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多么正义的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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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顺丰快递店外面的巷子里，秦晓川壁咚了女友。他摘下眼镜，一双犀利的眼睛无言地盯着脸色发白的女友。一米八七的高个子一只手撑着墙，就这样将一个一米六不到的小姑娘给圈进了臂弯里。
秦晓川：“这是第十九个了！”
女友哽咽一声，搂紧了怀里刚刚拆封的绮罗生小雨娃。
“家里给你打的橱柜不用，非要摆在床上，一个两个三四个，从JP到雨娃到BD，还有两个抱枕一个慕少艾一个素还真！”秦晓川语气很深沉很无奈：“回头我给你买个秦假仙你要不要啊！”
他受够了！
大学毕业同居到现在，就一张一米八的床，床头床尾堆满了各式各样布袋戏JP雨娃BJD也就算了，中间还横隔了两个赤果果等身真人抱枕！这哪里还有人睡得地方啊！秦晓川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几个晚上半夜被抱枕挤下床，上面画着的半果素还真在月光下冲他露出嘲讽的笑脸。当年谈恋爱的时候年轻不懂事，以为找个同好就能和谐有趣地相爱到底……他真没想到，在女朋友和布袋戏角色之间，自己简直就像是个小三！
要娃还是要我，你说吧。
秦晓川感觉心口隐隐作痛，盯着自家快要谈婚论嫁的女朋友，日子真的快要过不下去了。
“三儿……”小姑娘颤巍巍地，声音细嫩，拿小绮罗生挡住脸。
“我叫秦晓川，山川湖海的川！给我把那个‘三’正过来！”
秦晓川忍住内心的咆哮，尽量温柔地咬牙，烦躁地抬手揪了揪头发，长长短短的发丝就这样顺着手指垂了下来。女友比自己小三岁，又是南方人，家境尚可从小娇宠养大的，稍微大点声就两眼含泪给他看。
讲真，其实他比较欣赏那种强悍的女性，像是练峨眉的那种。不过自家女友虽然是相亲认识的，但相处久了也还好，还能养得起，前提是，别逼他和布袋戏人物去争宠！
虽然说，他本人也是一个常年看布袋戏的道友，天启出坑快十年的那种。
现在是午后。太阳晒在旁边超市橱窗上，反射的光芒挺耀眼。秦晓川感觉自己心脏从刚刚开始就突突突跳个不停。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力气。
“三儿儿儿儿！！！”耳边是女友凄厉的喊声。
“是川……不是……三……”
秦晓川坚持原则说完最后一句，脑袋磕在墙上昏厥了过去。这几天工地加班，他自己一星期没睡过完整的觉，这大概是有点低血糖了吧……
一缕魂魄随风消散在地球上。秦晓川，今年二十六岁，建筑工程系毕业，就业于某工地，因过劳而引发心肌炎，享年，二十六岁。
我不能死！
下一瞬间，秦晓川猛地睁开眼。他感觉自己正在生根发芽，变成了长在花盆里的一株灵芝。
秦晓川：“……”我成植物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按照道理来说，秦晓川应该看不到“自己”。但他的脑子里偏偏能够描绘出“自己”的形状，那是一颗圆头团脑，大概两个男人巴掌大的紫黑色灵芝，芝面上有几条褶皱，泥土里埋着多少菌丝，这灵芝长了多少年，种类是灵芝中的上品万年紫芝，一切一清二楚，就好像自己就是灵芝！
卧槽这是开启修仙频道了？一瞬间明悟，“灵芝”秦晓川满脑子都是穿越穿越穿越，修仙修仙修仙，玄幻玄幻玄幻——等等，确实是玄幻修仙频道吧？
这年头上班族都爱在地铁上拿手机刷个小说，秦晓川穿越修仙不晓得看过多少本。
花盆里的紫芝不淡定地晃了晃，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是穿越升级流？还是扮猪吃虎流？是爽文还是虐文？算了太乱了，努力汲取灵气，早日化形，快点重新变成人！
秦晓川正整理大脑混乱，决定赶紧为了“成人”而努力——一瓢清水呼地从天上浇了下来，替他浇了个透心凉，一个童音碎碎念：“灵芝啊灵芝，你一定要记得今日的灌溉之情，日后是要还的。不用还太多，就还我这一桶甘露就好。”
这里是苦境时间城。
