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夏》天淳

14、听

　　从某种意义上说，一个人心中有什么，他看到的就是什么。

　　他站起身向观众们深深地鞠了个躬，微笑暖暖地洒向我们，修身的西服让他看上去优雅高贵，白色真的很适合他，深邃温柔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真挚的笑意。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岚天岛，听我的朋友说这是一座美丽充满爱的如世外桃源般的世界，而我也已经深深感悟到了。这次的个人演奏会也是我二十一年以来第一次正式举办，当然好朋友唐澄功劳也是不可或缺的。在这里先谢谢大家对音和的支持，这次演奏会的名字就是‘初想’，我有一种预感，最初的梦想要在这里实现。”他的神情神圣庄重，一直挂在脸庞上的笑容执着而又充满自信。
　　我凝神，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演奏会正式开始了，小澄携一把白色的小提琴出场了，身穿一袭黑色抹胸晚礼服的她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和一旁的韩音和站在一块，真是一场视觉上的盛宴。
　　小澄朝韩音和微微地点了下头，两人开始默契地演奏。
　　“原来他就是小澄的那个朋友啊……”允麒有点目瞪口呆地开口，一脸的惊讶以及担忧，“那沐霖的危险有点大……”
　　“你在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呢？”黑暗之中，瞥见宋允麒高挺的鼻梁折射的隐隐的光芒，却看不清他的眼睛。
　　“没什么啦，专心听演奏。”不过他好死不死地又添了句，“不过谅你也不怎么听得懂吧？一会想睡觉的话可要坚持住了！怎么说也得给小澄面子。”
　　我狠狠地掐了他一把，然后微笑地望向小澄。其实忽然之间，我羡慕着站在舞台上的他们，一直以来，我似乎都很低调，从来不肯参与一些要上舞台的活动，到了大学以后还是一样，选的部门都是幕后工作的，用手画，用心想。我真的没有过表演欲么？我真的不想站在舞台上么？
　　我还是违心地回答自己，确实不想。
　　“其实……”宋允麒忍着疼痛半天没有呼救，我才放了手。“今天你很不错……”
　　我诧异地抬头，试图捕捉他的眼神，可是依然是一片漆黑。
　　“真的啦，我没有骗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我不自觉地扯起了嘴角，暗爽了一把。
　　第一支曲子结束后，小澄又下台准备了，而韩音和继续进行钢琴演奏，这首曲子刚刚开始的时候很缓慢，不过速度随之变快，节奏变化多端。由庄严肃穆直达温和、明朗，充满抒情气息，仿佛孩子般纯真的笑颜。他的手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潇洒地飞舞，我看过海上钢琴师，里面的那个一九零零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飚琴场面一如眼前的这个景象，我想大声喊：“韩音和，你太帅了！”无奈在这里看演奏的人无一不敛声屏气，正经危坐着，安静得连我的呼吸都可以和钢琴声伴奏。
　　憋得我慌。
　　一曲结束之后，掌声雷霆般地响起，我也趁机好好地发泄了一番。“真的好厉害呢！”
　　“你听的懂？”他又不知死活地来刺激我，但是我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
　　“虽然我不懂他弹的哪首曲子，不过我听的很自在，很过瘾！”
　　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大了，我看见韩音和下台之前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正在我向宋允麒确定他刚刚是不是在朝我笑的时候，他有些惊讶地开口：“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在朝你笑啊？”
　　我得意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怎么不是呢！”
　　“唉，你被嘲笑了……你连那曲子都不知道是什么也听得这么‘怡然自得’的…那个人肯定是在冷笑…”
　　“曲子是什么有那么重要么？！那你知道是什么告诉我啊？”
　　“那是肖邦的第一叙事曲，接下来还是认真听小澄的钢琴演奏吧！”
　　当小澄纤细的手轻轻地放在钢琴上的第一瞬间，我就听出了她弹奏的这首曲子。
　　她的手灵活极了，在钢琴上跳起了华尔兹，华丽而炫目。她就像一个音乐天使，手下飞出了天使的歌声，带来幸福与快乐。
　　这是班得瑞的《初雪》。
　　我在心底呼唤，几年前小澄临走的那个夏天，她为我们弹奏过这支曲子。七月流火的夏日里竟然有初雪悠扬地飘落，继而永远地融化在我的心里。
　　接下来他们又分别演奏了几首曲子，无一不是掌声阵阵。我在心底为小澄感到骄傲与开心，实现梦想的总是快乐的。
　　在演奏会结束之时，灯光忽现，明亮地打在我的眼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见台上那个高贵的男孩在望着我。
　　不过，为什么叮嘱我不要睡着的人却在这呼呼大睡呢。
　　我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的沐霖合力叫醒了沉睡的“小麒麟”。“一会我们要和小澄和她的朋友吃一顿饭，就在音乐厅的顶楼餐厅。”沐霖认真地向我们交代着，然后朝我露出一抹笑容，“小葵今天真漂亮。”
　　“嘎，是么是么？”我显然很欣然地接受了他的赞美，原来还真的是不错的，我低下头认真地打量了下自己，看来杨小宝果然是俺的肝胆兄弟，回去好好犒劳她！
　　我眯起眼微笑起来。
　　五楼的餐厅是我从未见过的豪华，今天还真是大开眼界了，让我开眼界的还有眼前的这一对璧人。
　　先不管他们真的是不是一对的，在我眼前的唐澄和韩音和就是给了我这样的感觉，换了一身粉红色礼服的小澄显得娇俏粉嫩，清新的宛若一朵初开的粉色玫瑰花；而此时的韩音和也褪去了之前的那套白色西装，身穿简洁优雅的白色衬衫，更显得儒雅青春。他们挽着手向我们走来的经过我一刻也没有放过地记录在脑海里，大牌明星走红地毯好像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是我在奥地利认识了三年的同窗，也是我父亲世交的儿子。”唐澄看着我们介绍道，然后转头，首先指向我：“这是我从小学开始的好朋友夏小葵。”
　　他一边挽着小澄的手，伸出另一只手，就如那天在海岸边温暖如太阳的笑容：“我是韩音和。夏小葵，你好。”
　　“哈哈，你好~”我们绝口不提那天的偶遇，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说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不提起。
　　他是韩音和，路痴韩音和，钢琴王子韩音和。
　　从一开始，小澄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面前的韩音和，不停地探讨今天的演奏会，偶尔还夹杂着听不懂的语言，其实他们说的那些我完全听不懂，不过另外两个人好像很有兴趣地加入着，我觉得我是遭到遗弃了，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沉默，韩音和微笑着问我：“今天的演奏会你听得开心么？”
　　我心下一阵感动，因着他的问题，我终于有机会开口了：“嗯！我特别喜欢！”
　　“那就好啊……”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好听的声音清新得一如他的微笑。也许是天生的，他和任何人说话都是这种语调，从容沉着，谦谦有礼。
　　“那我们为今天的成功碰杯吧！”小澄欢快地提议道，然后深情地道，“音和…谢谢你…”
　　“我也该谢谢你……”
　　我开心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然后举杯：“来！干杯！”见沐霖好像走神一样，我拉了拉他的袖子：“倒酒啊！”
　　“哦，嗯。”他缓缓地回神，“干杯。”
　　我美滋滋地喝下了杯子里的红酒，满足地闭上眼睛。今天，庆祝小澄实现了梦想。
　　也庆祝，我和韩音和的再次相遇。
　　但是我在回想的时候，如果我当时注意到了，如果当时我稍微注意到了，那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