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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   晚上回到房间,周厉还没顾上教着李礼怎么才称呼男朋友才得体,就不得跑到酒店的超市里买了好几包不同型号的女性用品。
      某人的生理期来了。
      李礼从16岁月经初潮到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不怎么规律,但幸运的是从来没有过一次痛经的经历,就连小腹涨,胸胀这类的感觉都不怎么明显。导致她经期从来都是生龙活虎的蹦跶,和她相熟的女性几乎都对她这点嗤之以鼻又羡慕不已。
      “要不要喝点热水?”周厉递了杯子过去,还没坐下,就被推开了些。
      “不要,不想喝热水,你给我那瓶矿泉水,常温的就好了。”
      周厉无奈的把刚烧的水端去放在了一边的桌上,蹲下取了瓶水,转身走回床边递了过去。
      “啊!”李礼做作的张开嘴,眼睛含着笑瞥了周厉一眼,又看回了手机屏幕。
      周厉气笑,俯下身一口就咬住了李礼的下巴,一声啊变成了一连串的啊。
      “惯的你了是吗?还有没有求人的态度了?”周厉本来也没舍得使劲,说话的功夫就好像一直在挠痒,痒的李礼笑的不行,在床上来回挣扎。
      第二天,周厉很体贴的没有叫李礼,自己和大家吃了早餐,又打了会儿球,刚想回房间冲个澡就看见李礼慢慢吞吞的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她穿了一件像小羊羔一样毛茸茸质地的白色卫衣,浅蓝色的紧腿牛仔裤,一头不太听话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素着一张小脸,一脸的迷糊。
      “还没睡醒呢?”
      李礼闻声回过头,笑着蹦跶了几步挽住周厉:“醒了,醒了,再不醒怕你把我撂在这,自己回去了。”
      “李礼王还能有这么卑微的想法呢?你敢说,我都不敢信。”周厉说完,李礼笑的更欢乐了。
      午饭后,大家纷纷回房间收拾东西,拎了包打道回府。
      一路上,李礼的心情格外好,叽叽喳喳的讲着些过去的事。
      “你还记得我们大院旁边的那家米线店吗?就是我特别爱吃的那家?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包装了一下,成了个网红店,现在想吃可难了,光是排队就能排出一里地。”
      周厉侧过脸,伸出右手捏了捏李礼的耳朵:“想吃下次陪你去排队。上学那会儿就恨不得一周吃五顿,你是不知道季迟有多怕那家店。”
      李礼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那会儿好像真的总是吃那家。
      “季迟和你抱怨啦?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肯定是没要求过我换一家,不然我这么人美心善的人,肯定是会照顾他的。”
      周厉连着阴阳怪气地嗯了好几声,直到李礼实在听不下去气愤地朝他挥舞了小拳头。
      快乐的时光都是短暂的。
      等待的时光却是格外漫长。
      可无论多漫长,结果还是会如期而至。
      季迟接电话之前就有预感,这肯定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电话是李国洋打来的。这次在京市彻底的检查他也是尽心的出钱出力,确诊报告书出的格外快,乳腺癌中期,暂时没有扩散的迹象。几个主任级别医师的建议都不赞成保守治疗,而是是直接切除右侧□□。
      他和江玉的意思就把人留在京市,准备手术的事情。
      电话里,季迟也能感受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姨夫的疲惫和忧心,也猜到了他打给自己的用意,主动提出会放下工作带李礼去趟京市。
      挂了电话,季迟后仰靠在椅子上,使劲捏了捏眉心。
      脑子里还盘旋着李国洋客套的感谢,剩下的一些乱七八糟仿佛是一堆破线头,缠住了所有思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和另一个人说一件生死攸关的坏消息。
      空气里的凉意越来越重,季迟不受控制的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在那个电话以前,一切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可在那个电话以后,所有的平常都变成了一种奢求,一切都变了。
      再回过神的时候,季迟猛地坐起来,手心都是汗。
      这么多年他很少回头看那件事,那里面藏有一个少年世界的崩塌。那种近乎于失重感的重创压得他没办法正常的面对,大概对于他母亲江玉也是这样的。所有理所应当的,两个失去最多的人从来不会有所交流,甚至可以说都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季迟站起身,手撑在桌上闭着眼敛了敛神,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给周厉。
      有空回电,有事。
      周厉眯了眯眼,手指向上一划,很快的退出了微信界面。他低下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玩手机的人,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回这个危险的电话。
      打了遍草稿,还没来得及张口,腿上躺着的人就慢慢悠悠坐起来,捧着手机朝卫生间走去。
      周厉连忙挂了件外套,就几步跨出了门下了楼。
      当然,还是发了条微信给卫生间那位报备,自己是去楼下便利店买东西。
      “喂,怎么?我一个人,李礼不在,说吧。”
      季迟刚坐上车,索性熄了火,专心打电话:“我得去找李礼一趟,你要不回避一下?”
