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柳-人鬼情未了》炼金的喵

2、第2章 回忆袭来

　　重新燃烧起来的烛火，光芒比之前更加的明艳，火光中散发的热量，炙烤着江云内心深处所剩不多的冷静。
　　仇心柳已经死了。这是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五年前神武宫天崩地裂的瞬间，对于武林人士来说，普天共庆的同时也带着些许的遗憾，毕竟在埋葬他们对丧神诀恐惧之心的同时，也断送了他们对于支配武林的无尽欲望。江湖上随时随地岌岌可危的和平重新到来，等待着下一个秘籍或者宝藏重新翻出这些人虚情假意的嘴脸，但是对于江云来说，却不单单是趁机摧毁了作为解星恨身份的一段过去，在仇心柳连同仇雠灰飞烟灭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心里的什么东西也被一并带走了。
　　那时候，仇心柳的身影总是在他的眼前晃，白天或晚上、醒着或做梦、并非是她坠落深渊时泪中带笑的脸，而是所有的过往都如同潮水一般地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重新上演。
　　一次一次，循环往复，他常常在日暮天明的时候就看着那些景象，看着看着就看到灯火阑珊。
　　索性仙云栈离望月台很近，他常常到仇心柳的墓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好像唯有在她的墓前，他才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又在心中重新复苏。
　　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江云会就此困于心中城池之时，仇心柳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像是雪山上随手揽住的一朵说消散便消散的雪花，化于手心，仅于一点冰凉，再然后他的心情就逐渐平静了下来，一直平静到他自认为的古井无波。
　　两年前的时候，他决定接受华紫音对他矢志不渝的感情，重新开始的生活，也得到了父母的祝福和认同，于是，他才来到祁族，准备和华紫音共赴余生。
　　今夜明明是他最该忘却前尘的时候，却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错觉似的恍惚以为听到了仇心柳埋怨的声音。
　　她若还活着，自当是不许的。
　　江云心里描摹着她生气起来蛮横骄纵的模样，却无端生出几丝暖意。
　　可是，这丝暖意很快便化成了冰冷的利刃。
　　人死不能复生。
　　这句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曾经是杀手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六个字的意义和份量。
　　况且，他已经……很快就是另外一个身份了。
　　江云向来是一个果决的人，他一旦做出了决定，几乎不会再做变更。他相信，就算仇心柳真的死而复生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改变现在的决定。
　　他的剑依旧不发一语的停留在他的手中，宛如一面镜子倒映着他的深不见底的目光。他记得华紫音曾经称赞过自己的相貌，尤其说他的眼眸犹如朗月星河一般，闪烁着浩瀚星辰的光芒。
　　关于他自己的外貌，他并不是太在意，但是后来在江湖上过多的引人瞩目之后，他问过江瑕，江瑕曾经自信满满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那是当然！你！我！”他再次强调了一遍，“你和我——我们的爷爷——江枫，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江云不清楚美男子是否能带来更多的同伴或者朋友，但从小到大剑才是他最不离不弃的同伴。任何时候都一直在他的身边。不幸的时候、悲伤的时候、痛苦的时候、迷茫的时候。拭剑是很早很早之前养成的习惯，早在师父风行骓答应收他为徒的时候。
　　“我可以收你为徒，但你先回答我，剑是你的什么？”面貌和蔼的老人忽然收起了满脸的笑容，向刚刚上山求取剑法的他提出的这个问题。
　　年少的他跪在地上低下头，半天答不出一个字。
　　“真笨，这都答不上来，还能是什么？杀人的工具呗。”身旁站着的仇心柳，插着腰小声地嘀咕道。
　　风行骓不置可否的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仇皇殿大小姐的一番言论，然后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当时的解星恨身上，缓缓地说：“回去吧，没事的时候，你多看看剑，擦擦剑，等到你可以和剑做朋友的时候，再来山上找我。”
　　从那之后，解星恨看剑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以至于除了吃饭睡觉和完成仇雠交办的任务之外的时间，他就用来和剑相处。说来也奇怪，虽然那时候风行骓没有教过他一招半式，但他在运剑时却越来越得心应手，他仿佛真的和剑成为了朋友，甚至，融为了一体。
