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暮一朝晨》故淮

71、吴江支队长

　　莫文蔚十指紧扣的手背青筋本就凸起，而这次更是爆出，面对同行的问话，他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他选择了沉默。
　　问话警察见他没有回答，选择了沉默，也没有多在意，只是有些可惜，可惜他是个警察，——审讯时总会遇到坎坷，而干这一行的多年经验，让他游刃有余又熟练的从别的方向试图寻找新的突破口，只见他不在意又有些可惜地轻叩着桌面，眼睑微微下拉，冷静又可惜道：“你录入公安网的个人档案上所显示，你是从浙阳的公大所毕业的，还是以极佳的成绩所毕业的，是吗？”
　　“是。”面对如此简单的个人问题，又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莫文蔚开口，嗓音沙哑。
　　“好，那么我问你，你之所以选择考入公大，到底是因为什么？”
　　莫文蔚没有说话。
　　问话警察也本就没有指望一次就能问出重点，毕竟，被带到这里，一句话也不说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他是个警察，他叹了口气，遗憾道：“我也是公大所毕业的。见过的人也有很多，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他们大部分是因为受家里影响，或者是对警察这个职业心生憧憬，但只有极少数人是因为其他原因才选择的公大，那么……你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才选择了公大呢？”
　　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
　　他在问，他当初之所以选择警察这个职业的信仰是什么？
　　从而试图找到新的突破口和切入点。
　　“心生憧憬……”
　　“好，既然当初是因心生憧憬，才选择的这条道路，那么你觉得你现在对得起当初的那份心生憧憬吗？”
　　“……”
　　“警察这个职业对于你来说，究竟是理想，还是一份值得炫耀的工作呢？”
　　莫文蔚明显地一顿。
　　警察见状，波澜不惊地收回视线，心道，嗯，找到新的突破口了。
　　比如，以理想作为切入点，唤醒他曾经的憧憬和为报效祖国的那颗跳动的心脏。
　　“大部分刚入职的警察，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可随着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就逐渐把警察这个职业当成了一份值得炫耀的工作。那么你呢，你现在还是在为了理想而奋斗吗？”
　　“……”
　　“警察这个职业，在外行人眼里，光鲜亮丽！可在内行人眼里，那就是生为荣耀，死为逝后有名，甚至有些烈士的名字，不为人知，他们甚至还有些没有名字！你，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奋斗，而保持沉默的呢？”
　　“…………”
　　莫文蔚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眸和脸，看不清神色，和紧了紧手。
　　沈炎双手抱臂，看着他，突然一侧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沈队，这是你之前要的吴江支队长中枪和送往医院抢救的照片。”
　　来人将手中的牛皮袋交给他，道。
　　“嗯。”
　　问话警察见这一方面的突破口没有什么作用后，叹了口气，正打算以吴江支队长作为新的突破口的时候，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问话警察和莫文蔚同时抬头看去。
　　沈炎拿着牛皮袋，走了进来，那行走间的漫不经心，让莫文蔚顿时心中一跳。
　　问话警察连忙起身招呼。
　　“沈队。”
　　沈炎点了点头，没吭声，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下，然后接过笔录随意的翻了翻，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些什么，只是莫文蔚的心脏却提到了嗓子眼，握紧的掌心被他掐的泛起了红，他忍不住的紧张。
　　毕竟，同行多年，纵使他们并没有见过面，但他也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和他的事。
　　沈炎突然头也不抬的问：“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莫文蔚沉默良久，少顷，他道：“……因为我和“吴江支队长”的联系密切。”
　　“看来也不蠢嘛！”沈炎哼道，然后他又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因为你和吴江支队长的联系密切，才请你到这儿的吗？”
　　“……不知道。”
　　莫文蔚恳诚摇头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毕竟，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吴江支队长。
　　沈炎眉梢一挑，哼笑了一声，然后将笔录拍回给问话警察，指尖搭成塔字形状，颔首道：“他因为我刚接手的方芳的案子，暴露了，在打伤了几名刑警后，逃了。然后，在逃跑的路上，又被荒……咳……不知名的狙击手用狙击枪打中，送往医院抢救，现在生死未卜。”
　　狙击手不一定就是荒野，还是不要这么绝对好了。
