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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十二章 慰藉 (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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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邯默强自抑制着要跳起来的冲动,道:“这消息可当真?”

      他面前坐了一人,年纪看来约在四旬开外,眉目疏朗俊秀,想来年轻时必定是个美男子,正是宋国的延州节度使池闳野。他此番亲身带了鹞子卫队,护了年止十六岁的女儿池婉扬来同萧邯默完婚,本打算直上南京,结果在这里便即遇上。

      池闳野端起手中酒碗,喝了一口,方才慢条斯理地道:“决计不错。七八天前,我手下的斥候头目赶来向我报告说,辽东双盗里的白狐在这一带出现,身边带了两个少年,其中一个看来身受重伤。听他形容,很像是西羌那个李道旻。我便留了神。刚刚细作来报,西羌国那一行人,打了舒王李仁禮的旗号,带队的是往利伏鹊和颇超兀勇,刚刚在重迷崖那里扎了营帐。今早上便来了两个人,被往利伏鹊亲自迎入帐去。看光景便是白狐和李道旻两个。”

      他一边说话,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面前的萧邯默。见他的神情颇为古怪,似是惊惶意外,又好像是……喜不自胜?心中寻思:“上回鹞子传来的消息说,萧邯默杀了西羌一帐的人,我便料定李道旻失踪,是他这面下的手。怎地他听说李道旻没死,却好像甚是高兴?”停了一刻,见萧邯默不说话,便继续道:“西羌国舒王府的人在这里出现,官面上说是来接应遇盗落难的小王爷,我却怀疑他们另有所图。那颇超兀勇也罢了,往利伏鹊却是做过都统领的人,自身官位且不论,同西羌宫中权贵均有姻亲联系,算得是西羌朝廷里举足轻重的一号人物,要说这两人巴巴地离了兴庆府,赶到这荒郊野外,只为了接回一个舒王庶子,未免太也说不过去。”

      萧邯默道:“池节度的意思,他们也是为司徒氏的藏宝而来?”

      池闳野愕然,心道:“萧池两家即将结亲,你便为我半子,你怎地还称呼我作‘池节度’?”然而这时不便就此多言,只得道:“正是。宋羌打了这些年的仗,李氏的国库怕也空了,若有横财,自然不拿白不拿。司徒氏的藏宝,其实钱财还在其次,据说‘盗王之王’司徒霖的一身武功,俱收录在一部秘笈里,与那些财宝藏在一处。宋国军队文弱,民间却颇有高明武功流传。西羌国人人好武,早对中原武学心向往之。从前武烈皇帝,便曾密令手下入少林寺窃取武功秘笈,数度均是功亏一篑。当今的西羌摄政王据说也极是热中武学一道,只怕也是听到了司徒霖这本秘笈的传言。”说到这里,哈哈一笑,道:“这些关节,萧都统想必早知,却是老夫啰唆了。”

      萧邯默道:“我听说池节度原本便是西羌国人,不知是也不是?”

      池闳野心下一凛,心道这话他却是哪里听来?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道:“老夫少年时候,在西羌住过一段时日,却算不得西羌国人。”

      萧邯默冷笑一声,道:“池节度,这里森林是辽宋接境的地方。你现下的身份还是延州长官,没法子在汴京的眼皮底下调兵来此。既然是要我这里出兵帮你去寻宝,大家便当坦诚相对,言无不尽才是。你明明是野利家的人,如何算不得西羌国人?”

      池闳野凝目看着萧邯默,缓缓道:“野利这个名字,我已经二十年不曾用了,却不知你从哪里得知?”

      萧邯默笑道:“池节度倘若不是当年的野利宏义,又哪里知道这许多关于司徒氏藏宝的事情?”

      ……

      萧邯默目送池闳野的身影消失,才长长出了口气,觉得背上居然微微汗湿了,心道:“人都说池闳野是个老狐狸,果然十分难对付。”转身走入帐篷,给自己倒了杯酒。酒方触唇,心里先时被强自压下去的情绪便纷纷涌了上来。他喃喃地道:“道旻,道旻……你果然没死。”一口将杯里的酒饮尽,但觉得喉间又酸又辣,心下又喜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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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封流索策马走到山谷口,见到地下马蹄纵横痕迹,心里便知不妙。他小心翼翼,穿过那一片乱石,却未见到半个人影。接着便见到外洞前那片树篱被踩得七倒八歪,洞口大石也被人挪开了。

      他等了一刻,不闻半点声息,终于悄步走入那条甬道。洞里火堆已然熄灭,铫子里尚余半铫冷粥,池嘉术和祁蔚廷两人却不知去向。

      他环眼四望,见几张床铺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并未有半分凌乱迹象。一眼看到地下,却是有人以焦炭为笔,写了两行字。无论是那落笔深浅,还是字迹样式,都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看惯了的。他将那两行字读了一遍,便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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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缇柯道:“你要我替你去见池闳野,拿李道旻的短刀去换祁蔚廷回来,随便什么地方说一声不就得了,做什么巴巴地把我叫到这里来?”

