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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困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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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凉气顺着被扯开的衣领往脊髓里钻似的。
以别扭的姿势背对外面窝在杂乱阴暗屋角的年轻身躯微微晃动一下,更像是被风吹动的,毕竟他实在看起来瘦弱的仿佛一触即碎。
又过了许久,也或许没那么久,屋子里还是那样,潮湿,晦暗,地面凌乱的纸张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凌乱的还印着不甚清晰的半边脚印。
屋角蜷缩着的人再次晃动一下,依然是轻微的,像是被谁不小心碰到,或者身体支撑不下那样别扭姿势终于要倒下一样。
空气中沉积着让人窒息的静默。一直躲在膝盖和墙角的脑袋慢慢抬了起来,杂乱的头发因为许久不曾打理而挡住了眼睛和后颈,随着清醒过来主人的动作支棱起来,但光看露出的下半边脸和白嫩的耳垂就能知道这是个虽然消瘦却相貌着实好看的小年轻。
他动作滞涩的想抬起手扒开碍眼的头发,却苦于肩膀与身体的无力,动作停顿了一下,蓦然,房间里响起长长的“咕噜”声,白嫩的耳垂慢慢染上一层红色。
虽然活动很费劲,但他依旧支撑着爬了起来,扶着墙壁,打量一圈,脚步虚软的往柜子摸去,期望能找到些昨晚匆忙间没找到的食物。
在这屋子里看起来唯一可能存放东西的柜子里扒拉许久,一无所获,他轻呼一口气,失望又有所心理准备的起身,再次环视一圈这个庇护他度过难熬长夜的废弃办公区,无力的拖着两条长腿走到离他不远的滑椅上坐下,支动着滑到最近的办公桌位前。
这个桌面倒是看起来整齐许多,桌脚歪倒着一个咖啡色茶杯,散落着几张设计图,他眼睛一亮,急切的抓起茶杯拧开,终于见到了三天多以来唯一的收获--半杯茶水,也不管茶水坏没坏,就往嘴里灌去,黑黄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淌下。
挺好,还是茶叶水呢。
被毒死也好过饿着上路了,他苦中作乐的想着。
半杯水很快被喝完,他恋恋不舍的放开茶杯,伸手把嘴角的水渍擦掉,继续打量这个留给他半杯水主人的桌子,一个空着的相框,相框的主人在匆忙离去时也不忘记把一直摆放在桌子上的照片取走。
肯定很重要,或许是全家福?他垂下眼皮,不知道爸妈在家怎么样了,他还有没有命回去。
2012年,世界末日的预言在人群中流传,精确到了时分秒,人类或忐忑,或不安,或好笑,事实也如人所料,世界末日并未到来。
然而五年后,2017年12月21日,黑夜却迟迟没再降临,一天,两天,三天,地球似乎进入了白昼模式,太阳高高悬起,不知疲惫的挂在天空,通讯设备开始失灵,植物开始快速生长,寻常的小草都能长到成年人的腰间。
人类惊慌过后迅速组织起来清理这些本不该这般茂盛的植物,然而清理的越快,植物生长的越快,连高浓度的除草剂都消灭不了,茂盛的植物顶坏了电力设施,从工厂的地面破土而出。人类似乎回到了远古时期,工厂停业,电力无用,网络消失,似乎已经到达了最糟糕的地步。
2018年春节之际,困境中依然坚持团圆的人类,却隐隐感觉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地面慢慢裂开大缝,缝隙迅速被地下涌上的水灌满,陆地被一次次分裂,钱也开始疯狂贬值,到了18年底,一包普通的薯片都卖到了九十多块钱,更别提大米和面粉这些可以补充体力能量的食物。
何言谌是当红小生,陆地分裂时,正跟仍抱有一线希望的经纪团队呆在c城等待上面答复,陆地一分裂,c城和他老家h省立马隔了两条极难逾越的裂缝。
刚开始时经纪团队还顾着他这个摇钱树,后来食物越来越少,经纪人看向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愧疚犹豫,他偷听到团队里的人说要把他送到觊觎他已久的某富豪身边好换取食物,当即趁人不注意偷跑出来。
刚跑不久,他就遇到一场暴乱,一群饥饿的人一拥而上抢劫了一家大商场,何言谌犹豫了一下,跟着人群抓起一把大白兔奶糖塞进口袋,把身上仅剩的三百多块钱放在无人看守的收银台上,戴上羽绒服上的帽子,往他之前拍摄去过的一片办公楼跑去。
c城的路实在弯弯绕绕,何言谌拐了几个弯,走了许多冤枉路才到达。
办公楼也已人去楼空,何言谌躲在里面,一间一间的渴望寻找稳定的藏身之地,身上的大白兔奶糖再怎么珍惜,也慢慢被吃完,最后一颗已经融化后过几次后再次凝固的糖被他珍惜的舔咬着吃下肚,他却没找到其他可以让他果腹的食物。
自来水也已经停了,裂缝里涌出的水有着强烈的碱性,不经过处理根本无法饮用,自来水工厂的器材也无法使用了,瓶装水桶装水被抢买一空,可以使用的水源都被各大势力把守占用。
何言谌已经三个多月没喝过一滴干净的水,都是在这个办公楼区找到的一些落了灰尘的茶水根,嘴唇已经干裂流血,喉咙也火辣辣的疼,十八颗大白兔奶糖,还有角落里寻找到的半边的碎面包,两根火腿肠,让他支撑了这三个多星期。
之前他也需要节食,毕竟作为艺人,为了上镜好看,当然越瘦越好,所以对他来说,饥饿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刚开始他甚至还会在卫生间对着镜子来一段像舞台上一样闪耀的舞蹈。
后来就不行了,吃不到东西,喝不到水,身体虚软的不像是自己的,会到办公楼里找食物的当然不止他一个,他的羽绒服被抢走了,卫衣也被扒走,他用手护着脸被抢不到食物的人踢了几脚,用尽全身力气仓惶逃走。
好在天气不算太冷了,他就窝在墙角靠只剩一件又脏又破t恤的后背挡住睡眠时间的寒冷,口罩被他当成了纱布,缠在手肘上,对家人的想念成了他支撑下去的理由。
现在他也该离开这片办公楼了,该找的地方都被找过,没有一点食物留下,就连之前抢过他的人也早就离开了,再继续呆下去,恐怕很快就要被饿死在c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