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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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兽人帝国远征舰舰长室内。
“这次是秘密行动，中央军区与警方联手，指明了要向远征舰队借调你去协助调查……”桌上的情报被两根手指轻轻推向对面，章元朝严肃地凝视季洲：“你好好看看。”
季洲相较一个月前轻减了不少，不但下颌线愈发清晰利落，而且两颊都隐隐有了凹陷的趋势。
雪豹兽人接过上司递来的情报，大致意思是有人报警称他的家人在季氏产业旗下医院就诊时无端失踪，医院坚称是患者自行逃离并提供了相关监控，而家属却咬定是季氏掳人……
原本这种小事根本不可能惊动中央军区，奈何报警的这位刚好与帝国皇室的某位旁支有着那么一点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于是便层层上寻，一直找到了帝国的皇子向中央军区施压，而中央军区又恰好处于与皇室旗鼓相当却又受其制衡的尴尬地位。
更重要的是，事情关系到了兽人帝国公民的人身安全，因此中央军区才半推半就地揽下了这个活。
行动组在筛选行动人员名单的时候，刚巧扫过了这位同在一个体制内的季家大公子，索性便特意将他点出来，让季家自查自纠。
同时，行动组也考虑到了如果季氏真的有问题，那么身为未来继承人的季洲必然脱不了干系，留在远征舰上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危害舰艇安全的定时炸弹，不如将他调离回兽人星球放到眼皮子下面看着。
明为借调，暗是监视。
这一点，季洲和章元朝心里都明明白白。
还回的情报被章元朝顺手塞进了碎纸机。毕竟是远征舰的人，舰长想了想还是宽慰道：“别紧张，就当回去度个假。”
“我没事，”季洲垂眸：“这是我的职责，舰长。”
办公桌遮住的双手下意识攥紧，又被很快主人强制舒展开来，装作若无其事。
“这次回去记得有空多陪陪小江啊，我们远征舰一棵草就这么被你挖走了，不知道舰上多少颗少男少女心破碎了……”
章元朝有意提了几句题外话缓和缓和气氛，却没料到季洲那意料之外的沉默使得原本就僵持的氛围又多了几分尴尬。
“我会的。”
良久之后，才听见雪豹兽人低低应了一句。
一月未见，现在的他实在是有些害怕再见到江汀白。
但是害怕，绝不代表不想见、不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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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飞行器到达中心城时已是深夜，等到季洲转了多种交通工具来到他和江汀白现在的住处时，夜更是寂静到了只剩虫鸣。
拥挤的居民小区充满了年代感，仅剩的几盏半明半暗的破旧照明灯散发着微弱的黄光为季洲引着路。
雪豹兽人借着对这处住所唯有的那么点记忆，绕过人行道上堆放着的、冒出一股又一股酸臭味的垃圾，勉强摸索着回家的路。
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何曾住过这种贫民窟似的地方，可他竟然让他仍有身孕的新婚伴侣独自一人在这种地方生活了一个月！
季洲默默寻着路，眉头越锁越紧。
这个地方他只来过一次，还是一个月前安顿刚从医院做完手术的江汀白时来的。
一个月前，为了维持江汀白母亲的生命，季洲瞒着江汀白以低价迅速抛售了他名下的所有房产。
他没敢让江汀白知道他同他母亲签署的那份分割协议，也没敢与江汀白讲孙女士只答应再为江汀白母亲支付一个月治疗费的事情，更不敢告诉江汀白他其实只是假孕而并非真正有了小兔子……
他怕江汀白继续留在禄湖会不小心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于是他陪着刚进行完手术的江汀白在医院休息了一晚，便急忙以季家产业的发展为由将江汀白哄骗来了中心城。
最初，他下定决心要和江汀白一起留在中心城去经营那条与江家对接的产业新线。他托周桥在靠近中心军区医院的地方找了间环境怡人、交通方便的住处，租金虽然不菲，但是季洲舍不得委屈自己的爱人。
谁知他带着小兔子医生刚踏入小区，江汀白便拽住季洲的手不肯再向前。
江汀白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十分强硬地逼迫季洲退了这处的房子，让季洲提着行李送他来到了那片高档小区后低矮杂乱的贫民窟。
这件事导致了他们在这处暂时的落脚点爆发了自两人相遇以来最大的争吵。内容围绕江汀白是否应该有一个好的居住条件以及季洲是否要从远征舰辞职展开。
激烈的争执以江汀白叫嚣着“你滚回去！不要管我！”和季洲“砰”地一声甩上单薄的铁门结尾。
兽人颓废地蹲坐在沾满脏污的楼梯上，像一条绝望的“丧家之犬”。
