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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薛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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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宫后殿，云雷关上屋门，看着单膝跪地的人，脑壳一痛。
“什么事？”
“云风不能再侍奉公子，自请回南疆，愿在镇国公阵前受驱策，死生无论。”
云雷怒气上涌，抬起脚踹在他肩上，云风晃了晃，又挺直了脊背。
“你在说什么浑话？喝醉了撒酒疯？”
暗卫竟然说要离开主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云风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再开口：“统领，属下所言句句肺腑。”
云雷恨不得扒了他的皮，绕着人转了两圈，冷笑：“呵，小王八蛋，二公子抬举你，你就真敢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云氏暗卫，你有选择的资格？”
“二公子……会同意的。”
那个人，悲天悯人，比谁都要温柔和善。
当年他做了背叛的事，对方也只是小惩大诫，这一次，只要他开口，也一定会放他离开。
只是，自此生死两别，再也不能相见……
云风什么也没想，只是知道自己非走不可。
在云雷暴跳如雷一掌打死自己之前，他忽然出声：“我知道叛主是死罪，但是我不得不离开……大哥，我跟着他十几年了，再留下去，只怕早晚有一天会万劫不复，……大哥，当我求你，让我走吧。”
他们兄弟本是孤儿，得镇国公收养赐名，这一生都该尽忠职守，以报救命之恩。在镇国公授意下，云雷和云风分别做了慕容恪和黎乔的暗卫，他们怎能不知道皇帝有多么可怕的控制欲。这些年来，黎乔在他面前，几乎活成了一个透明人。
若云风真的犯下什么错，慕容恪绝对会让他们堕入地狱。
云雷略一思忖，明白了他言下之意，咬牙切齿又惊又惧：“二公子这样的人物，你还真敢动别的心思？畜生，你不要命了？”
他就算有所察觉也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从小乖巧听话，忠诚不二的弟弟，是怎么会突然产生这种痴心妄想的。但纠结这个毫无意义，此事若被慕容恪察觉，莫说他们两个，连云氏暗卫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云雷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这件事，只能烂在他们的肚子里，绝不能传出去半个字。
“此事你绝不可再提，也绝不能让二公子察觉到一分一毫，过段时间我会想法子，制造一场‘意外’，然后把你调回南疆。”
这“意外”定会让人伤筋动骨，甚至成为废人，也只有如此才能打消皇帝的疑虑。
若是别人，杀了便是，但这是他亲弟弟啊……云雷下不了手。
兄弟俩明白了彼此的心思，一时都心事重重，没有人再出声。
忽地，外间传来敲门声，云雷看了一眼地上魂不守舍的人，越过他去开了门。
“统领，黎二公子回府途中失踪，陛下急召您前去觐见。”
屋内之人皆悚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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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乔醒来时，发觉自己身处一间破落又陌生的殿宇内。
殿内屋梁高悬，目之所及只有远处一张破床帐，被风吹得起起伏伏。窗户破了不少洞，阳光透过窗棱，映照出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地上的青石砖整齐陈列，缝隙中长出了杂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清淡的霉味，显然已经很久无人居住。
黎乔咳嗽两声，低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木质粗糙的旧椅子上，手脚都被粗粝的麻绳捆住，动弹不得。
黎乔眨了眨眼，确认自己不是做梦。
混乱的脑海渐渐恢复清明，他只记得出宫后上了靖北王府的马车，之后他便昏沉沉睡了过去，等一觉醒来……他这是，被人绑了？
不是没听说过山贼绑架客商索要赎金的故事，但如今他在京城，天子脚下，甚至是宫门口，就这样被人绑走，也太过匪夷所思。黎乔四下打量一番，脑海中迅速思索对策。
他在宫中盘桓了几日，等太后离宫后又去了一次凤仪宫，将之前没来得及带走的书册整理妥当送出去，这才辞别皇帝回靖北王府。
而恰好云风被云雷带走，对方就趁这个机会将他绑了，这未免太过巧合！
但黎乔丝毫不怀疑云风的忠心，毕竟那是镇国公留给他的人。
那么，绑架他的人，既知道他的行程，又能买通王府的车马，甚至还能悄无声息地将他带走，其势力和心思之深，绝非普通人所有。
黎乔心中一沉，对方绝不是为了求财，有这个胆量绑架他的人，在京城中找不出五个，且每一个都不是善茬。
黎乔动了动酸涩的手指，很快放弃了自己脱困的想法。
对方绑得非常扎实，若是瞎折腾，摔在地上，受苦的还是自己。
现在他能做的，便是养精蓄锐，以不变应万变。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声音：“我还以为你会多挣扎一会儿。”
黎乔心中猛地一跳，他是真没料到身后会有人。
“让阁下失望了。既然来了，不如现身一见？”他还是稳住了心神。
那人缓缓从右侧转过来，黎乔一愣。
虽说她白色长袍曳地，兜帽遮头，但不难看出来，这是个女子。
黎乔歪了歪头，但帽檐太长，她的整张脸都被遮挡在阴影中，看不分明。
