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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遇故人 ...

  •   何为灵。
      鬼灵为灵、妖灵为灵、神灵为灵、万物生者为灵。御而为己用着,是为御灵人。

      师父说:当一个人斟满酒,不多言语,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那他多半是有故事的人。你走过去,不必知道他的故事,只需陪他喝上一杯,你们就有了一杯酒的交情。
      所以那天在家乡的酒馆里,奚久看到了这样的人,走过去,敬了他一杯酒。
      那个人似乎很惊讶,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疑惑,有戒备,有不安……有欢悦。
      一杯酒的欢悦,让奚久知道了他的名字。
      “琨。”
      他笑起来,就像美玉散着光泽,夺目却温润,让人很想握在手里。
      从来不懂得奉承的奚久也忽然开始殷勤起来,“都说昆山羊脂玉是玉中极品,我看你就是人中极品。”
      只见了一面,他就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
      琨只是温柔笑着,谦逊道,“玉再好也只是石头,有了掘玉的人才被关注。就像酒再好也终归是酒,你走过来陪我喝了一杯,它才成为情谊。”
      所有的意义,都是你赋予。
      这一句,琨没有说出口,只是混着美酒一起喝进了肚里。

      那一天过后,奚久没有再见到琨,就像那时候的相遇只是一场梦,那个人是一场梦,梦醒了,奚久还是那个奚久,依旧追逐着成为天师堂里甲等天师的理想。
      直至一年后的盛夏,千里之外的拂玉城被妖魔祸患,君王百姓皆寄望于天师堂和江湖的道士。
      身为丙等天师的奚久同其他人一起齐聚堂内,皆静默听训。
      天师堂的堂主负手踱步,神情严肃,“拂玉城多妖孽。多年前曾有一御灵人吹箫御灵,在拂玉城放出一甘妖魔邪灵,后被我天师堂的重明天师降服,死后魂魄堕入轮回,那些邪灵也渐渐消停。近日不知为何,又开始出来四处祸害。”
      堂内众人俯首抱拳,齐齐道,“愿为堂主分忧!”
      堂主昂首挺胸,一字一句在大堂之内异常洪亮,“若谁能根除拂玉城之患,谁就是我天师堂的第六个甲等天师,成为我的继任者之一!”

      奚久不喜欢下雨,然而盛夏多雨,这场倾盆大雨将正在赶路前往拂玉城的一行人浇了个透湿。勒住马,奚久在路旁的草房子里歇了脚。
      房屋破旧,好几处都漏着雨,奚久脱了湿透之后黏在身上的衣物,换上包袱里尚能穿的中衣,找了个干处坐下,愣愣地盯着外面的狂风暴雨。
      为什么想当甲等天师呢?
      是因为师父的一句“妖孽横行,不得不除”还是因为小时候遭遇的那场祸乱?
      幼时的那场祸乱,让他瞧着妖物是怎样的将一辈子勤恳耕作的父母咬的血肉模糊,瞧着整个村子都乌烟瘴气,血气冲天。
      蛇妖吐着长长的信子,眼见就要吞他入肚,这个时候,师父出现了,一把斩下了妖孽的头颅,将他救走,带回了天师堂。
      师父说,“成为天师吧。妖孽横行,不得不除!成为天师,你能救更多的人!”
      所以,他一直努力研习法术,专心修道,从天师堂里的碌碌无为之辈一步步升到了丙等天师。而师父早已在一次除妖时不幸殒没。
      每当奚久伤怀时总想喝上那么两杯酒。
      他闭着眼,疲惫不堪的靠在草堆上。似乎是对酒执念太深,迷迷糊糊之中,也竟真的闻到了酒香。
      臆想罢了。他这么说服着自己。这样破的草屋,哪里来的这样醇厚的酒香?
      他稳住心气,继续闭着眼。外面雨声滂沱嘈杂,听着却不觉得心烦,反而有淋漓快感。
      “不喝吗?”
      奚久沉浸在雨声里,却被这一声拉了回来,口鼻之中皆是浓郁酒香。他猛地睁开眼,果真瞧见了在他面前晃悠的酒袋,以及酒袋后如白玉般精致雕琢过的脸。
      “是你!”
      既是熟人,奚久便放心起来,一把夺过酒袋,咕咚两下,几团温热便顺着喉咙入肚,赶走了一身的阴冷湿气。
      那人着一身浅碧色深衣,如同水上的荷叶那般清新雅致。他在奚久身边找位置坐下,轻整衣衫,慢悠悠道,“一别经年,今日在这里相见,当真有缘。”
      奚久喝了酒,浑身舒畅,心情也自是愉悦。他笑着回道,“许久不见,你还是那块极品玉,我还是那个喝酒人。只是酒不同了,景也不同了。”
      琨垂着眼眸,嘴里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许久,他才看向奚久,道,“你这样爱喝酒,应该改名,惜酒如命的惜酒。”
      “没想到你这样温润的君子还会调笑别人。”奚久一边说着,一边又灌了一口酒,他望着屋外势头渐弱的雨,问道,“这样大的雨,你是怎么来的?”
      奚久转头将目光定在琨的脸上,“难道你也是去拂玉城平妖祸的?”
      不知是不是由于奚久的错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一身绿衣的缘故,奚久竟觉得琨的眸子里也漾着浅浅的碧色。
      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他避开奚久的眼睛,望着地上,“不错。我亦是个自由闲散的修士。”
      这样看似漫不经心的回避,带着几分隐瞒的意味,奚久尽收眼底。

