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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送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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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殿下从封地回京述职,看上了邀月楼的邀月。邀月到王府献舞,从此就留在了宁王身边。君兰听完叶子绘声绘色地八卦这个消息,下厨炒了两个小菜,还跟外头要了壶酒。
叶子可不像他想得开,“公子,沈老板生来爱玩儿,走了一个邀月,自然还有‘闭月’、‘怜星’花花草草一大堆,您可不能这么就满意了!”
君兰自斟自饮,“人家邀月长得好,小姐一捧,他就被王爷相中了,咱长得不好,总归不会被别人看上,可以一直守着小姐,也挺好的。”
叶子哑口无言,君兰大笑。
傍晚的时候下起绵绵的小雨来,‘温滑下处’的火盆儿、炉子都比不得对门儿的‘养生阁’客栈,往来的客商都宿到对面去了,有有钱的客人,也宁可走几步去‘邀月楼’。入了夜,雨水更大了,君兰和叶子缩在被子里,挨得紧紧地。
雷声滚滚,电闪划过窗棱,屋檐下人影晃动,“妈呀!有鬼!”叶子大喊。
君兰做起来,披上外衣,“谁?”
外头没有回声,君兰又喝了一声,“谁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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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道厉闪,映出窗外清晰的人影,“兰兰,开门,是我。”
听出是沈悦的声音,君兰连忙起身开门。
沈悦身上湿漉漉的,怀里抱这一小包裹。她进得屋里,瞥见刚刚起床点灯的叶子,皱了皱眉。
君兰连忙解释,“又打雷又下雨的,我让他陪陪我。”说着找出一把油纸伞,递给叶子,让他赶紧去别的屋。
沈悦见他走了,才放下包裹,对君兰说,“你不用怕我不乐意。鸨爹往你屋里塞人,你容得下,我不能说什么。就是觉着他是个外人,别扭。”
君兰咬咬唇,“这儿平日里也没别人,有他多少有个说话的。”
沈悦点点头,“回头,让你姐姐多来陪陪你。”说着打开包裹,里头露出一个红彤彤,肉嘟嘟的小人儿,光着身子,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婴。她咕噜着眼睛,舞动四肢,却一声儿也不哭。
君兰惊奇,他轻轻地把孩子从襁褓中抱出来,一只大手拖着,搂在胸前,另一只手摸摸它头顶的些微毛发。他自己不能生育,见了婴儿,爱不释手。抱了一会,才想起问沈悦,“这孩子,是哪儿来的?”
沈悦定定地凝视他,似乎被他抱着孩子的模样吓住了,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君兰低头看了看孩子的面容,那小脸儿皱皱的,还甚看不清眉目像谁。莫不是沈悦买来给他养的?想来更加好奇,只手推了推沈悦,又问了一遍,“这是谁的孩子?”
沈悦这才回神,轻声说“是刘佳生的。”
君兰后退了一步,抱孩子的手紧了紧,婴儿被他夹得难受,小身子拼命挣扎。沈悦连忙接过来,颠着安抚,“唔,乖乖不哭,唔,乖乖不闹!”
沈悦很有一套,小孩儿挣了两下,就不再动,伸着小手,咧着嘴笑。
君兰看着沈悦和孩子,脑海里不断盘旋沈悦之前的话,“不,不要生!”——“不要怀孕,我不喜欢孩子,不要给我找麻烦。”……
他感到肠胃绞缠、揉拧,前所未有地酸涩难忍。她带孩子那么得心应手,不是不喜欢孩子的,她只是不喜欢如自己这般丑陋的孩子罢了。
沈悦也注意到了君兰神色不对,她给婴儿裹上小被,放到床里,搂着君兰坐到床边,“这个孩子,你要明天一早,就帮我送出城去。我会让君仪帮你,城外也有接应你们的人。”
君兰默默点头。沈悦站起身要走,看看他又不放心,“明早务必把孩子送出城去,答应我。”
君兰抬头看看她,用力点头“知道了。”
“那,我走了——”沈悦起身,发现君兰死死攥着她的衣角,面容僵硬,一动不动。
“兰兰!”沈悦返身把他抱在怀里,“兰兰,兰兰,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胃口难受,动不了。”君兰虚弱地喘着气,“你走吧,不用管我。”
“傻瓜,说什么傻话!”沈悦搂着他,一下一下,轻轻揉他的胸膛、胃口、肚子,“我知道你想生,可是生孩子很辛苦,一不小心,就把大人搭进去了,我舍不得你的!”