还没长大成人的未来光使饮岁少年，蹲在花盆前，捧着小木瓢，垂涎三尺地看着花盆中好容易存活下来的小紫芝，抬手又浇下一瓢甘露。“咦？”饮岁疑问，看到花盆里的小灵芝愣了愣，突然剧烈摇晃着根部，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拼命在泥土中扭动挣扎！
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附魂在万能紫芝上的秦晓川三魂七魄都在颤抖咆哮：没听过紫芝的别名叫做“绛珠草”啊！劳资不要误入红楼频道啊！
……一转眼沧海桑田。
还好还好，接下来的日子里，秦晓川既没有听到“神瑛侍者”四个字，也没有看见疑似“警幻仙子”的漂亮妹妹。
种着灵芝的花盆被摆放在一堆钟表中间，经常来给灵芝浇水的是个自称“饮岁”喜欢碎碎念的半大小子，秦晓川因此知道自己是被这座城的城主从野外带回来的，并且城主已记好了菜谱，就等他化形失败，立刻煮汤进补。
“不要抱有侥幸心态，城主是说真的。”饮岁胖娃娃渐渐长成了挺拔清秀的蓝衣少年，衣着类似西洋礼服，来浇水的时候总爱向下拉一拉蓝色礼帽。用秦晓川的话来说，就是以防目光侧漏，故作深沉：“你什么时候才能化形？”
万年紫芝秦晓川摇晃，带动花盆哐当作响：快了。
每日日常：对话，浇水，八卦。
饮岁：“小灵，你一定要快些化形。”
为啥？秦晓川专心致志控制灵芝长菌丝喝甘露。
饮岁：“日晷最近产生精魄，要诞生新的光之少年。虽然光之少年应该算是城主的养子，但当年城主第一次外出游历就带回了你。老城主万分欣慰，认为这是时间城未来人丁兴旺的象征。所以你也是城主的养子。”
时间城？觉得这个名词很耳熟。但是秦晓川不看剧很久了，一时半会回忆不起来。他每天都忙着从甘露里汲取类似灵力的东西。最倒霉的是，饮岁少年只管浇水，不管教人。多亏秦晓川苏醒的时候，灵芝里面就有一股奇特的力量自动循环流转——他认为，这就是修行。
“你化形了，城主说不定就会让你练习推磨。”饮岁碎碎念：“新来的光之少年是你的弟弟，兄长如父，当然也该交由你去引导。这样一来，我就很不必再肩负教导之责，能继续安安静静地躺在日晷上睡觉。”是的。饮岁很怨念。日晷产生精魄后，他就被城主赶去推磨子。那份工作一点都不轻松，除了给小灵芝浇水的时候可以偷偷懒，饮岁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睡过觉了！
“快化形吧快化形吧快化形吧……”饮岁将帽檐再度拉低一点，在睡过去之前不停碎碎念碎碎念碎碎念……
秦晓川整个灵芝都要开启狂暴了！他开始怀念自己以前的女朋友，娇娇小小的，虽然也爱碎碎念，但只要塞过去一只娃，她就能瞬间安静下来。说实话，秦晓川对曾经女朋友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知道这年头找一个道友谈恋爱真的不容易，一方面也是真的有点不会应付这种类型的娇娇女。
苍天！如果有朝一日我能穿越到布袋戏，一定要去萍山追求练峨眉，哪怕死而后已！
……
秦晓川化形的时候，饮岁光使的真实年龄说出去已经能够吓死一群人。
时间城里时间观念非常模糊，也没有日夜之分。变成万年紫芝潜在花盆里修炼了好几百年，记忆有点模糊，思维有点懵懂，秦晓川经常以为自己仍然躺在家里睡觉，睁开眼就忘记已经穿越的事实。
但每次饮岁少年出现给他浇水，秦晓川就知道，又是一段漫长的岁月过去了。大概是做灵芝的日子太无聊，导致做人时候的精彩记忆格外令人怀念，不管修行多久，那段记忆依然清晰，求学，工作，恋爱，心痛而死……还有什么视频啊，游戏啊，剧啊，圈子贴吧微博啊，嗯太乱了，不提。
做灵芝的日子很安逸。修炼累了舒展舒展菌丝，吸收下甘露，花盆中的泥土质地也非常纯净，很适合储存多余的灵力，无聊了秦晓川就会刻意控制灵芝特有的香气来召唤更无聊的饮岁光使，在碎碎念和八卦中积累着深厚的友谊。
偌大的时间城地广人稀，被养在花盆里那么久，除了饮岁光使之外，秦晓川没有再见过第二个人，包括那位神秘的时间城主。他认为自己以后一定能写一本史上最无聊的书“我在花盆中的日子”。当然后来，秦晓川也终于想起时间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时间城应该是秦晓川一直以来在追的布袋戏里的一个组织——这个组织是啥，城主是什么人，变成怎样，是阴谋家还是大好人，秦晓川一无所知。他只知道，穿越前自家女朋友点开淘宝下的最后一个单子“最光阴”是时间城的人。