      他们所站立的这一小片地方,看来同森林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两样。只不同的是在一棵大树前,砌了小小一圈白石子。缇柯知道商婉扬便葬在此地,只是这里既无墓碑,也无坟冢,只有树干上刻了一个名字。

      细封流索道:“我喜欢这里。”往下却不说话。

      缇柯心道:“看来池嘉术那小鬼摆了他一道,他心里到底有些难过。”他一时寻不出话来说,便也看向那棵树。见那树干上的名字刻得极深,直是触目惊心。顺口便问道:“婉扬这名字,当真是池闳野起的?”

      细封流索点头。缇柯笑道:“‘有美一人,婉兮清扬。’难为老头子没在宋国读过书,倒还有些墨水。”

      细封流索淡淡地道:“我见过池闳野写的汉文的诗,也算是允文允武的人物罢。”

      缇柯忽然道:“三年前,我到了一个小地方。很下等的小酒馆。冲出来一个女人,搂住我死死不肯放手,你猜她管我叫谁的名字?”

      细封流索看着他,没有回答。缇柯也不等他回答,便道:“我跟她说,她认错人了。她便像疯了似的对我又踢又打,对了,还在我手臂上咬了一口。后来总算有人过来把她拉走了,他们还跟我说,她有点儿不正常,因为她已经等了那个混账十五年了——等他回来娶她。

      “你没见那个女人看上去有多老,少说也像有五十岁了。可他们告诉我说,她其实才三十多。更要命的是,她还有一个女儿,浑身脏得跟泥猴一样,简直看不出是男是女了。”

      细封流索道:“原来你改了性子,却是为了这事?”

      缇柯嘻嘻一笑。他脸上仍是挂了那一副漫不在乎的神情,可语调却明显变了,道:“不错,打那以后,我见到女人,就有点心里发怵。天晓得老头子有过多少女人,生了多少孩子,我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我总在想,一个街上素不相识的人,其实有可能身上就流着跟你一样的血。也许跟你睡过的人里就有。这么一想就毛骨悚然,甚么兴致都没了。”

      他偏着头想了想,道:“奇怪,怎么但凡我知道老头子的其他孩子,都是女儿。你说他要是还有别的儿子,是不是也跟我似的,是个一塌糊涂、没心没肝的流氓?”

      细封流索道:“你是流氓,不过还不算太一塌糊涂罢。甚至有的时候,我觉得你还是有那么点心肝的。”

      缇柯苦笑道:“谢谢你夸奖。所谓一词之褒胜于华衮,大概就是指你这样子的话罢?”

      他把玩着手里的短刀,忽道:“你可知道池闳野干什么非要这把刀不可?”

      细封流索摇头,道:“多半他以为这刀既然是从微达身上来,想必跟那宝藏有关罢。”

      缇柯道:“那你便不奇怪他是怎么知道有这刀的?”细封流索道:“他热中的事情,我不感兴趣。祁蔚廷现下在他手里,他要这把刀,咱们给他便是。”

      缇柯看他的样子显然是意兴索然,道:“既然如此,刀我这就拿走了,祁蔚廷我保证最迟明晚给你领回来。你还有甚么话要说的?”

      细封流索道:“没有了。”又道:“谢谢你。”

      缇柯见他看向自己的眼光清澈柔和,太阳光下,那一双浅褐色的瞳仁宛若切割过的宝石。情不自禁地心中一动,忖道:“只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居然生在这么个人脸上。”摆了摆手,道:“你记得欠我人情便是。”将短刀系在腰带上,却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来,抛给了细封流索。

      细封流索展卷一看,见打头一行便是“宋楚怜,扬州红香阁头牌,貌美艳,擅歌舞,能自作小曲填词。”往下密密麻麻,不下数十行,一时愣住,道:“这是甚么?”

      缇柯笑道:“上回你说你有五年没和人睡过,我便想了个名录出来,有些是我见过的,有些只是听说。清倌红牌都有,南馆的也有,你考虑考虑,中意哪一个,我下回便替你买了带来。或者你愿意自己南下走一遭,就更好了。”

      细封流索不动声色地把那张纸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道:“我看起来很需要这个么?”

      缇柯瞪眼道:“都五年了,怎么不要?你真作了和尚,还是有了甚么暗疾?”上前一步,抓起了他手,道:“有的话便直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有甚么不好说?话说我知道有个郎中,在宋国的大名府,极是高明……”

      细封流索终于按捺不住,打断了他道:“等等,你先告诉我,我到底看起来是欲求不满,还是萎靡不举?”

      缇柯眨了眨眼,道:“欲求不满以至于萎靡不举,还是萎靡不举导致了欲求不满,有区别么?总归都是要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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