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夏》天淳

32、回得去么

　　我们像是表面上的针，不停的转动，一面转，一面看着时间匆匆离去，却无能为力。

　　夏天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了，即使岛上的风再大，也吹不走这天的炎热，据说盛夏要到来了。毕业班的学生在这个时候早就开始补习了，杨灵，高亦楚还有那个游幽，也都被迫早早地投入了作业高堆的围城。
　　为了缅怀高亦楚和游幽早已远逝的暑假，以及庆祝宋允麒终于解除了“车禁”和“足禁”，有人欢喜有人忧着，我们几个人在一个小酒吧聚了聚。看看高亦楚那一副愁眉苦脸的熊样，嚷嚷着活着没意思，整天都是老师和父母的唠叨，只能看书看书还是看书。我戳着他的脑袋教训道：“哥哥姐姐们哪个不是这样子度过的啊？你好意思喊什么喊啊？人家游幽一个字都没有抱怨，成绩还一直那么好，你拿人家做做榜样好好学习啊！”
　　“亦楚，再坚持个一年就可以解放了，到时候就自由了。”沐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然后想做什么都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了。”
　　“嘿嘿，话是这么说，但是要坚持一年还是苦了点。话说我听说宋允麒以前也很不爱念书的，后来为什么也考上大学了？”高亦楚不知死活地拖着宋允麒问道。
　　在我的意料之中宋允麒皱起了眉头：“谁说我以前不爱读书了？”
　　“夏小葵啊！”
　　“难道你以前爱读书了么？有整天在课堂上睡觉，作业不做的好学生么？”宋允麒在高中的时候就和上大学一样混着，整天就知道玩和睡觉，要问他怎么考上大学的，还是所不错的二流大学，那只能说他是个适合临时抱佛脚的天才了。但是大家记住了，高难度“动作”切忌模仿。“所以，高亦楚，你要学就学林沐霖，别学这小子。嗯，游幽也行。”
　　他们几人听罢哈哈笑成一团。
　　“其实我倒是挺羡慕你们的。”韩音和摇晃着酒杯，脸上倒映着灯光，忽隐忽现着风华，我看着看着竟有点晕了。“我就没有高考过。”
　　“我那艺考其实也不算真正的高考，脑袋里除了钢琴还真是什么也没有了。”小澄自嘲道。
　　“怎么会？”我连忙否认，“其实课本上根本不会真正学到什么东西，重要的是实践，或者是术业有专攻，就像你们两个一样呢。而且高考有啥好羡慕的，只是中国没有办法而实行的一个办法而已。”
　　“你倒分析得挺透彻的哈。”
　　那是，在高中的那个时候都琢磨诅咒个遍了，哪个人会喜欢题海战术啊，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要不是有这些朋友的陪伴和父母的希望寄托，我觉得我也不会坚持到最后，很久以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去流浪，做个流浪画家，现在说出来可能还有点可笑。
　　“我们那时就比较轻松了，也比较自由，不过倒是经常觉得无聊和孤独。”小澄端着酒杯的姿势很优雅，精致的五官透着由外到内的成熟韵味，微卷的长发一倾而下，不倾城也倾国了，看来沐霖眼光打小就好，早就瞄准了这个大美人了。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生都喜欢美人呢？我不禁瞟了一眼韩音和，他朝着小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一个人在大大的琴房里弹奏着，空旷的房间里听着那琴声都凄厉了。”
　　“哈哈，有这么可怕么？”高亦楚笑得好不开心，看来心里平衡了一点。
　　我揪着他的长发：“你还是多向游幽学习吧，安静乖巧，学习又好。还有，你有空赶紧把头发给修了吧！”
　　“你们看夏小葵她管的比我妈还多！”他不满地抗议着，“你看游幽的头发也那么长了，除非你让他陪我一块去！”
　　我望向一直都很沉默的游幽，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脸上腾起淡淡的红晕，可爱死了。我把他召唤了过来：“你的头发也确实该剪了，虽然很好看，但是学生毕竟是学生，你看看这几个哥哥，他们的头发都不长，照样帅的冒泡，是不是？”
　　游幽点点头笑了。
　　“游，游幽？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答应她了？你，你……”高亦楚不可置信地扑向他，不停追问起来。
　　“其实挺羡慕他们的，怎么觉得我们都老了呢？”沐霖和小澄碰了一下杯，深情款款地望着她道，那副画面和酒吧里放着的音乐特融洽，有点古旧的美感。
　　“时间是一只永远飞翔的鸟儿，不知不觉已然经年。”小澄的眼神徒然间哀伤了，美得令人心疼。
　　“怎么就感伤起来了，我们现在可是花样年华呢，抓不住过去，我们可以把握现在，展望未来。”宋允麒说着最土气的话，听得我直翻白眼。
　　我又忍不住去看韩音和，他的表情淡淡的，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在陷入一阵沉思之中，是在想他过去的童年么？还是，在想念他喜欢的那个人呢？
　　高亦楚停止了对游幽的攻击，喝了个烂醉，嘴里还嚷嚷着不要剪头发，不要上课，不要高考……我叹了口气，其实有时候挺同情他的，看似拥有着一切的他却并没有自由和自己的未来，他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被规划好了。
