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口袋》婉兮清扬

1、Part 1

　　“其实，把烦恼啊，难过啊，这些不快乐的东西，都放到一边的袋子里。平常的时候不要看它们，只要知道它们在就行了。另外一边的袋子里，就放着高兴啊，幸福啊，这些快乐的东西。还要常常把它们拿出来看看，这样的话，不是快乐的时候会比较多吗？”女孩子向着远处的夕阳说着上面的话，双手交握成拳放在胸前。她的脸被阳光铺上一层极淡的色彩，眼眸里闪动着格外坚定的光芒，整个人都显得耀眼起来。
　　没有听到身边的任何回应，女孩转过头，望向站在身旁的小男孩。他瞪大了眼，呆呆的望着自己。
　　“怎么啦？”她以为他没有听懂，有些懊恼，和这么小的孩子讲这些他哪会明白呢？
　　但是小男孩憨憨的笑了笑：“姐姐，你刚才好漂亮。”就像天边的晚霞一样。
　　她愣了愣，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漂亮吗？这个词和她的距离，又何止是千山万水那么远呢？但苦笑瞬间被收起，脸上还是那么灿烂的笑靥，让人不禁以为刚才看到的是个错觉。
　　她弯下腰对小男孩说：“那么不要再哭了哟！男孩子的话，应该是不能够流眼泪的哟！姐姐走了，拜拜！”
　　小男孩望着女孩在视线里消失，手肘上包着的手绢被风吹得微微飘动。

　　“咦？朵朵，又日行一善去了？”
　　女孩刚到教室，就被坐在旁边的好朋友藤子调侃了一句。
　　何朵朵瞥了她一眼：“你又知道啦？”
　　藤子走过来，手搭在她的肩上，“我就是你肚子里的那条蛔虫。”
　　“切～什么啊！真恶心～！”朵朵笑得前仰后合。
　　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让开下好吗？”
　　何朵朵忙不迭的转身让开，连声道歉。
　　那女生轻蔑的睨着她，再越过她，扔下句话。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被周围的人听到，“长这么胖，还堵在中间，存心的呀？”
　　何朵朵的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轻微的哄笑。
　　她不觉得什么，藤子却先为她抱不平了，“喂，说话留点口德！”
　　刚走过去的女生掩住嘴笑得花枝乱颤：“难道我说的是假话吗？”边说着，边再次瞟了眼何朵朵。何朵朵怔忡一下，那女生眼里的嫌恶那么明显，还真是……有些伤人呢！
　　眼看着藤子就要和她吵起来，何朵朵拉住她，摇摇头。
　　“你！”藤子咬了咬唇，听了她的话，回到座位坐了下来。
　　何朵朵拍了拍藤子的手，心里却为这个好朋友这样为自己出头而涌上绵绵暖意。她也知道自己长的胖呀，可是难道就因为胖，就什么都是错的了？这样的逻辑她才不以为然。可还是不希望为了这个和别人吵架，嘲笑就嘲笑吧，明眼人自然会知道谁是对的那方。
　　课上到一半，藤子忽然扯了下何朵朵的袖子：“朵朵，等会的社团活动之后，你在网球场那边等我好吗？”
　　“好啊！”何朵朵一口答应。
　　阳光从窗户间斜斜地照进来，一室的光影交错，何朵朵看了眼外面，嘴角上扬。
　　不同于平时那灿烂的笑，这个微笑却是真的快乐。
　　她清亮的眸子里，映出窗外的蔚蓝天空，水一般澄澈。

