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跳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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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谢承郁正在东宫偏殿批奏折。
皦白的指尖按在眉心，面前是奏折，心里却想的是也不知她今晚有没有好好用晚膳。
他知道她的身子骨差，在江南七年，也没养的多好。
她不会知道，这七年里，卫卿宁在桑府每一次传唤郎中，他都会让人把郎中的话记下来，飞鸽传回京中。
这些年光是关于她身体的书信，便堆了大半个箱子，他知晓她的身体有多差。
郎中沉重的话语，萦绕心头：姑娘脉弦而涩、脉沉而迟，气机郁滞……应勤加锻炼，切忌少虑烦思。
否则，恐有碍寿元呐！
忽然东宫大管家褚然推门跑了进来，神色匆匆：“殿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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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卿宁抱着膝盖，火光将她雪白的小脸照得红彤彤的。
凌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木匣子，里面爬出一只半个巴掌大的红背蜘蛛。
卫卿宁的小身子抖了一抖。
凌简冷着脸：“真是个小废物，胆子还是这么小，难怪吩咐你的事一件都办不成呢。”
卫卿宁将垂在地上的裙摆拢起来：“我已经尽力了，张丞相不是告诉你们重点书籍了吗？凌公子也是满意的。”
凌简冷哼一声：“我可不像师兄那般好敷衍。”
卫卿宁盯着面前的火光缓缓开口：“药王谷避世多年，凌公子医术高明，即便是不入朝为官也能有一番大作为。”
凌简闻言语气更加冷漠：“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我看你小小年纪，可是好心提醒你，离我师兄远一些。”
卫卿宁扁扁嘴，知道从她口中套不出什么话了。
只盯着那只可怕的蜘蛛。那只红背蜘蛛在地上似乎顺着一条看不见的踪迹转圈。
凌简眯了眯眼，一把拽起卫卿宁的胳膊就走。
利箭划破长空，耳边传来猎猎风声。
凌简侧身躲避，连退数十步。那离弦之箭带着不可抵挡之势擦过她的左臂。
凌简吃痛一声松开左手，又飞快地用右手去钳制住卫卿宁。
卫卿宁感觉脖颈处一片冰凉。
凌简钳着卫卿宁慢慢退后，将匕首抵在她下颚：“你再进一步我就杀了她。”
谢承郁的脚步倏地顿住了，眸底一片阴翳，“你想要什么。”
凌简勾勾唇，看向他的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她的目光落在谢承郁腰间佩着的白泽玉佩上。
在这浓稠的夜色里，唯这一块美玉莹光。
“名冠天下的冰璃玉佩，太子不妨就以这个换。”凌简戏谑，“就是不知太子是否舍得了？”
这玉佩是谢氏皇族的宝物，会传给每一任储君。不仅象征了持有者尊贵无上的身份，传言以此还能号令一支神秘皇室暗卫。
“太子殿下，我对她还有用，你不必拿这个换。你换了她也不会放过我。”卫卿宁小小地挣扎了一下，那锋利的匕首立刻在她雪白的脖颈割破一道口子，血珠渗了出来。
“你别动。”谢承郁沉声道。
凌简锢住她的手又用力几分，语气不善：“小丫头，我这匕首可不眨眼，你该庆幸今日我忘了在刀刃上涂毒，给我安分点！”
谢承郁毫不迟疑，已经抬手摘下了玉佩，那枚已流传百年的太子玉佩挂在他指尖。
“放开她。”谢承郁的声音清冷如玉。
凌简一只手伸开，横在卫卿宁脖颈间的匕首微微离了几分，朝着他道：“给我。”
谢承郁将掌中玉佩掷向她，力道之大，带着风声。
凌简并没有伸手去接。
只见白光一闪，那白泽玉佩被她用匕首划开，“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碎成数瓣。
卫卿宁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去，凌简只扬了扬眉。
是挑衅。
卫卿宁皱眉，虽然冰璃玉佩价值连城，但凌简也不是贪图钱财之人。如果说她是为了能调动冰璃玉佩的皇族暗卫还说得过去，可她只是将玉毁了。
凌简虽然经常倒腾那些可怕的蜘蛛和毒蛇。但她也是个有气节的女子。她第一次见谢承郁，就露出了无比厌恶和愤怒的神情，难道他们是旧相识吗？莫非这玉佩还有其他特殊意义。
谢承郁紧盯着少女细腻雪白脖颈下的一条红线，伤口还在不断地冒出血珠。
他上前一步：“现在可以放人了？”
“看来大胤太子十分在乎这个小丫头，竟能舍弃皇族宝物冰璃玉佩。那我不得不对她高看一分了。”凌简嗤笑一声，换了只手掐在卫卿宁的后颈，向捏兔子一般将她提到身侧：“你没听她说吗？你把玉佩给我，我也不会放过她。更何况……你不妨问问她，她可是心甘情愿跟我走的。”
谢承郁抿着薄唇，眉头轻蹙。
卫卿宁捏着裙边说道：“太子殿下，我不是写信给您了吗，你和子奚哥哥不必担忧。我不会有事的。”
“你要去哪？”谢承郁的身姿挺拔，夜色下的容颜犹如寒冬初雪，孤高清绝。
“我……”
“卫国公禁足未解，卫行云尚在牢狱。你想去哪？”他的声音很平静。
卫卿宁捏着裙边的手更紧了些：“有殿下和子奚哥哥在，不会有事的。”
卫国公府解禁只需时日，子奚哥哥也回京了，有他和太子殿下照拂，二哥不会有事。可如果自己再不走，北关那边便会有危险。
谢承郁冷笑了一声。