“姑娘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那白袍女人笑了一声：“世人都说黎二公子汀兰玉树，聪慧过人，你不妨猜一猜。”
黎乔深吸了口气，“若我猜中了？姑娘能放我离开？”
“不能。”回答倒是斩钉截铁。
黎乔打量了她半晌，叹气道：“数年未见，郡主安好？”
白袍女人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后缓缓摘下兜帽，露出花容玉树的一张美艳面孔，正是韶德郡主谢音。
“你怎知是我？”
“这个简单……这件长袍取自寿州天丝云锦，寸锦寸金……郡主绣鞋上的蔷薇绣样是皇室贵女专属，这是绣庄不成文的规定……”黎乔淡淡道：“虽说郡主刻意改变了声音，但一个人的身形气质又怎能轻易变化？臣之前与郡主有过数面之缘，自然能认得出。”
谢音咧开嘴角笑了笑，声音却似涂了毒，“看来我该早些挖了你的眼睛。”
黎乔四下打量了一番，又道：“只怕郡主的盟友不会同意。”
这次轮到谢音怔愣片刻，“你胡说什么？”
黎乔看着她面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不由心中叹气。
郡主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你们到底所求为何？不妨直言吧。”
谢音冷笑：“当年在凌云山，慕容晗明竟然敢对我用刑，这份屈辱，少不得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黎乔沉默了片刻，他的确听说过，靖北王为了逼问他的下落，伤了谢音的手。
“郡主要报仇，只怕找错人了，伤您的不是靖北王吗？与臣有何干系？”
谢音抬手一耳光打来，黎乔只微微侧脸，硬生生受了，脸颊火辣辣地疼，他暗叹一声报应。
果然，谢音冷笑道：“你故意将那枚指环留给我，就是为了激怒慕容晗明那个疯子，让他对我动刑吧？黎越之，你好歹毒的心肠。”
若不是谢音拿云月的手札威胁他，黎乔怎么也不会算计一个女子，他事后其实也有几分后悔，但如今是万万不能承认了。
“郡主误会了，臣并无此意。但此事因臣而起，这一巴掌就当是还给郡主的，还请郡主消气。”他收敛起和煦的神色，眼神冷淡下来，“此事就算两清。但郡主也知道靖北王疯得厉害，他当年对你用刑，皇上可曾说过什么？如今时移世易，还请郡主三思而行。”
当年，无论是中秋祭天还是北疆御敌，慕容恪都要仰仗靖北王，莫说慕容晗明只是对她动刑，便是杀了她，只怕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皇帝既不把她放在心上，那这个郡主就毫无价值。
谢音恨得咬牙切齿，但慕容晗明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和耻辱，那个人冰冷如一条毒蛇，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偏偏又权势滔天，奈何不得。
她恨恨道：“你不过是个肮脏下贱、以色侍人的贱人，无名无分就迫不及待地住进靖北王府，我倒要看看，慕容晗明对你有几分真心？”
“他马上就要迎娶南丰国郡主封梓莘了。到时候你还不是要被扫地出门？”
黎乔无奈，他活了这么久，早知言语伤人，但对不在意的人来说，这效果确实微乎其微，若是口舌便可杀人，那最有机会当皇帝的岂不是说书先生？
他耐心听谢音发泄完，才道：“郡主千辛万苦把臣绑来，就为了这一顿羞辱？那未免太大动干戈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或者，请您的盟友出来一同商榷？若臣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凭借长公主和谢府的势力，谢音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带走或许还有可能，但要不惊动旁人将他关在这个地方，却如痴人说梦。她背后，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黎乔直觉自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你休要胡言，本郡主会将你折磨死，再送回靖北王府，想必慕容晗明的脸色会很好看。”谢音冷冷道。
黎乔无奈：“我若是死在宫里，只怕薛氏也不会放过你。”
“你如何得知？……”谢音惊道。
黎乔垂了垂眸，盯着地面的青砖：“郡主恐怕不止，多宝斋是最大的皇商，这间宫殿的青砖有小小的标记，普通人看不出来，但臣却熟悉……宫里曾经用过这批青砖，又如此冷僻能够藏人的地方，只有……三年前大火后重新修缮的凝香殿。”
“郡主，臣猜对了吗？”
谢音沉默了下去，眼神惊恐地看着他。
黎乔又道：“日未西斜，我晕过去不过一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你们来不及把我送出城，即便送出去，也很难不留下痕迹。此事之后，京中必然彻查，但我刚出宫，他们谁也想不到你们会再次把我带回宫中。谢氏、薛氏百年氏族，冒如此大的风险，真的值得吗？”
谢音浑身一震，声音有几分颤抖：“你……你怎么会知道？……不可能……”
“黎二公子可真是个妙人，怪不得能把皇上迷得团团转。”一道清脆娇俏的女声响起，侧门打开，一金玉满头、绫罗遍体的女子袅袅走了进来，站到了谢音身旁。
她面如朝霞，神情倨傲，显然也是出身高门显户。
黎乔注视着她，内心翻滚不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臣见过薛妃娘娘。”
薛氏耳目众多，薛枬受了庭杖出宫养伤，如今宫里能将他无声无息关进凝香殿的，除了皇帝，只有薛妃薛竹青。
薛竹青是英国公的嫡亲孙女，薛枬的堂妹，入宫数年，荣宠一时，据说比皇后更得圣心。
黎乔暗叹此番必要受一番磋磨。
他和薛氏旧怨颇深，当年三军比武，薛氏嫡系薛柏死在凌云峰上，他正是薛竹青的亲兄长。黎乔虽知道那是慕容恪杀人嫁祸给温澈，但这笔血债，薛氏一直算在玄甲卫和他头上。
这些年来，有薛枬斡旋，薛氏没对他出过手，如今薛枬因他受伤，也算是黎乔倒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