      “我还得回避?出什么事了?”周厉也听出季迟的口气不是在扯闲篇,虽然知道肯定是家事,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李礼的妈妈,查出癌症,人已经在京市了,之后会在那手术治疗。”季迟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有节奏的拍打着,像是给自己鼓着劲儿。“我得和李礼说这事儿,明后天的我就带她去京市,手术前怎么也得去陪一陪她妈妈。”
      周厉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来回的搓着,他觉得他这短暂的戒烟行动大概算完了。
      “你直接过来吧,我和李礼都在她这儿,我既然知道了,也没什么可回避的。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想我和你们一起去京市,但不至于生气你告诉我这件事本身。”
      季迟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也就没再坚持。
      周厉则是如他所说的去了趟便利店,彻底的破了对大舅哥戒烟的承诺。
      连抽了三根,站在垃圾桶前犹豫了一分钟后,周厉还是把剩下的烟和火机都装进了口袋,大概率还是用得着的。
      季迟还是选择饭后才出现在李礼的公寓,三个人坐在餐桌上,守着一大盘车厘子,空气都里的水蒸气都被冻成了冰渣子。
      “大概就是这样,其实中期的话手术风险还是很小的。”季迟坐在李礼的旁边,看她半天没有动静,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担心,我定了后天的机票,哥陪你一起去。”
      周厉坐在对面看得清楚,李礼眼里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混着泪水,闪烁着翻滚着却始终都没能完全流露出来。她披散着头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恍惚间就好像回到了那个小学时喝醉了的那个她,又哭又笑的让人心疼。
      一直到季迟离开,李礼都没怎么开口真正的说什么。她点头同意了后天一起去京市,也答应了不胡思乱想瞎着急或者担心,可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好像沉到了自己的世界里,拒绝和别人交流联系。
      睡前,周厉像往常一样从背后抱着李礼,他知道怀里的人没睡着,也刻意控制着自己呼吸声,左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转过身,钻进了自己怀里。
      李礼从听到江萍生病的消息之后,就控制不住的想起从小到大,自己和这个人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她一直回避的事情突然被自己就这么展开,一桩桩一件件,她好像根本没办法为这个人找到一个理由,能让自己信服这世界上本该毫无疑问的母女情深。
      可是现在,这个人得了病,生老病死摆在这里,自己的那些伤痕废墟又算得了什么呢?
      “周厉,很多事情都是别人告诉你,你该怎么做,如果你不照做,别人都会指责你,可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去关心你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判定一个人就是错了,能让所有的事都变的简单一点?”李礼颠三倒四的说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周厉收紧了胳膊,慢条斯理的把被子往上抽了抽,盖住李礼露在外面有些凉意的肩膀。
      “有的人,就是以立规矩为乐,有的人就是以循规蹈矩为乐,还有的人,就是喜欢揪住那些不在意规则的人。听懂了吗?这些都是别人,和你不一样的人。一件事情从来都不仅仅是一件事,它关乎人,关乎背景,关乎之前发生了什么,关乎之后会引起怎样的后果,所以每个人看,都是不同的一件事。”周厉拨了拨李礼额前凌乱的碎发,用拇指轻轻的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浅浅的吻了吻她的嘴唇。“人都会有怀疑自己的时候,这很正常,你不用太在意,也不用一直去沉浸这个问题里,都说生活是选择题,可很多时候大家都有数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还是做了错的选择不是吗?”