      雨后万物焕然一新,尤其是在山林里,处处都是绿意,让人怎么看怎么舒坦。
      奚久和琨一前一后策马而行,偶尔掠过道旁的枝叶,惊落那上面的雨水,染湿肩头。两天一夜后,他们这才行至拂玉城。
      一入城,便是扑面而来的邪气。
      虽是大白天,本该热闹的街市都紧闭门户,门窗上都贴着镇妖驱邪的符文。
      这样的境况,想必他二人要找个落脚处都很不易。
      奚久走走停停,都快没了耐心,正要开口抱怨几句,忽然感到一阵风从脚底升起,带着强烈的煞气。
      奚久神色一凛,腕上绕着的开口银环一闪,便化为手中斩邪长剑。他护在琨的前面,提醒道,“小心,这是年头很久的鬼灵!”
      斩邪剑的剑身泛着紫色光芒,在一道黑气冲来时,奚久手腕翻转,逼出紫色剑气,斩破黑气,一分为二。鬼灵似乎并不死心,那黑气再次汇聚成一团,煞气更盛。
      奚久先是念了个决,在他与琨的周身筑成微微泛光的屏障。紧接着,他足尖轻点,凌空旋身,挥出无数道凌厉的锋芒,将黑气击散。
      黑气退散后,他们前面的空地上多出了一个人影。那个人身上散着若有若无的黑气,细看之下他的身体是微微透明的。
      这果真是个厉害的鬼灵,白日里都敢出来。
      奚久以为鬼灵还会纠缠不休,但他觉得自己似乎想错了。那鬼灵只是看向他们的方向,静默了一会儿,化成黑气钻入了地底。
      奚久觉得自己眼花,他方才似乎看到鬼灵微微颔首,似是致意。
      向谁致意?
      奚久立即转身看向琨,只见他已经倒在地上面色煞白,印堂发黑。
      这是?奚久赶紧蹲下,用手指汇聚法力,点在琨的眉心,不一会儿,琨额上的黑气如烟一般缓缓升起,奚久徒手抓住后,手里燃着神火,一会儿便将这黑气烧了个干干净净。
      奚久瞧着还在昏迷的琨,不由得叹了口气,一边将他背在背上,一边叨叨,“还想骗我?还修士,还学人除妖,煞气入体了都浑然不知。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拿什么保护别人?”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背着琨找落脚处。在这城里绕了好久,揭了一家客栈的符,好说歹说,曝出天师的身份,老板立即转变态度,将他们迎了进来。
      “我说哪个不怕死的敢来这里,原来是天师大人啊!你可得给我画个更牢靠的符,我好给贴上!”老板殷切地带着他们到楼上的一间大客房里,面上带笑。
      奚久故作矜持的“嗯”了一声,先将琨放在床上,然后负手作高人模样,绕着房子走了一圈,这才悠悠说了一句,“不错。”
      “这给天师的房间,自然不能差啊。”老板跟着他转悠。
      奚久看到这房间有毛笔,有空白符纸,似乎是上一个住的人留下的。不过也不稀奇,来这里的大多是修道者。拂玉城的人倒也想出城,但他们毕竟是普通人,哪里经受得了这不知何时会窜出的妖祟。
      不过这日子一久,拂玉城的城民似乎也有些习惯了。他们知道何时可以出门,何时闭门,何时祭拜,何时劳作,也知道如何避着鬼怪。
      奚久点点头,走到案桌旁,运转血脉中的灵力,然后咬破手指,画了几张灵符。
      “这几张分别贴在门窗上。至于这几张……你放在背光的角落和水多的地方,那里阴气重。”
      拿了符的老板比拿了千金还要高兴,他笑眯眯的带上房门就下楼去了。
      待人走后,奚久面无表情地走到琨的床边,心道,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何人。
      这般想着,他扣住琨的手腕。一挨上就觉得有些玉质的凉意,他忽然一惊。这个人……这个人没有脉搏?
      镇静下来后,一番灵力在琨的身体里游走探索。然而,探查完毕后,奚久皱着眉,将琨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怎么回事?没有探出妖邪之气,可他……可他确实没有脉搏啊。这个叫琨的男子,究竟是何身份?是敌是友?
      紧接着,奚久像是自问自答一般喃喃着,“是……友吧。”他无奈的嗤笑一声,看着这人无可挑剔的眉眼,低声道,“但愿你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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