　　——“好笑，和剑成为朋友，你就用你的‘朋友’去杀人！”
　　当解星恨认为自己差不多和剑成为挚友，打算重新上山之时，仇心柳耸耸肩，给出了如上的不屑评论。
　　到了很久之后，他终于才明白。师父是早就看穿了他口中言之凿凿的仇恨和内心深处对于良善的渴望，他在矛盾中迷惘和纠葛，而这位阅历丰富的老人一直在劝他，洞明世事，并与自己和解，不要活得违背本心。
　　事实上，每每他看着剑，剑映着他自己，他觉得这柄剑是熟知他所有想法的，像一个心有灵犀的老朋友。然而此时此刻，这位老朋友忽然不说话了。他们之间像有了隔阂，他也忽然看不懂剑了。
　　许是烧到什么异物，蜡烛的灯芯忽然“嗤”的发出了一声异响，烛光摇曳，倒影在剑上，仿佛在嘲笑他的虚伪。
　　“云大哥，你准备好了吗？”一个年轻的声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适时地打断了江云的思绪，来的人一袭紫衣白襟的华服，端得是少年意气，英姿勃发，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目光明亮，烨烨生辉。
　　“瑕弟，你怎么过来了？”虽说紫音的帐篷离此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但按照之前说好的规矩，他们所有的人都会是江云接下来的“阻碍”，此刻并非见面的时候。
　　“我来看看你呀，虽然你的武功天下无敌，可是说到这些旁边左道的事情呢，你就不如我啦，你要当心不要遭了他们的道！”
　　“那你不如说说到底有些什么旁们左道，我也好提前做防范。”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江云唇角微扬。
　　“这个……这个我可不能说，说了就没意思了！”江瑕狡黠地笑了笑，“总之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了，多加小心！”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虽说“抢亲”重在“抢”字，但大多都是小打小闹，祝福自然多过挑战。但是华紫音不一样，水影仙子不仅在江湖上有着众多的爱慕者，在祁族更有着相当数量的痴情追随人。甚至在宣布成亲之时，依然有反对的声音，有人挑衅江云之前的杀手身份，也有的人直接就将异族人的血统视为原罪，自然不排除今夜还有人会从中作梗。
　　“那我过去了，你记得准点过来啊！”见江云点头知晓，江瑕抬步要走，忽然，外面锣鼓敲打之声越发的近了，接着，帐篷的门帘再次被人撩起。
　　这次进来的人是一个黑发黑须的老者，六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有岁月的风霜，可是精神依旧矍铄，今天的他穿戴齐整，还带着紫色祥云的方巾，像是又年轻了几岁，江云和江瑕连忙抱拳行礼。
　　万春流捻须微笑，上下打量了江云一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笑道，“紫音这孩子的眼光到底是不错的，江少侠果然少年英雄，仪表不凡。”
　　说得江云自己倒是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
　　万春流顿了顿，又道：“外面马匹已经备好，你可以收拾出发了。接到紫音后，再回到这里，我们在篝火前等着你。”
　　江云点点头，正抬脚欲走，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将手中的剑放下。
　　江瑕惊道：“你不带剑吗？”
　　江云奇怪地看着他，“之后用不到吧。”
　　“可是……这……”江瑕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在江瑕的印象中，江云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剑不离身的人，是那种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人。
　　万春流笑道：“无妨，祁族原本尚武，再加上族人生性豁达，即使是在成亲之时，佩戴上剑，也无不可。”
　　江云只轻轻地说了一句“不必”，便飞快的走了出去。
　　江瑕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不安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开始扩大。他怔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遭了！我也得赶快走了！”
　　万春流望着两个人的背影，笑了笑，“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日常吐槽：都要成亲了，能不能专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