　　说着，他打开牛皮袋，抽出了莫文蔚中枪倒地和送往医院抢救的照片。
　　“看到这些，不想说些什么吗？”
　　沈炎的问话很是散漫，却又具有一定的压迫感。
　　莫文蔚一动不动地盯着照片。
　　尽管只有短短几秒，但他的表情却发生了极为细微的变化，问话警察和沈炎皆微不可查的对视一眼。
　　“他死了吗？”莫文蔚身体前倾，死死地紧盯着照片，道。
　　“生死未卜……”沈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了。
　　莫文蔚的表情很是复杂，指甲嵌入掌心，掐出了血，像是解脱，又像是为他还没有死而感到遗憾。
　　然后，他倏地笑了起来。
　　问话警察和沈炎面面相觑，不解。
　　莫文蔚的笑声，渐渐停了。
　　然后，他扶额，声音沙哑道：“你们想知道些什么？便问吧。”
　　沈炎问的是问话警察之前所问的那个问题，“认识吴江支队长吗？”
　　“不认识，也没有听过吴江这个名字，纵使有听过这个名字，我想也不是你们想要知道的那个吴江，我也不知道他是支队长。”
　　“……”
　　见他回答的和之前一样，且确定了这次他的所言不虚，沈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而同意识到了什么的问话警察，用来记录的笔，也是一顿。
　　“那么，照片上的这个人是谁呢？”
　　沈炎屏住呼吸，而问话警察也同屏住呼吸。
　　“柳华。”
　　沈炎瞳孔微微收缩，问话警察连忙记录。
　　“那么请解释一下，你和他之间为什么会联系密切？”沈炎眯眼问道。
　　莫文蔚哼笑一声，用两根手指将照片贴着桌面推还给了他们，似是不愿意见到照片中那人的脸，他双手抱臂，后靠着椅背，冷冷道：“究竟是我和他之间的联系密切，还是他单方面的和我联系密切？”
　　沈炎想到了另一可能性，立刻：“他认识你，且知道你也认出了他，所以他才和你联系密切。而他之所以和你联系密切，不是为了交流感情，而是为了确认你到底有没有将他的身份说出去？”
　　“嗯。”
　　问话警察无声地倒吸口气，然后连忙低头记录。
　　“我是名警察，还是名光荣的人民警察。我只要穿着这身衣服，我就还是名警察。”莫文蔚说到这，顿了顿，然后又苦笑道：“我知道，我辜负了我身上的这身衣服。”
　　“我应该在知道他是谁的时候，就应该告诉上级领导，但……”
　　“但他威胁你。”沈炎紧接着道：“他威胁你什么了？！”
　　莫文蔚苦笑道，“我在发现他的身份与他过往的经历不同时，便心生疑惑，本想着要不要告诉上级领导，但一想到自己还有可能是想多了，便私下和他交谈。没想到他不单单是身份有问题，还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我，为他保守秘密，如若不然，如若不然，我下一秒在停尸房所见到的人，就有可能是他们！”
　　“这让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我就只能答应他！”
　　沈炎虽然理解，但他绝不赞同他的这个做法，他深呼了口气，紧了紧手，问：“那你有没有在答应帮他保守秘密的期间，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比如，杀人灭口，或者帮他私下里处理掉某些人？！”
　　沈炎越问越冷静，他理解他的苦衷，但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但他希望他没有。
　　莫文蔚一顿，看着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更没有做过杀人灭口，或者帮他私下里处理掉某些人的事。”
　　问话警察和沈炎，同吁了口气。
　　“其实说来也奇怪，除了为他保守秘密以外，他并没有要求我做过什么其他的事。而且……”
　　“而且什么？”沈炎道。
　　“而且，在答应帮他保守秘密的期间，我也有仔细留意过他，发现他除了借用吴江支队长的身份，留在市局以外，并没有去做什么其他的事。他甚至还恪尽职守的去处理一些公务，我在发现这一点后，觉得奇怪极了，直到现在还没有想通这一点。”莫文蔚皱眉道。
　　沈炎冷哼一声，“说不定他是为了不暴露自己，能继续借用这个身份，留在市局，从而达到监视的目的，所以才这么恪尽职守呢？”
　　“有这个可能性。”莫文蔚点头道，“说不定他就是内奸呢。”
　　审讯室一片静默。
　　盯——
　　莫文蔚茫然地一怔，缓缓抬头看去。
　　嗯……
　　只见问话警察和沈炎幽幽地看着他。
　　之前不说话一副要包庇他的样子也就算了，怎么现在居然还掺合进了讨论他之中。
　　“咳。”沈炎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吴江支队长和柳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呢？”
　　莫文蔚摇头道：“我确实不认识吴江支队长，也不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样子，也跟柳华也谈不上熟悉和认识，我跟柳华之间顶多就只能算是威胁和被威胁者之间的关系。”
　　“至于为什么吴江支队长，柳华会是两个人。那是因为我和柳华曾是高中同班同学的原因，说实在话，如果不是柳华顶着和当年一样的脸，我都联想不到是他。倘若要是他换一张脸，换一种声音，我可能就认不出他了。呵，这还得多亏他没有去整容啊！”
　　“他借用了吴江支队长的身份，混了进来，看到他那张没有整过容的脸，我自然而然的就认出他了，他自然也是。”
　　问话警察将其一一记录下来，沈炎将那些照片重新整理好放回牛皮袋里后，问：“一直都听你说他是借用了吴江支队长的身份混了进来，那么你为什么会如此确定吴江支队长是真有其人，而不是另捏造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