　　从楼梯口走出来，再往右拐，那道边长满碧色香樟的地方，就是馨华高中的网球场。像叶子一样碧绿的塑胶地面，跑动着的人群，隐隐的喧闹声远处都能听到。
　　何朵朵提着包靠着墙站着，旁边的自动贩售机此时是孤单的。
　　远远的，她看见藤子挥舞着网球拍的身影，白底深蓝边纹的运动服穿在身上，精神抖擞的样子。她莞尔一笑，抬起手腕看表。大概再过个十来分钟，藤子就能过来了。
　　低着头，便完全没有发现网球场上与方才不同的动静。
　　直到她抬起头，习惯性的望向那边，才发现网球场的周围挤满了人，连那边的藤子她们都围了过来。
　　而绿色的地面两端，站着两个男生。
　　男生的运动服和女生不同，颜色颠倒过来，是深蓝底白色边纹。
　　依稀看出，他们的个子都很高，大概也有副好身材吧。
　　不是不好奇的，于是她也朝近处走了几步。先看左边的男生，头发竖得像只刺猬，黝黑的皮肤和咧着嘴露出的白色牙齿形成鲜明对比。拿着拍子，一脸的爽朗自信。
　　何朵朵再向右边看去，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半长不短的头发蓬松地搭在脑袋上，微拧的眉，很深的双眼皮，还有一张微微朝一边翘起的嘴巴。不是特别英俊，可是却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而此刻他的眼睛里那种强烈的企图，更像是磁铁，牢牢地吸引住了何朵朵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一定要赢，他也一定能赢！
　　坐在高架子上的人大概是老师，喊了声比赛开始。
　　网球场刹那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场上的少年。
　　连何朵朵都紧张起来，当然，她的紧张全部是为了右边的那个男孩。
　　可是完全看不懂呢！她有些沮丧。
　　正在这个时候，藤子拿着球拍走了过来，“朵朵，我就知道你已经来了！”
　　“结束了吗？”何朵朵问。
　　“嗯，我们的老师也想看他们比赛。”藤子挽住她，笑眯眯地介绍起球场上的人来，“左边那个呀，是我们学校三年级的罗安，他打球打得可好了哦！速度快，力量强，是男子部的部长。右边那个嘛……”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在想着什么。
　　何朵朵有些心急，问：“说呀！”
　　“咦？”藤子盯了她一眼，了然的笑笑，“这么着急干什么？难不成——小妮子春心动矣？右边那个，是二年级的慕司，听说是个天才。”
　　“天才……吗？”何朵朵低喃一声，再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球场，完全没有理会藤子刚才的打趣。然而慕司这个名字，还是很轻易的就印在了心里。
　　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不算高的温度，可是那种气氛甚至让何朵朵都有出一身汗的感觉。
　　黄绿色的球在半空中飞快地划过，一点痕迹都没有。
　　神经绷住了很长时间，直到周围忽然响起掌声，何朵朵才回神。
　　“谁赢啦？”她问身边的藤子。
　　藤子奇怪地看她一眼，哈哈大笑，指着她说：“原来你看不懂呀！”
　　没好气的瞪着藤子，“我又没学过。”
　　“那倒是。”藤子拍拍衣服上刚才沾上的尘土，“不过，那你还看得那么认真？”
　　何朵朵心里一热，连带着脸上也反应出来，绯红一片。
　　藤子没注意到，告诉她：“是天才慕司赢了，他们刚才是只一局定胜负，慕司是6比4赢的。”
　　其实何朵朵根本听不进比分是多少，只有“赢了”那两个字在心底回荡。
　　他赢了！他赢了！
　　虽然是素不相识的人，可她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从学校出门口，再到公车站有段长长的距离，路边都是各式的店铺。
　　藤子挽着何朵朵，高高兴兴地走着。可她忽然不知看到什么了，停下脚步。
　　“怎么了？”何朵朵不解的看向她。
　　“喏～！”藤子指着那边，“居然是……慕司哎！”
　　慕司？这个名字立刻勾起何朵朵刚才的记忆，她迅速地偏过头朝藤子指的方向看去。
　　真的是他！
　　“哇，原来是真的吗？”藤子又叫了出声。
　　何朵朵好笑地看着她：“什么事一惊一咋的？”
　　“慕司身边的女生啊！传说中和三年级的学姐交往，原来是真的呀。”
　　何朵朵这时候才注意到慕司身边还站着一个女生，很纤细的样子，脸孔精致得像娃娃一般。
　　藤子没有发现何朵朵再没搭话，独自在那边念叨着：“果然很配呢！”
　　何朵朵的脸色那一瞬间黯淡了一下，配不配吗？原来即使是她的好朋友，对于外表还是会很注意和在意的呢！
　　“朵朵？”看出她异样的安静，藤子拉了拉她。
　　“哦？”
　　“走吧！”
　　反正，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人生吧。
　　然而她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刚才成为话题的男孩忽然朝她们开始站着的地方看过来，眉毛稍稍皱起。
　　“慕司？”身边的女孩叫他，“你在看什么？”
　　慕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刚才好象有谁在看我们。”
　　女孩噗嗤一下笑了：“慕大帅哥的回头率高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是……”
　　他把话吞了下去。
　　那道目光的感觉与其他的注视，似乎是不同的。
　　可真要说是什么不同，他又不太能形容。大概是……不会让他想要逃离，不是灼热的，而是温暖的。像这时候拂过的那阵微风，轻柔得很。