那个不会就是饮岁光使口中天天念叨的光之少年熊孩子吧？秦晓川有点不太淡定，未来的便宜弟弟似乎很不让人省心。
“小灵。”
饮岁突然冒了出来，一手搭在帽檐上，语气带着一种深深的唾弃：“你以后不要学你弟弟。”
怎么了？种在花盆里秦小芝向外发散疑问的思维波，被饮岁准确无误地接受到。
“光之少年离家出走了。”饮岁光使此刻整个人都不好到了极点：“准确来说，是游历途中切断了联系。”恨恨地咬牙。
逆反期到了而已。秦晓川思维波很活跃。
“城主很生气，让我告诉你，再赖在花盆里不出来，下顿他要吃鹅肝灵芝酱。”饮岁声音低沉：“对了，我已经洗好平底锅了。”
WTF？！！作为一个合格的灵芝，秦晓川其实只是本能地想再多积累一点能量。他第一次化形，没听过这玩意还能给妖精第二次机会的！
自从知道自己穿越的地点可能就是霹雳布袋戏，本体还不是人，秦晓川一直陷入深深的焦虑中。他记得剧里有个窝瓜脸人，没准那就是化形失败的例子——他一点也不想以后出门顶着灵芝头！
气劲从花盆周围肆意四散，“轰”地将饮岁光使推出一丈之外，四方时鸣喳喳，自动开始演化天机。饮岁光使目光一闪，竟然是来自时间之外的灵魂吗？他就知道自己这位小兄弟来历相当不一般！
紫雾扩散，接着一只脚丫子“砰”地踩碎了花盆：
“从天来，足踏地，生于微末之景，不灭六时之中，芝香沐神，还命万物，镇方岳，传德馨！”
紫色雾气收缩成一件衣衫，裹住一米七八的高大身躯。秦晓川气急过度化形成功，整个芝都炸裂了。等他回过神，已化为人形裹着紫衣赤足踩在花盆碎片上，低头看着脸颊两边垂下的紫黑色发丝。
刚刚念出的那句话一开始只是一时兴起，但念着念着秦晓川就一路顺着下去，仿佛某种莫名力量催动，冥冥中告诉他就应该这样念。
“饮岁？”秦晓川还没从化形那种奇异的感觉里回神。他抬起头，审视地用“眼睛”去观察眼前的饮岁光使。用甘露浇灌了他前半辈子的饮岁光使一身蓝色的衣衫，袖口镶着白色的蕾丝边，看上去有点娘，黑色的头发藏在宽边礼帽底下，乱糟糟一定是平时不爱打理。饮岁光使抬了抬帽子，语气肯定：“你在心里骂我。”
观察这么敏锐，一定是个腹黑。秦晓川举起双手，狠狠拍在面前饮岁光使相对单薄的肩膀上，狞笑——如果这里有墙壁，他一定顺势壁咚了这家伙：“你刚刚说要吃我？”
让你天天浇水不积极，让你天天偷偷掐我叶子，虽然灵芝的芝片是木质的非常硬很难掐动。
透过饮岁光使帽子下的瞳孔倒影，秦晓川看见自己化形后的外貌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差别，依旧是那张一丝不苟很能迷惑女性的俊脸。就算变成灵芝精但我还是我，秦晓川异常欣慰，都不用戴眼镜，就能将世界看得那么清晰！
在这个时候，秦晓川还没发现自己已经和常人不一样，五感格外敏锐。光线这样暗，他一瞥之间，依然能够捕捉到饮岁光使瞳孔中属于自己的外貌信息。
饮岁光使抬头，敷衍地抬手掀开帽子，大概是在让小灵芝认认人：“只是偶尔流口水而已。”无所谓地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秦晓川的手，就好像以前无数次偷掐灵芝未成功拍拍花盆那样：“来随我去见城主。”这种笃定了某人一定化形成功的态度，很好地抚慰了兴奋的神经。
秦晓川从化形后的兴奋中回过神。他穿越前也算是职场上的人，厚着脸皮摆出“这里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松开手让饮岁光使帮忙整理衣服。艾玛，他还光脚踩着花盆呢，没被碎片扎破皮真是万幸。
秦晓川深吸一口气。时间城的空气有种虚无的味道，但好像不会让人缺氧，能保证生存。其实他忘了自己现在也不能够算是真正的人。整个时间城，包括城主在内，就没有一个生物是“人”
就这样去见时间城主。
跟着饮岁光使走在光之长廊上，耳边时远时近的时鸣声，格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花，永恒不败，光线垂直落下，不知从何处而来。