他觉得他们现在真有一副“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样子，结婚才刚几天，双方的话题便由风花雪月转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
季洲由天亮静坐到天黑，无数次站起身来想要敲响那扇铁皮门，却又强行压下了心头那股劲儿。
最后，他狠下心来，收回了即将触碰到铁门的拳头，转身下了楼梯，再也没回头看过。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很久，那扇铁门的猫眼突然由暗变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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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区的楼道漆黑且杂物堆积，哪怕雪豹兽人夜视能力极佳，也难免会发生磕碰。
咣当——
季洲移开挡在楼梯中央的破烂自行车时，在楼道间发出了巨大的回响声。
自行车杆撞上了铁制的扶手，薄薄的防盗门挡不住里面传来的恶毒咒骂声。
季洲连连小声道歉，在骂声平息后干脆跃上扶手，迅速攀爬上了五楼直接跳到了门前。
阔别一个月，他终于又回到了那扇曾经将他拒之以外的门前。
太晚了，小兔子医生这个点肯定已经睡下了。
雪豹兽人掏出房东邮寄给他的钥匙，蹑手蹑脚打开了房门，做贼似地悄悄钻了进去。
他做好了屋内一片漆黑的打算，未曾想到唯一的卧房竟从门缝处透出了微光。
江汀白现在还没睡？
季洲心理疑惑，他瞥向手腕，现在已经半夜两点三十四分了。
他一个孕夫居然熬这么大的夜！
顾不得那点“近乡情更怯”的心理了，雪豹兽人换了鞋快步走向房门，步伐隐隐带了三分怒气冲冲。
临近门前，他却又生生止住步伐。
他没跟江汀白说过他要回来，大半夜地突然敲房间门会不会吓到一人独居的小兔子？
此刻的他完全没意识到江汀白是个经验比他丰富、手段比他老道、常年随军的星际军医，什么血腥、可怕的场面没见过？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被吓破了胆。
季洲试探性地推开了房门。
卧室只亮了一盏床头灯，灯下放了个鸟巢似的空心圆球做装饰物，床整洁得根本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江汀白不在房内？
雪豹兽人环顾了一圈都没见到那个清瘦单薄的身影。
大半夜的，不在卧室里睡觉该不会在医院值班吧？！
季洲思索一番，觉得江汀白能干出这事儿也不奇怪。他迅速搜寻了一遍别的房间，房间都打扫得很干净，几乎看不出人住过的痕迹，连根散落的兔毛都没找到。
怀孕妻子半夜不归家着实令人担心，季洲顾不得那些弯弯绕绕的小情绪，拿出通讯器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通讯器的震动声出乎意料出现在了卧室内，雪豹兽人立马挂断通讯走到卧室，却听见床头柜上的鸟巢球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过了一会儿，一只圆润的兔脑袋眯着眼拱开帘子探了出来，迷迷糊糊地要爬向刚刚震动声的来源。
小兔子脑袋还没完全出了鸟巢，就被一双大手兜着肚子抄了出去。
“怎么睡在这里？”季洲责问。
几乎是在两人接触到的同时，屋内忽然一黑，是雪豹兽人按熄了灯光。他颤抖的声音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一面发出疑问，一面又害怕小兔子看见他，回答他。
因为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
小垂耳兔似乎有和他一样的想法，在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之后便停止了挣扎。他乖顺地依附在兽人的大手上，假装又睡了过去。
其实季洲能感觉到手上捧着的弱小身躯在止不住地颤抖，但他俩心照不宣，谁也没揭穿谁，毕竟双方都希望黑暗能够掩盖他们一切剧烈波动的情绪。
雪豹兽人用干到起皮的嘴唇温柔地贴了贴垂耳兔的柔软额头，深吸了几口兔子身上散发的奶香，恋恋不舍地将他悄悄放进了被子。
洗漱一番后，季洲带着潮湿的水汽掀开被子，摸黑挤上了床。
垂耳兔还维持着刚才被放进去的姿势，闭着眼一动不动。
季洲曾经在荒星上饲养过一只雪白的小垂耳兔，他知道兔子真正熟睡时不会是这个姿势。
不过现在他看不清江汀白，江汀白也看不清他，他索性就把江汀白的假寐当作是一种对他的所有行为的默认。
雪豹兽人大着胆子将垂耳兔拖进了自己怀里，用大手笼住他的肚子一遍又一遍安抚着。
“安心睡吧……”
他低头吻了吻垂耳兔，将他放置在自己的肩窝处，疲惫地合上双眼。
心中那块空旷已久的缺口，终于在此刻被小垂耳兔填补得满满当当。
回到舰上后，他也曾拜托周桥、孟井等人常来看看他的近况，可别人描述得如何生动对他来说都不过是隔靴搔痒，抵不上自己真正看上一眼。