　　公车上人挤得满满的，真的像沙丁鱼罐头一般。
　　“对不起”是何朵朵在车上说得最多的一句话，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也许真的是因为体积大吧，她自嘲的这样想。
　　呈灰蓝色的车窗倒映着路边的建筑、灯光和树木，空调让皮肤感觉到凉。
　　藤子和何朵朵在同一站下了车，但是继续的方向就不同了。
　　“拜拜～！”藤子朝着她挥手道别。
　　何朵朵也使劲地摇了摇胳膊，转身朝家里走。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街上灯火通明。
　　快到家的时候，她照例在‘提蓝’的门口停了下来，额头紧紧的抵住玻璃橱窗，看着里面的点心。忍不住，还是推开了那扇门，随着一声清脆又略显机械的“欢迎光临”，何朵朵走了进去。
　　“朵朵！”正端着一只巨大盘子从里屋走出来的胖老板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她。
　　何朵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莫叔叔。”
　　这姓莫的老板家和何朵朵家就住在一个社区，而且还是楼上楼下。
　　“来来来，坐！快来尝尝这新出炉的蛋糕！”
　　淋了一层巧克力的起司蛋糕，边角上镂上了些花纹，这是为了吸引更多客人的目光。何朵朵高兴地拿起蛋糕就往口里送，腮帮子一下鼓了起来，可即使话说的断断续续，还是能听出来，她在说什么。
　　“好吃，好吃！真是太棒了！”
　　老板听她这么一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
　　“朵朵啊，以后叔叔家这店，就靠你啦！”
　　照例是要说上这么一句。
　　最开始的时候，何朵朵可是狠狠地吓了一跳；但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她只是笑笑，不答腔。
　　可是对于甜点的热爱，是从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生长出来的。
　　好像有一层最柔软的泥土，开出密密的花。
　　等到长大了，即使不是这家店，她也会开一家和这差不多的小店吧？
　　托着下巴，何朵朵边朝着老板笑边想。
　　就像藤子是网球部的成员一样，她的社团是烹饪部。可事实上，在部里让她动手的机会并不多。因为大多数时候，需要做的都是中餐。但何朵朵最拿手的却是甜点。
　　可是，最让她喜欢的，却是在烹饪部里的感觉。
　　没有人讨厌她，每个人都喜欢极了何朵朵。
　　部长的解释是这样的，“因为看见朵朵吃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东西的时候，那种样子，就会让我们这些做食物的人都觉得幸福呢！”
　　喜欢吃，当然就胖。何况家里没有人能管到她，爸爸妈妈带着姐姐住在国外。
　　她对自己的身材也并没什么不满，胖就让它胖吧。