直到走下台阶，踏入一处四周流溢着奇光异彩的花园，秦晓川都有一种神游天外的恍惚感。做灵芝的时候，他还能假装在花盆里睡觉，现在换成两条腿走路，就怎么都不能忽视某一点，比如，确实已经不在原本生存的世界了——地球上是怎么都不可能有这种穿得像是个大号蛋糕一样的人，肩膀上还垂着好几串沉重的水晶。
“不孝子。”
一个平底锅砸了过来，时间城主出手毫不客气：“你是不是不打算醒来了？再睡一千年，我就拿你炖光使！”
平底锅哐的一声砸在头顶上。秦晓川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穿越前他好歹也是个理科高材生，能交到女朋友情商也不低。饮岁的态度，时间城主见面说的这句话，也立刻被他听入了心中。
确实是不应该。明明是个灵芝，偏要假装成蘑菇，在花盆里窝了一千多年。这里要真的是红楼，得了，宝玉再过三个轮回都等不到要还他眼泪的林妹妹。
他一个大老爷们居然也有这样矫情的一天，就因为抗拒不明原因的穿越！
秦晓川耳朵有点红。
“城主。”饮岁光使上前一步，若有若无挡在秦晓川身前：“光使不能吃。”
时间城主的容貌看起来和饮岁光使差不多大，一手端起一杯红茶：“你倒是好心。”
“不比城主。”饮岁光使面无表情：“年少出外游历，还记得从别人的药罐里捞回来一颗灵芝。”
“……”秦晓川不及防备，貌似听到了了不得的秘密。
“说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你也终于化形，有了一点自保之力。”时间城主没理会饮岁光使，砸完那一口锅，立刻出了气，捧着红茶悠然开口：“阿大，从此以后，你那不孝的弟弟就交给你了。”
阿大那是什么称呼！
没等秦晓川发表意见，天天给灵芝浇水的饮岁立刻抗议了：“城主你使用童工。”
“万年灵芝，年龄不小了。”
“他除了皮糙肉厚，连一点武功都不会！”光之少年那个熊孩子，好歹也是学了家传刀法才被放出去的。饮岁光使牙疼，整个心都要操碎了。
时间城主：“所以才要出去寻找机缘。小孩子总关在家里，是长不大的。”
“他是城主您的养子！”饮岁吸气提醒。
“哦。”
时间城主从椅子后面拎出一个包裹：“这是阿爹送你的临别礼物，乖，记得多回来看看。”
蛋糕——阿不，缀满水晶的云肩之上，时间城主目光非常慈祥，颇有为人父之风范。
这回连秦晓川都开始感觉牙疼。不是说不成人就要被炖掉吗，为什么一成人立刻就要被扫地出门？
饮岁光使一掌把想要上前说话的秦晓川给摁回身后，摘下帽子，酷似少年的娃娃脸上，已是视死如归之意味：“城主！”一手养大的灵芝不能这样被丢去人间糟蹋啊！
“光使。”时间城主慢慢放下茶杯，有那么一瞬，目中流露出极有气势的光采：“你应该明白，时间城容不下属于下界的生灵。”在这里出现的人，都是“光阴”之化身，不入轮回，不沾天命。
秦晓川魂魄附在灵芝上，虽然变成精灵已经不算是人，但他属于人间的木灵。
时间城虚无的空气会逐渐消耗木灵的生机，就像是人无所事事会浪费光阴一样。饮岁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只是有点舍不得。时间的使者目睹了太多岁月变迁，有点舍不下亲手浇灌出的精灵。
饮岁光使不再说话，缓缓转身，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秦晓川。
秦晓川内心有点挣扎，但还是走过去，动作利落地给了饮岁一个男人的熊抱：“你别哭啊。我出门给你带点水回来，什么江水河水湖水的，就算是还你浇水的情了。”但是别指望本人流猫泪！
“老爹。”一扭头看向时间城主，秦晓川直接喊。
时间城主看似淡定品茶，突然被呛到。
秦晓川问：“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和光使告个别？”
“饮岁。”时间城主低头看着茶杯，表情不动：“交你了。”
被饮岁光使愤愤拉走的时候，秦晓川转头又看了看身后。寂静的花园，停滞的光阴，时间城主握着已经冷掉的茶，眼角余光不离两人背影。
城主很寂寞，守着这片不动的光阴。
一个念头转动，秦晓川决定要在苦境找回光之少年最光阴，哪怕花费一生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多么正义的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