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黑白无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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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这才注意到仇心柳身后的两人，一个身着黑底红纹的敞口官衣，个头略微矮小，身型结实，面色黝黑冷漠，头顶黑色的高帽上赫然题着“天下太平”四个白字，这还不是最醒目的，最醒目的是他身上竟然缠绕着一根生锈的铁锁链，那锁链宛如毒蛇一般沿着他的双臂缠绕而上，一路沿着脖子至到腰间。
而另一个则恰恰相反，他一袭恣意洒脱的圆领白衫，唯领口和广袖的边缘有着两寸宽墨绿刺绣的缘饰，这位身材高挑，体型瘦削，那衣服穿在他身上竟然有点空落落的。与黑衣人给人“黑”的感觉一样，这白衣人给人的感觉是“白”，他的手很白，他的脸更白，可以说已经到了惨白如纸的地步，他的头顶上也是一顶同样形制的高帽，只是颜色正好相反，白底黑字，上书“一见生财”。他骨节分明的手里持着一根木柄，有点类似道士手里的拂尘，但仔细一看，束着的却并非麈尾或是丝绦，而是数张小纸片首尾粘贴而成，每张纸片上皆画着看不懂的符号。
这两人，白衣之人明亮胜过天上的皓月，黑衣之人则仿佛与黑暗浑然一体，怎么看都是对立存在，但却又有说不出的和谐，但唯有一点，就是这两个人的声音都非常的年轻，明朗而清亮。
面前这两个人的形象实在是太过一目了然，江云不禁脱口而出：“……黑白无常？”
“哈哈哈！眼力不错！”白无常虽然面色惨白，但是笑起来，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若湖之前并不敢正视黑白无常，不知道是江云的出现为她壮胆了，还是人多了缘故，她上前两步道：“两位大人，可否再宽限一些时间？”
白无常的笑容冷在了脸上，然后缓缓地摇摇头。黑无常微微颔首，继续道：“时限已到，今天你必须得随我们回去了。”
“……知道了。”仇心柳微微咬了咬嘴唇，也并没有再说什么。
海风带着咸味充斥在五个人之间。一时间气氛沉默了下来。
然而打破沉默的却是一向最不爱说话的江云，他依旧充满了疑惑：“那耳朵和尾巴是怎么回事？”
你！你为什么还要提耳朵和尾巴！”如果不是斗篷已经遮盖了仇心柳大半的脸，她眼里怕早就飞出十七八把刀子了。
“是火狐族的力量吗？”若湖忧心忡忡地问。
“‘生魂’之力尚不足以压制那一半狐族血统之力。”黑无常说话向来简洁，但见江云和若湖皆是一脸茫然懵懂，白无常挠挠头，继续解释道：“简单来说呢，就是一个人死后，三魂中至少得有两魂在，才好随我们回地府，但是现在她呢，只剩下一魂，又因为一些机缘巧合，这一魂里火狐族的力量超过了人族，所以才会呈现这个模样，不过这个其实无所谓啦，反正下去之后大家都是一样的！”说完，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倒是无所谓得很。
“真的没有关系吗？”若湖担忧地问。
仇心柳摇摇头，缓缓开口道：“没事的。”
若湖道：“五年了，我才见着你，为什么，你都不来找我，为什么，一见面你就要走……”若湖的眼里噙着泪水，她俩原因为有血脉上的联系本就比其他同伴更加亲近，而在一起相处的日子，脾气虽然大相径庭，但性情居然极为相投，好得如同亲姐妹一样。
“若湖……”仇心柳想到自己从小并没有多少玩伴，尤其是她大多数时候都阴晴不定，仇皇殿里别说是女孩子，只要是个活人十之八九见到她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谁还敢与她亲近？一直到遇见了若湖，她好怀念在战斗之余她们一起在街市上挑衣裳选胭脂的日子，怀念耳鬓厮磨说悄悄话的日子，如果可以，她好想，与他们来日方长细水长流。
抬起手，想要拭去若湖脸上的泪光，仇心柳却忽然发现自己几近透明的指尖无法触碰到她，怔了怔，最后惆怅地收了回去。
然后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江云身上。
这个她心心念念的人，她原本已经决定不再去打扰他的生活，就算有多少不甘心，但如今的她只剩下一缕残魂，阴阳相隔，他们已再无以后可言。但在最后的时刻，她竟然还有机会见他一面，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只是，只这一眼，她的心，又情不自禁地动摇起来，好不容易，她才敛去了情绪，勉强勾起一抹笑容，道：“云哥哥，再见了。如果……”
没有如果，她咬住了嘴唇，硬生生在心里掐断了“如果有来世……”的话语，转过身，抬步要走。
“等等！”江云突然开口，然后他平稳地接住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不是魂魄尚未齐全吗？”
“这解释起来就麻烦了，总之时辰到了就是到了，全不全都得带回去，这是阎王大人的命令，谁能违抗。”白无常原本说得有些不耐烦了，但他说着说着，忽然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恐，就好像他自己看见了一个大头鬼一样，他猛地掠了过来，凑上前上下打量了江云一番，“慢着！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竟然能看见我们？”