　　等天色越发晚了，天气突然变了，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C市是这样的气候，说变就变，天气预报也很难完全准确。
　　慕司没有伞，但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对他来说，这样的雨真可当做不存在。网球拍背在身上，厚厚的一个大包，灰蓝色，中间有几条红色的横纹。
　　他的手插在裤袋里，眼睛半眯着，睫毛上沾着水珠。蓬松的头发因为雨的关系，贴在头上，滴着水。
　　今天的比赛结果，对他来说是在预料之中的。
　　可是并不满意，中间的几次失误都让慕司生出几分懊恼。
　　是练习的不够吧？所以才在球飞来的时候做出错误的反应。
　　走着走着，他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旁边的公园。
　　一片大的空地，一面墙，他还记得有一个不算太差的网球场。
　　是练习的好地方，下雨也没有关系。
　　慕司把背着的包放下，抽出一只球拍，手指扣住穿线，紧了紧。
　　再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球，向空中掷去……
　　何朵朵本来准备关窗子的时候，无意间朝外看了一眼，突然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慕司？
　　社区边的公园紧靠着她家的位置上，即使隔了层雨帘，她还是能清楚地认出那个人影是谁。
　　他还挥动着球拍。
　　是在练习吗？可是为什么选在这样的天气里？
　　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是什么天气？
　　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何朵朵飞快的转身朝楼下跑去。
　　她想要，隔得更近的看见慕司。

　　穿过薄薄的一层雨雾，何朵朵打着伞悄悄走到离慕司不远的地方。借着一棵树做遮掩，心里没来由的慌张。水滴打在树叶上，发出轻响。这里是安静的，隐约能听到慕司的喘息声，还有球弹在墙壁和地上的声音。
　　其实何朵朵还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就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像是心脏上有一个点，阵阵声波一圈一圈扩散。
　　她捂住胸口，从缝隙间朝慕司看过去。
　　他正不知道第几次的抛出球，再挥动球拍，轻微的一声“啪”，球像闪电一样飞了出去。又是几下撞击声，球回过来，他再打出去。
　　这样的动作，持续不断。
　　何朵朵的脸庞泛红，盯着慕司。他跑动时跃起的黑发，甩出串串细小的水珠。
　　她目不转睛。
　　忽然，何朵朵瞪大了眼。
　　因为慕司正转头朝这边看来，目光灼灼。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会。
　　何朵朵的心猛的震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应该跑开，可是脚都不听使唤。
　　慕司朝这边走了过来，拨开树叶，何朵朵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先是一愣，然后说了句，“原来是个小胖妹。”又走回去继续练起球来。
　　慕司的话音不浓不淡，听不出喜恶。他说话的时候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看不出脾气。
　　可是第一次，何朵朵的心里这么难受，好象吸了许多的雨水一样，越来越沉。
　　她自我安慰自己，至少慕司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嫌恶的神色，也没有口吐恶言，更没有赶走自己。
　　那一句话，不过是无心罢了。
　　但正因为明白是无心的话，才会更难过。
　　何朵朵转身回家。

　　慕司在听到那边动静的时候再次回头看去，刚才那个胖胖的女孩似乎是要离开。他眯起眼睛，为什么那女孩耷拉着的肩，居然会让他觉得她的背影看上去非常的可怜？
　　风轻轻地吹过，女孩头上束得高高的马尾巴一荡一荡。
　　他回忆起刚才的情形，似乎是当他说过那句话之后，女孩子的脸色就变了。
　　难道，就是因为那句话？
　　好象苏菲告诉过他，女孩子对一些事会特别在意？
　　慕司心里窜上些后悔，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何况，他可没有向别人道歉的习惯。
　　算了吧，大概也没什么可能再碰见那个女孩。
　　说不定刚才也不过是错觉呢？
　　慕司笑了笑，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网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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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是一个系列文，和好几位晋江的作者一起写的。
呃，城市啊，学校啊，什么的都是架空的。
也许甚至一些东西是在中国的学校里很难出现的，耸肩，实在是我所向往的一种情况吧^^
想要写篇励志的东西，不过不知道写不写得出来了。
然后，很谢谢现在看到这篇文的所有人。
首先是我们这个系列的同伴们，亲爱的66，淡淡，耳朵，悄悄，风风，青青；还有琴，可，C；还有小鱼，□□，doudou，小舞……留言啊，泛滥吧～～灭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