卫卿宁第一次见这样的他。他的眼神犹如冰封的寒潭，冷冽而无情，谢承郁轻嗤：“你以为，你走了，孤还会管卫行云的死活吗？”
卫卿宁一怔，口中不自觉的喃喃：“什么……”
凌简忽然笑了，伸手居然将卫卿宁往怀里一搂：“你这小丫头可真是个宝啊，若我拿了你，日后岂不就能挟卫女以令太子了？”
“是吗？”谢承郁的声音很轻。
凌简看他一幅胸有成竹，操纵全局的模样。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左臂忽然传来肿胀麻木的感觉。凌简去查看刚刚被利箭划破的手臂，伤口已经开始发黑发紫，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堂堂太子居然玩阴的？”
凌简勃然大怒，那麻木无力的感觉瞬间沿着伤口蔓延到半个身子。
谢承郁没有回她，看向卫卿宁，“宁宁，过来。”
卫卿宁轻轻拨开凌简架在她脖子上的手，跳到一边。
她看着谢承郁，神色复杂。
“过来。”谢承郁朝她招手。
卫卿宁摇摇头，反而退的更远了，身后就是悬崖峭壁。
凌简捂着冒黑血的伤口无力地倒在地上，忽而放声大笑出来：“太子，你没想到吧。你也被这小丫头摆了一道。她压根不想待在你身边，你以为你以报恩为由就能困住她吗？”
卫卿宁目光沉静，从腰间取出短笛，悠扬的笛音自唇畔传出。她一心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拦得住。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女子轻点足尖，如魅影般跪在她跟前。
正是她的贴身武婢，青雾。
谢承郁眸光一震，黑幽深邃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白天看她就不对劲，幸而派人多加留意。听说她出了事，便立刻从东宫赶了过来。不曾想她居然利用了他们所有人。
“太子殿下，对不起。”卫卿宁微垂着眉眼，不敢跟他墨玉般的眸子对视：“我真的有急事要走，您又绝对不会同意，我只能出此下策。您放心，我回来后一定用双倍的时间来赔偿您，给您报恩。”
卫卿宁已经退至悬崖边：“青雾。”
青雾会意起身，手中抛出一个鹰爪勾，握住卫卿宁的肩膀纵身一跃。
折竹和桑子奚匆匆赶来，就看见两道身影跳下悬崖。
桑子奚心中骇然：“小宁！”
然而比他声音更快的是一抹月白的身影。
“殿下！”
谢承郁纵身一跃，也跟着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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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在快速下降，随后鹰勾一绷，二人就悬在半空。
“青雾，是不是带短啦？”卫卿宁抱着她的腰，朝下看去。
底下黑洞洞的，怕是还有一段距离。
“主子别怕。”青雾有些懊恼地抿住唇，下去摔不死，但以她的武功怕是难护主子不受伤，“大约还有十丈高。主子闭上眼。”
卫卿宁“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身子飞快下坠。
卫卿宁忽然觉得自己腰被一条强有力的手臂给圈住了，然后向后一扯，后背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耳畔隐约听见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枯枝勾破衣裳的撕裂声。
天旋地转，落到地底。枯叶发出脆响。二人紧紧抱在一起，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
卫卿宁猛地睁眼，眼前是月白的衣袍，和那张美玉的脸。
谢承郁跟着她们跳下来了！
卫卿宁此刻正趴倒在他上方。
她瞪大眼睛，谢承郁那条劲瘦的手臂还牢牢圈在她腰间，他身上清列的沉香夹杂着淡淡的莲花香气就萦绕在鼻尖。
卫卿宁肘部撑起放在身前，想要借力起身。
却听见男子极轻的一声闷哼。
卫卿宁的脸霎时间犹如火烧般烫了起来。
谢承郁缓缓松开她，卫卿宁连忙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落叶。
刚刚谢承郁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中，他的手护住她的头，身体挡住了悬崖边上凸出的树枝和岩石，自己身上一点伤也没有。
“太子殿下，你怎么样了？”看到人还躺在地上，卫卿宁连忙去拉他。
借着月光，这才发现他手背上，胳膊上，全是细小的割伤。
她将他扶起来，他后背伤的更严重，后背衣裳被划破几个大口子，露出他紧实的脊背，血迹蔓延开来。
“你怎么跟着跳下来了！”卫卿宁又急又恼。他就算武功再好，但悬崖那么高，没有绳索，就借助一把剑，这么跳下来，实在是……
谢承郁看她恼怒的小脸，刚刚那点气闷忽然消了，他轻笑了一声：“因为孤不信你。”
“什么？”
他的嗓音低沉：“孤觉得你走了，便不会兑现回来的承诺了，所以孤不会放你离开。”
“但如果你实在要走，可以。”谢承郁深深地看向她，仿佛一块上好的湿墨在月色下渐渐晕开。
“我陪你。”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跳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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