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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交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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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吵吵嚷嚷,柏喻像疯了一样朝黎乔扑过来,平安差点被推倒,怒斥了几声,李管家带着几个家丁赶来,上前帮忙按住了他。
少年被压跪在地上,双目通红,似要渗出血来。怒目瞪着黎乔,恨不得啖其肉,拆其骨。
黎乔皱眉,正要问个明白,只见一道碧色身影从厅中飘然出来。
碧绡向他行了个礼,道:“王爷请诸位公子进厅内说话。”
几人进了屋,黎乔疲累,径直走到慕容晗明身边坐下,碧绡咬了咬牙,把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二人身上。
柏喻哭了一声:“求王爷为我哥哥做主……”便伏在地上低声抽噎,他本就年少,悲戚之声真如黄莺哀鸣,惹人怜惜。
慕容晗明转头对黎乔道:“去哪了?”声音中听不出是喜是怒。
黎乔沉默一会,才道:“王爷又去了哪里?”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再说话。
良久,慕容晗明把视线移开:“说吧,怎么回事?”
一旁的陶姜扶起柏喻,柏喻擦了擦眼泪,指着黎乔哽咽道:“奴婢的哥哥之前害了寒症,奴婢求他为哥哥请了医师,谁料到哥哥今天吃了药,竟咯血抽搐而死,可怜哥哥只有十八岁,竟遭此毒手……奴婢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求王爷严惩凶手,为我哥哥做主啊……”
一旁的碧绡忙跪下道:“奴婢已经派人查过,那副药中确实含有砒霜剧毒,仵作也已经验过,柏喧公子确实是因此而死。是奴婢看管不周,竟让柏喧公子丢了性命,求王爷责罚……不过开药方的医师并非王府中人,而是黎二公子从外面请来的……”
“你胡说!我们家公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平安气得跳脚。
黎乔叹了口气:“那想必碧绡管家已经把那名医师请来了吧。”
碧绡看了看慕容晗明,见他垂眸,也不知有没有听,咬牙道:“不错,出了这么大的事,奴婢自作主张,先去医馆把人扣下了。”
她吩咐一声,下人押着一须发花白的医师走了进来。
那医师见了靖北王,吓得哆嗦,忙跪下道:“小人只是听命行事,请王爷饶命……是……是黎公子说,这位病人碍了他的事,让小人加的砒霜,他还给了小人二百两银子,小人是被逼无奈的……求王爷饶命……”
黎乔苦笑,他见多了后宅阴私,但如此拙劣的陷害却要搭上一条人命,如何不令人痛心。
那少年如花美眷,设计之人可真是心狠。
恍惚间,碧绡又道:“人证物证具在,该如何处置,请王爷示下……”
“求王爷为奴婢做主……”柏喻又哭道。
慕容晗明这才转向黎乔:“你有什么想说的?”
“还有什么可说的,都怪奴婢那日一时多嘴,透露了柏喧曾经为王爷侍寝之事,没料到竟遭歹人嫉恨,白白丢了柏喧一条命。历来带毒药入后宅都是死罪,请王爷处置黎氏,以正视听。”陶姜义愤填膺道。
平安恨不得上去撕了他的嘴,可是在靖北王面前,到底不敢造次,恨恨咬破了嘴唇。他们家公子如此光风霁月的一个人,竟要平白遭受这些小人污蔑。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黎乔轻叹了一口气:“那王爷相信是我做的吗?”
若是从前,阿澈绝不会让这种事闹到自己面前,而靖北王却一声不吭,似乎不偏不倚,实则已经是对他的为难和敲打,或许,真有两三分怀疑也说不准。
慕容晗明看着他,良久,唇角微勾,缓缓道:“本王自然不信。”
黎乔静静望着那双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眼睛,心中酸涩,倒是笑了出来:“多谢王爷。”
“王爷……”柏喻惊叫一声,难道王爷是要放过这个凶手吗?
他知道王爷宠爱这位黎二公子,也隐约明白,对方的身份不似平凡,若靖北王不肯给他哥哥报仇,那他只有……
“柏喻,不要做傻事。”陶姜按住了他的手,用口型劝阻。
黎乔掸了掸下摆,站起身道:“柏喻,你们久居后院,或许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出身相国府,当今陛下是我的表哥……也就是说,”他居高临下,往日和煦春风化作凛冽刀戟,“莫说你哥哥还是奴籍,犯不着用阴谋诡计,便他是朝廷命官,我要取他性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每说一句,两人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连呼吸都不再顺畅。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相国之子、皇亲国戚……对方视他们这样的人如同蝼蚁,刚才那番据理力争肆意辱没都成了笑话,
他们今日得罪的是这样一个人,岂能还有命在?