　　“小葵，你觉得人可以回到过去的时光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在我的印象中很盛酒力的小澄微醉着，双眼迷离，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不知为何，顿时紧张了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沐霖扶住她并告诉她：“只要你愿意就可以。我们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单纯快乐。”
　　“是么？”她浅浅地笑着，忧伤还是安静地蔓延着，我担忧地望向宋允麒，低声问道：“她是怎么了？白天都好好的……”
　　他同样低沉着声音回答我：“感触到了吧，每个人的心底都会藏着一些小秘密和忧伤，很正常。”
　　“那你有么？”我盯着他，“你为什么都喝不醉的？”
　　他无语地白了我一眼：“你先去照应着小澄吧。”
　　小澄站起身，推开想要扶住她的沐霖，跌跌撞撞地走向韩音和，抬起纤巧的下巴，眼里是深不可测的波涛，似乎犹豫了一下，她问道：“你觉得，回得去么？”
　　韩音和微扬嘴角，无声地一笑：“回不去的。美好的放在心底就好，然后继续生活。”那么高贵的唐澄在这个叫做韩音和的人的面前竟然显得那么低那么低……
　　然后我们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小澄苍凉地一笑，便冲出了酒吧，韩音和起身却没有追去，接着我们便在惊呼中看见沐霖飞一般地离开了。
　　我顿时懵了，这又是什么情况？韩音和走近我们，淡淡地道：“不必太担心，小澄是个成熟的人，她会很快想通的。”
　　我面前的这个人从开始到最后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淡的我看不清他，不知道当小澄想通了以后我是不是也会想明白呢？作为她的朋友的我，此时好像什么也不明白，作为朋友的我，似乎并没有多么地关心她。想想也都好久没有见到杨小宝了，最近她都没有和我联系，今天找她来喝酒这女人竟然破天荒的拒绝了；还有丁玎，恋爱的人更没有时间顾及到朋友了，但是只要她开心，我也开心了。
　　其实对于所有朋友，她们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
　　韩音和扶起醉倒的高亦楚道：“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你们都喝了酒不能开车的。”
　　宋允麒点了点头率先上了车，可是我就那么愣在那里，还是游幽把我招回神了，“你发什么呆啊？”
　　“我是担心车坐不下啊。”我争辩道。
　　韩音和把高亦楚放进车后朝我笑道：“你忘记你的小小葵曾经都坐过我的车么？”
　　我吐了吐舌头也上车了，在他耳边低声道：“那么路痴君，我要带路了。”韩音和注视着我半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今晚的他一直淡的有点奇怪，现在这个笑容倒是让我安心了不少。
　　“音和号公交”第一站到的是游幽的家，我实在是不敢把此刻酒鬼一般的高亦楚往他家里送，姑姑非把我和他一块剁了不可，所以暂且让游幽收留着。第二站，也就是原定宋允麒的家还没到，他就要下车。“都大半夜了你还想去哪啊？”我皱起眉头不悦地问道。
　　“暂时还不想回家。韩音和就拜托你先送小葵回去吧。”
　　“好的。”
　　“诶，你……”我话还出口他便催促着韩音和赶快开车。
　　车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突然间安静下来还真不习惯，但其实刚刚也只有高亦楚一个人的梦话而已，我飒飒地笑了起来，诡异极了，不过那宋允麒到底要去哪啊。
　　“你也不要担心宋允麒了，他很快就会回家的。”他怎么知道我在担心死麒麟啊。
　　我叹了口气，想起了刚刚的小澄，问道：“我是不是个不称职的朋友啊，完全不懂朋友的感受。”
　　“不会啊，你是个关心朋友和亲人的人，你做的很好，不要怀疑自己，小澄她最近有些疲惫吧，相信我，明天你见到的她还是你一直认识的那个的唐澄。”
　　一直认识的那个唐澄。我默默地在心里念着。
　　“真的么？”我还是问出了口，其实心里已然相信这他并释怀着。“韩音和，你真是个神奇的人。”
　　“神奇的人？”
　　“是啊，很神奇的。”我微笑着点头。
　　可是当我问他，你还记得回去的路么？看他摇着头的无助样，刚才那种光辉的形象一下子荡然无存。担心的问题终于又出现了，已经带过他一次了，看来今天还得再送他出去。
　　“你先进去吧，我可以凭记忆回想的。”他帮我拉开车门，突然摸了摸我的头发，“别皱着眉头啦，我不会丢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放心，现在街上人又这么少，没法问的。”我没有下车，反而拉上了车门，“我把你送到海边，那条路你是记得的。”
　　韩音和看着我，眼神是担忧着的：“可是我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走回家。那么黑，你不怕么？”
　　“放心啦，黑有什么好怕的？”我不解地反问。
　　“还是不行。我觉得我不能再继续做个路痴了，今天晚上我就要试试，也许能够有点突破，接着我就可以分清东西南北了。”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那么想笑，于是“扑哧”一声，始终没有忍住，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时，我们俩终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你在心里一直在嘲笑着我是个路痴吧？
　　没有的事，我觉得你好可爱啊。
　　一点也不，那样很麻烦。
　　那倒是，所以，韩音和，加油摆脱路痴君这个称号哦。
　　好的，我答应你，引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