又或许看都不用看见，只需要知道这个人他就在你的身边。
季洲在脑海中细细描绘着今晚所见到的江汀白，宛如长期缺水的干涸土地久逢甘霖，不放过一丝一毫。
想着想着，他就发现了江汀白许多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江汀白放着偌大的双人床不睡，反而将自己塞进一个闭塞的小鸟巢里，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季洲之前只在一些被人遗弃过的孤儿身上见到过这种行为。
一个心理、身体素质都极佳的远征舰随舰军医，上舰时必然是通过了远征舰的层层考核，怎么会出现这种行为？远征舰是坚决不会允许一个睡觉要缩在密闭空间里的医生随军的。
所以不管怎么说，江汀白表现出这种行为都不会是上远征舰之前出现的。必然是出现了极大的变故，对他的心理造成了一定压力，才会让他产生这种行为，季洲心中分析。
或者更明确一点说，是他把还处于假孕状态的江汀白一个人留在这里所导致的。
是三十多个无人陪伴、身体疼痛的黑夜导致他只能将自己蜷缩起来、钻进狭小的空间里，以获得暂时的安心。
愧疚感瞬间涌上了季洲的心头。
对不起……对不起……
季洲不知道该怎么补偿由于他的缺席对江汀白造成的伤害，只能贴着垂耳兔柔软的后背，一遍又一遍无声地重复这句话。
他不该在明知道江汀白状态不好的情况下，被一时气话激得头也不回一走了之。
除了极度缺乏安全感之外，小兔子的肚皮虽然已经快几乎恢复正常，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变得松弛，与他印象中江医生平坦紧实的小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个月江汀白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季洲每想到一处，就会多一分自责。
与辗转难眠的他相反，终于被伴侣气息紧密包裹围绕的江汀白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小兔子从有心装睡逐渐变成了无意真睡。
不过，季洲不安的情绪通过肢体触碰传递给了昏昏欲睡的江汀白。
感受到背部绒毛传来的湿润，垂耳兔顿时睡不着了。
季洲在心疼他的同时，他何尝又不心疼季洲？
季洲以为瞒了他的那些事，他又哪一件不知道？
江汀白垂眸看了看自己仍有弧度的肚皮，从做完手术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宝宝。
照理来说，兔子半兽人在假孕时期会大量释放孕激素使他们对自己正在孕育小生命这一点深信不疑。
可或许是卫川给他的药起了作用，或许是他早有准备，他并没有像大多数兔族半兽人一样忽然得知自己假孕便情绪激动导致出现各种并发症。他平静地诊断出了自己的病症，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同时，他还做好了完美的伪装。
既然季洲不想让他知道，他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在他的男孩用他的方式来心疼他的同时，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心疼着他的男孩。
他不愿意让他的男孩因为他再加重生活的负担，他也不想看见他的男孩因为他一时冲动作出影响一生的错误选择。哪怕代价是他失去自己喜欢的工作，一个人独自熬过这些黑夜，一个人强撑起季氏与江家合作的这条产业链……又或者是，与男孩就此分离……
这些从一开始都只是他的责任，而男孩只是因为喜欢他被卷入了这场浩劫导致几乎失去一切。
江汀白在一切刚发生时，其实早就做好了与季洲离婚的心理准备。大不了他再回到从前的状态，事情不会比他遇到季洲之前更加糟糕了。
不过，在他缩在篮子里一个人度过漫长黑夜的时候，他又仿佛想通了什么，钻出了这个我为你好、你为我好的牛角尖。
季洲肩窝处的垂耳兔悄然滑出他的控制范围，与此同时，一双光.裸的手臂环上了雪豹兽人的脖子。
季洲还没从江汀白的突然变化中回过神儿来，就被江汀白爱怜地抱在了怀里。
“阿洲。”
柔软的唇瓣覆上他因长期缺水而干裂的唇，熟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江汀白主动开口问他：“你睡了吗？”
“没……”
身体比大脑率先给出反应，季洲嗓子沙哑。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抚摸着兽人的江汀白察觉出季洲明显要比一个月前瘦得多，忍不住紧了紧他：“你小时候应该听过，故事的名字叫作《麦琪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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