“不对啊！不可能啊！”他嘴里念叨着，然后迅速从掌心中祭出一个白色的玉笏，只见那玉笏上竟然又是四个字——“你可来了”。白无常念了一个口诀，一股霜雪般的白色雾霭开始升腾缭绕在笏板周围，然后他透过雾霭看了看江云，不解地喃喃道：“怪了，你阳寿未尽，怎么看得见我们？”
“暂时灵魂出窍而已。”黑无常在一旁见怪不怪，然后又对江云道：“我见你似乎因机缘获得仙基，但三魂七魄若离体太久绝非玩笑，尽快回去！”
“原来如此……”江云恍悟着伸出手，他终于明白自己这种轻盈的感觉是什么了——是的，与其说像他们侵入江瑕意识的那次，不如说这样的感觉更像是在五雷塔离魂的那次。
仇心柳猛地回头，透过他的手掌甚至清晰看到了地面的岩石，她惊恐地问： “云哥哥，你……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江云却很淡然，“没什么。”
“骗鬼！怎么可能好好的灵魂出窍。”仇心柳定定地看着他，似乎不问出一个答案来誓不罢休。
“喝……醉了……”江云拗不过她，只得找了一个理由搪塞。
“醉……啊……”若湖忽然想起什么，又捂住了嘴。
“怎么了？”仇心柳疑惑地望了过去，若湖连忙摇头。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白无常在一旁催促道。
“等等，我还有一问。”
“你比看起来啰嗦很多哎！”白无常无奈地看着江云，“赶快问，最后回答你一次！”
江云看了一眼仇心柳，继续问：“方才说，两魂齐全才可转生，现在两魂不全，那她，会怎样？”
“灵魂不全嘛有不全的办法，非要投胎也还是可以的，只是下辈子变成什么那就是阎王大人定夺的事儿了。”白无常说得稀松平常。
江云沉吟片刻，“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帮她找回来。”
白无常愣了愣，又好气又好笑地伸出手指，“第一，从来没有人能在时间上跟我们谈条件。第二，五年都没找到，你以为说说就能找到吗？第三，你现在阻止我们带走她以为是在救她吗？你这是在害她！老八，我们走！”
三个人刚一转身，江云已飞身掠到他们前面，这身法，甚至比鬼魅还要飘忽。
“自古以来，想从我们兄弟手底下抢人的不少，但少有成功的。”白无常敛去了嘻嘻哈哈的神色，不悦地挑挑眉，手里木柄上的小纸片们簌簌而动，“你们江湖人刀枪剑雨见多了，这引魂幡什么滋味，没尝过吧？”
此刻江云手上没有剑，但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
“云哥哥，算了……”仇心柳正想开口，另一旁的黑无常却突然开口，“若是找不到呢？”
此言一出，白无常差点没跳起来，“等等老八！”
“三个时辰，我会带她回来，一定能找到。”忽略一旁的白无常，江云似乎很有把握地回答黑无常的问题。
“那好，三个时辰，寅时半刻之前，你们务必回来。”同样忽略掉一旁已经开始怒发冲冠的白无常，黑无常沉吟片刻，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喂！老八！你为什么擅作主张！阎王要她三更死，谁敢留她到五更！”白无常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跳出来叫嚷道。
“她已经死了，不存在三更死还是五更死的问题。” 黑无常淡淡地说，差点没把白无常再噎死一回，然后他又转头对仇心柳道：“你可要去？”
仇心柳垂下眼帘，她知道这有多渺茫，不然也不至于五年都毫无音讯，但是她抬头看见江云的脸，犹豫瞬间烟消云散：“我要去。”
黑无常点点头，“若是能找到最好，若是找不到，务必按时回来。”
仇心柳口中称“是”，白无常叹了一口气，挥挥手一副无可救药自求多福的模样：“唉……去吧去吧，你记得，在人间逗留时间越长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那半个仙狐血统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尽快随我们返回阴司的好。”
仇心柳点点头，“谢谢……给七爷、八爷添麻烦了。”
“还有你！”白无常依然有些忿忿不平地看着江云，“别仗着你有点破仙基就乱来，说到底你一个肉/体/凡/胎/的，三个时辰不短了，找得到找不到都早点自己回去，免得真的魂飞魄散而枉死。”
江云微微颔首，“多谢提醒。”
若湖走上前，她本想替心柳整理一下斗篷上的系带，却发现伸出手去，根本触不到对方，神色微微一黯然，复又说道：“你们去吧，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找到的，记得，有好消息一定要托梦给我。”
“若湖，谢谢你！”仇心柳看着昔日的好友，笑着话别。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 黑白无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