到最后,“当啷”一声,柏喻再也抓不住手中的匕首,任它掉落在地上。两人抖若筛糠,终于支持不住,摊倒在地上。
黎乔恍若未见,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哥哥的确并非我所害,但我难辞其咎。我今日带了人出门,却给了凶手下毒的机会。柏喻,我很抱歉,这的确是我的疏忽,我答应了救他,却没有做到……”
他有他的傲骨,更有他的柔肠。他气这两个少年眼瞎嘴毒,但也后悔自己并未践行诺言。若是出门前再多过问一句,那个少年或许就不会死……
可惜错已铸成,唯一能做的,便是还受害者公道。
“此案涉及王府安危,请王爷恩准,让大理寺的人前来审理,越之必定全力配合,找出真凶。”以靖北王的身份,想要查明真相不是难事,若他真下决心要拔除王府这颗钉子,黎乔不介意陪他演一场戏。
慕容晗明垂眸浅笑了一声,墨一样的眸子却染上血色,死死瞪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医师,“何必这么麻烦,把他托出去,施以‘寸断’之刑,本王保证,不出一刻钟,他便会招了。”
这刑罚只有在刑部深牢中才偶有施行,外间人鲜少知道,所谓“寸断”,便是将人绑在长凳上,用木杖从脚尖开始,一寸寸敲断骨肉,逐渐上升到小腿、大腿、腰腹……一刻钟,足以让膝盖之下成为一滩烂泥,人还能不能活着要看天意。
碧绡惨白了脸色,跪坐在一边。一旁的李管家脸色也不好看。
黎乔看厅内众人屏气凝声,也猜到这刑罚定是过于严酷,皱了眉道:“还请王爷不要动用私刑,一切便交由官府处理。李管家,劳烦你派人去通报一声。”
看靖北王没有反对,李管家忙应声,把几人带了下去。
一场闹剧终于暂时落下帷幕,黎乔实在疲惫不堪,便应付了一声往卧房走去。
刚进门,便被人箍住腰身,后背硌在了紧闭的木门上。
灼热的气息侵袭而来,黎乔下意识偏过头,吻便落在了脸颊上。
经历今日种种,他现在并不怎么想和眼前人亲近。
像是沸油里滴进了水,噼里啪啦炸响溅得人一身燎泡,虽不致命,但疼得厉害。
“你不愿意?”慕容晗明的声音低哑至极,热气在黎乔耳边吞吐,掩藏着愤怒和不甘,“怎么,黎二公子今日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了?”
不容反驳,他不管不顾卡住黎乔的下颌,发疯一样吻上那殷红的唇,又嫌不够,纠缠着又吮又咬。黎乔却失了往日温顺,竟不知相让,很快两人嘴里就涌上铁锈味,也不知道是谁把谁咬伤了。
黎乔只觉屈辱,慕容晗明现在几乎丧失理智,就如同一只见了血的野兽,只顾发泄,哪管猎物的死活,这要真让他得逞,自己少不得要受伤。
他最终狠了狠心,用力咬了对方一口,终于把人推开半分。
“滚……”
两人气喘吁吁,都已经游走在崩溃边缘。
黎乔看着那血红的眸子,不知为何,眼前迷离,一滴泪再也按捺不住从眼角滚落。即便在床上被压制,黎二公子也只觉是因自己心软,他心思细腻,对慕容晗明是爱是愧,但从不觉得自己弱势,也鲜少示弱于人,可是今天,无论是先前驿馆所见,刚才的种种试探,还是靖北王此刻的粗暴侮辱,都让黎乔产生了浓浓的厌倦之感。
他把他当什么?
自己送上门的娈宠,还是婚前的一个消遣?
心情好了便抱在怀里,心情不好便踩在脚下?
慕容晗明愣了下,因着那滴泪,胸腔中涌动的暴戾得到了片刻喘息,而更大的恐惧却再次漫卷而来。
他伤到他了?
他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
他会因此离开吗?会吗?
会吧,毕竟侍卫来回报,说黎乔今天与祁祯私下见面许久,他只不过出门一趟,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
天知道他用上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疯,可是此刻,他有些克制不住体内的“噬骨”,它安静了大半个月,几乎让人忘记了存在,此刻却摧枯拉朽而来,企图彻底摧毁那本就脆弱的理智。
慕容晗明猛地后退一步,咽下喉间涌起的血沫,他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便推开黎乔,打开门冲了出去。
再待下去,只怕他的理智会彻底被吞噬,必须尽快……尽快找碧绡……
……
黎乔愣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踉跄两步,躺倒在雕花大床上,扯开散乱的衣襟,看到腰腹间那可怖的青紫痕迹,咬牙切齿把慕容晗明骂了个狗血淋头。
真是冤孽。
他太过疲惫,屋里又熏了香,不一会儿就眼皮打架,终于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