      虽然周厉说的乱七八糟,自己的脑袋也早粘成了一团浆糊,可李礼好像听明白了他想说什么。有时候默契这种东西,确实会在这种时刻起到很好的安慰。
      这个世界这么大,还好有你。
      第二天,周厉上午去了趟公司,下午就提前回去帮李礼收拾了行李。季迟定的机票是单程,手术时间也确定了,是三天后。
      李礼除了表现的比平常安静些,已经看不出别的异样了。虽然能猜得到答案,周厉还是问了问需不要他也去一趟。
      事实证明他足够了解李礼,如他所料被不算委婉的拒绝了。
      表面上的稳定一直保持到京市肿瘤医院的大门口,载他们来的出租车还没开远,季迟就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不对。侧过头看过去,李礼没发出一丁点动静,眼泪却流的满脸都是。
      “怎么突然哭了?别怕,小姨不会有事的。”季迟一把揽过李礼,心里像是有什么绞过一样痛。自己这个妹妹自小性子就怪,什么事都好像给她一点点时间她就能在心里刨一个坑就地埋了,过个一半天就和没事人一样,再怎么追问都只会和你插科打诨没正经。
      只有很不经意的时候,才会露出那么一点马脚,她从来就没有忘记,也不会真的让那些事过去。
      季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可也是真的心疼。
      心疼她把自己的心刨的稀巴烂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心疼她对自己掏心掏肺也从不承认,心疼她明明父母双全却没得到一个孩子最期盼的关怀,心疼她明明伤心难过却硬要装的满不在乎。
      季迟只哄了一句,就没再说话。他轻轻地拍着李礼的背,耐心的等着她安静释放自己的情绪。两个人就这么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好像完全不属于那个忙碌吵杂的环境。
      “走吧,我没事了,一会儿先让我洗把脸。”
      李礼说完,抹了把脸,露出了一个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季迟揉了揉她的头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握住捏了捏:“走吧,有我呢,我一直在。”
      李礼咬着下唇,眼睛憋得更红了。从自己记事起,就算自己偶尔心情低落,季迟也最多就是揽着肩膀拍一拍哄哄自己。大家都是不爱表达的人,像这种握着手说会一直在的这种话从不会挂在嘴上。
      所以,我是真的快要什么都没有了吗?
      医院洗手间的水龙头流出的冰凉把李礼拉了回来。她对着镜子,轻拍着脸上的水珠,又闭上眼睛揉了揉有点发麻的眼眶,再睁开眼时,仿佛之前的情绪都是虚影,散了个一干二净。她从包里掏出了气垫粉底,把眼周打了个底,还掏出了根口红给嘴唇上了一层薄薄的颜色。
      对着镜子微笑着端详了片刻,李礼对自己的面具十分满意。
      “小姨,姨夫。”季迟叫完人,轻轻拽了拽旁边人的衣角。
      李礼掐了掐自己的腿,心理建设了三秒钟才小声喊了声爸妈。
      病床上的江萍并没什么反应,几天的功夫,人整个瘦了一圈,脸明显地凹了进去,原本不算特别大的眼睛凸了出去,老相一下就显了出来。
      倒是李国洋百感交集,眼眶一下就红了。自从自己在京市这对母女的事被江萍报复性地告诉李礼之后,这声爸他这几年再没有听到过了。
      “好,好,都坐吧,别站着了。”
      高干病房确实是不一般,单人单间带卫生间就不说了,空间也甚是宽敞,床对面有一对小沙发椅,最里头还有一个陪护的人可以睡的小床。
      “手术都安排好了,主刀的主任医师在这方面相当权威。”李国洋拍了拍还站在原地的季迟,把他往沙发椅上推了推。“李礼,来来,坐里面那个小床上。”
      李礼听话的顺着李国洋指的方向挪动,她没法不去注意到床上躺着的那个总是尖酸刻薄讽刺自己的女人,此刻瘦的脱了相,安静的躺在那,连一个嫌弃的眼神都没有。
      上次母女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李礼清楚的记得那时候江萍还是一个从头发丝到高跟鞋都精致的一丝不苟的美貌少妇。她忽然有些害怕,有些不敢再去看床上那个几乎可以说是有些油尽灯枯的病人。
      “姨夫,没事,公司的事我都交代好了,我在这也能陪着点李礼,她还小呢,什么事都指不上。”
      李国洋点了点头,眼里都是对面前说话人的赞许:“小迟,真好,你们兄妹互相有个照应,真好。从小你们感情就好,哎,我们都老了,你们小辈之间互相扶持,我们才能放心啊。”
      李礼实在听不下去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抿起了嘴唇。眉毛也挑的老高。
      季迟斜眼扫过去,就发现了她的不耐,找了个借口,就拉着李国洋一起出了门。
      本来还有来有往的谈话声彻底断了,安静的让人坐立不安。
      刚刚还听不下去的客套现在想想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能让人不那么尴尬。
      万事开头难,李礼觉得自己准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憋出了一句“疼吗?”
      江萍慢慢的回过头,脸上从麻木变成了一种有些扭曲的笑容:“不疼,一点感觉都没有。”
      安静了半响,李礼嘟囔了一声“那也挺好。”
      “那也挺好?挺好?你是不是就盼着我这样?最好熬不过手术,死了干净!”
      李礼闭了闭眼,无奈又有些认命的想,这才是自己熟悉的母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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