名作家，不过想想整天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写着，太辛苦了……我想要的生活太过自由式，这一点随爸爸，在情况还没有出现之前，我只想呆在这座小城里，和亲人朋友们在一起，快快乐乐，简简单单，过我的小生活。但是韩音和，他不属于这里，我知道他是不会停留在这里的，我们会有在一起生活的机会么？不是没有想过，也许我给他带来了更多的措手不及的改变……
　　甩了甩头，发现思绪已经像脱了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就像是现在的事情越来越多，没有人可以控制的了，也无法一下子将它们粉碎，小澄，沐霖，宋允麒，甚至是杨小宝和游幽。杨小宝换男朋友的速度好像不断地加快了，后浪一批一批往前推，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个叫卢希的高大男孩了，他对杨小宝该是真心的吧，可是某人就是那么不懂得珍惜，还叫我别管，她的心情好像很烦躁，可是我怎么能不管呢，你是我的朋友啊。
　　每个人的心都是剔透易碎的。
　　车在于恢恢的画室前停下了，好久没有来的感觉，白色的建筑充满了陌生又熟悉的艺术气息，顺着弯弯曲曲的旋转楼梯，一路欣赏画作终于抵达。
　　却一眼瞥见专心致志的游幽，他眉微微拧着，眼是炯炯有神的，仅仅抿住的嘴透着执着，侧面的线条有些坚硬，就像是他身边的那些模板雕塑。
　　我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进，本不想打扰他的，可是没有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我嘿嘿笑了笑，走过去问道：“于恢恢呢？”
　　自从上次介绍两个人认识以后，游幽就经常来她的画室，而一向不是很好客的某女对游幽却是另眼相看，她很高调地夸过他。“游幽是个很有潜力的画手，他画的画蕴含着很多东西，一下子看不完，需要一点一点慢慢地欣赏，用一句简单的话说那就是他的画有他自己的灵魂，这是最关键的。”
　　“她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他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继续画了起来。
　　见他忙着画画不怎么搭理我，我就取了自己的画具，支起画板铺好纸，似乎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好好地画过画了。
　　耳边回荡着他浅笑的声音。
　　我给你写一首歌，你给我画一幅画好么？
　　眼前没有模特，没有那张轮廓分明精致无比的脸庞，看不见琥珀色的眼睛和嘴角那抹温柔的笑容，可是他的样子早已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了，一张又一张的韩音和画像疾速地诞生着，初识的那一片纯白，再见时的风华绝代，相处相知的温柔善良，偶尔被戏弄的小可爱，微微上扬的嘴角，永远存在的笑容，完美好看的侧脸，深邃干净的眼神，琉璃色熠熠生辉着有些虚幻的完满，却触摸不及……
　　凝神望见那个专注作画的少年，黑色如夜的眼睛，玲珑透明的心灵。
　　他没有抬头却知道我在看他，只听他的声音飘来：“你画的又不是我，看我做什么？”
　　我揣着画坐到了他身边，笑道：“你又没有看见，怎么知道我画的不是你呢？”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眼，可是我的心分明震了震。“你画的是那个人吧。”
　　我自知无趣，托着下巴点了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他继续画着，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道：“看来你很爱他。”
　　“啊？”我怔了一怔，没有想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只能望着他那张帅气的脸庞再次陷入深思之中，这个少年连我的心都已然看透了呢，真不简单。
　　“是啊……”我微笑着，“是爱啊……”
　　望着手中他的画像，那一张张我凭记忆画出来的画像，不过有些凌乱，如果要送他当然一定要挑一张最好的。
　　况且，现在他还欠我一首曲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