君兰稍稍缓和了些,靠在她身上,“我知道,我知道。你走吧,天就快亮了。”
沈悦确实没有多少余裕,见君兰缓过来,就起身整了下衣服。她走了两步,复又折回窗前,在他膝前跪下来,吻了吻他的手,“转告明日在城外接应你的人,这个孩子叫‘不渝’!永爱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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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兰抱着孩子,一夜安安静静的。
没什么可意外的,像刘公子那样的美人,但凡女子见了,都要一下子陷进去的,无论之前怎样。
果然,沈悦也不能例外。如果这个孩子是沈悦对刘佳的“永爱不渝”,那自己到底算什么呢?被沈悦爱着,疼惜着的春秋大梦终于可以醒醒了,像普通男子一样生儿育女、从一而终,于他而言也已然成了“痴心妄想”。或许像邀月、朗星那样活着才是实实在在的,嫁入侯门大院,哪怕只是个外宅,至少,是个良家男。
天快亮的时候,雨慢慢停了。君仪翻墙进来时,别馆的人还都没醒。她帮着君兰打点好孩子,悄悄启开院门,灰衣师傅驾着马车在门口等着。三个人上了车,奔向城门。
“沈老板交代了,让走西门,她干嘛要让你把孩子倒腾出去?沈家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君兰昨晚只顾自怨自艾,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君仪这么一问,他才突然警醒。上次睿王刁难沈悦的情景犹在眼前,王公命妇们想要的,从来都不会轻易罢手。沈悦虽然不说,实际上不知有多少身不由己。自己也真是的,这么不懂事,怎么配站到她身边?
马车行到城门口,往来的客商、行人已经多了起来。君兰拿出苏訸赠送的玉佩递出去,兵士见了,未再盘查,痛快放行。
马车驶出西城门,在官道上行了不远,进入一片密林,灰衣师傅勒住缰绳。一个黑衣人从树丛中钻出来,嘶哑着嗓音道,“没想到还有高手,听得出我的吐息!”
君仪朗声道,“阁下,就是接应我们的人吗?可有信物”
对方指指抱着孩子的君兰,“你就是公子君兰?把孩子给我吧!”
君兰听她叫出自己的姓氏,知她应该可信。犹豫了一下,跳下马车,屈膝一礼,“送来孩子的人,让我转告您,这个孩子叫做‘不渝’,‘永爱不渝’的‘不渝’。”说完依依不舍地将孩子递到来人怀中。
这黑衣人接过孩子,喂了它一粒小小丸药,孩子动了动身子,立马嚎哭起来。原来昨晚那么乖巧听话,是受了药物控制。君兰皱皱眉,他学药有一段日子了,既没有看出孩子用了药;也没有听说、见识过此种药物;更不知孩子吃了,会不会对身体有损,真真懊恼。
黑衣人,将婴儿上下检视一番,没有异样。这才给君兰还礼,“多谢公子仗义相助,保得孩子周全,某虽不才,愿以‘百条性命’相偿。上至王孙贵胄,下至市井无赖,只要不是天子,公子尽可开口——”说着一揖到地,旋身而去,余音在林木中间回响,“我替你索命雪仇,还报今日之恩!”
“这是什么人?”君仪问,“轻功如此之高,来去瞬息之间。”
灰衣师傅牵马掉过车头,坐上车辕,“她取人性命,从不失手,所以江湖传号“归天血使”,轻功、用毒都是一绝,武林中无人比肩。”
“这么说,她是一等一的杀手喽,既然如此,干嘛还要我们送孩子到这里?”
“数年之前,她初出山门,也曾横行雍京,杀伐残暴,劫富济贫。后来与聪明的顺天府尹打赌输了,赌注,就是从此不再踏入雍京一步。”
“那府尹大人真是厉害,这样,便可保一方太平了。”
“哎,她不入雍京,可是她想杀的人,就是逃入雍京,也照样会死。听说她手下有一批江湖草莽,专司杀人越货,极是厉害。。。。。。”
君兰不像君仪,他对这些英雄故事,无甚兴趣。他思前想后,觉得事有蹊跷:这个“归天血使”与沈悦、刘佳到底是何关系?自己送来孩子,便令对方“百命相偿”?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