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恋爱》茉莉蜜

3、第 3 章

　　三人宽的走廊里只有前头一盏微弱的灯光，要亮不亮，要灭不灭，在让人看得眼都快瞎了的边缘疯狂挑战戴娜已经摇摇欲坠的神经。

　　她实在忍不住开口：“您要是没钱，我可以借您。好歹也是您的孩子，这种生活环境我都已经……”

　　“咔哒”一声门响，打断了她的话。

　　走廊尽头的门骤然打开，大厅里灯火通明，闪瞎人的光亮穿透而出。

　　戴娜不适地眯了眯眼，缓了一会才睁开眼。

　　看清眼前的景象，暗骂一声。

　　高耸的白色大理石柱干净的一尘不染，大厅四周悬挂着各种画像。里头穿着得体的男人女人交谈甚欢，一派纸醉金迷的模样。戴娜都有些恍惚她现在是不是人还在山下的城堡里，可下一秒她就回过了神。

　　正中央摆放着一架黑色钢琴。一个身着酒红色演出服的男人正无比投入演奏中，表情格外丰富。

　　戴娜只听了一耳朵就觉得窒息——《天使的亲吻》第二钢琴协奏曲作者劳伦如果听见可能要扶着棺材板打人。她的生日宴会上不可能有这种人出现。

　　感受到门口的动静，众人都纷纷回头。

　　“哦！人来了！”

　　“卢瑟，别他妈弹了！你停一停！你爱的女人来了！”

　　那个修女当场给戴娜表演了一个原地消失，安德森还没有开口说话，她那平日里娇嫩柔软的母亲，宛如一只花蝴蝶一般翩翩起舞飞了进去，兴奋的喊着：“安妮，珍妮！我的宝贝们！”

　　动静太大，声调之高昂，戴娜不得不顺着对方的摇曳婀娜身姿很快锁定了两个目标。

　　两个美丽又苍白的女人，如出一辙的脸蛋，黑色长发，深蓝色的眼睛，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裙，在一瞬间的惊讶后都直直地向她看过来。

　　“妈妈好想你们！你们还是这么美丽！你们过的好吗？我可怜的女儿们！没关系，从今天过后你们就可以回去了！可以和我生活在一起，永远！”说到最后，公爵夫人竟一边笑一边掉眼泪。

　　母女团聚，好一个感人的重逢场面。

　　双胞胎听到最后看着戴娜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容——诡异的嘴角勾起，眼神里尽是兴奋又同情，还有一丝丝害怕。

　　戴娜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晚宴包。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就见几乎是全场的人都朝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还没等她品味出这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有什么含义，就听见一个梳着银色背头，手举香槟的男人高声示意：“安德森！这边！”

　　安德森先是朝那人点头示意，又低声侧首道：“安静点，戴娜。”

　　戴娜：？

　　安德森仿佛明白她的想法，又低声道：“你的心跳声太大了，这是一件很失礼的行为。”

　　戴娜：“……”

　　你是不是想找茬？

　　“是在我母亲和那两个女人大秀母女团圆的感人戏码时您喝多了吗？您在讲什么梦话？”

　　安德森意味不明的扫了她一眼，没有再解释。又用惯常拿捏人心的似笑非笑的可恨表情朝那个男人走去。

　　按理说戴娜这时候应该和往常一样想锤爆对方的狗头，但她此时此刻竟然从内心深处感到一丝安慰。起码她还能在对方身上找到一丝熟悉感。

　　可能是今天的惊吓有点儿大了，她到现在除了毫无科学依据的第六感之外，什么也不知道。她有点可怜自己了，竟然有一天要从安德森身上获取安全感，这比拿刀子在她身上画斐拉王国的地图还让她难受。

　　“来了，你还是那么准时。戴娜小姐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一面的。”银发男人笑吟吟的打着招呼。

　　戴娜挂着一张完美社交微笑脸，打量面前的男人。年纪看起来二十多，银发，看不出染发的痕迹，面容又英俊，衣着考究，身上一股书生气。不是学生就是研究员。这样样貌气质出众的男人她见过一眼肯定不会忘记。

　　于是客气有礼道：“实在抱歉，我记不大清了，这位……”她偏头看了一眼安德森。

　　“路德·道拉斯。叫我路德就好。”路德赶在安德森之前介绍了自己。他看起来格外温和，明明瞧着比戴娜大不了几岁，态度却像长辈一样带着安抚。

　　“道拉斯”这个姓让戴娜若有所思。还没想出个一二三来，就听见对方又开口：“戴娜小姐不用这么客气，你记不得是应该的，我只在你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你家。不过今天顺利的话，往后我们还有更多的机会见面。毕竟我们两家往后便是姻亲了，走动的机会多得是。”

　　戴娜撑着张脸含蓄的笑着点头。

　　心里却在思量，她的双胞胎姐姐之一要嫁给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她对那两个女人有意见，只是他能分得清那两个像克隆人一样头发丝都卷翘成一个弧度的女人谁是谁吗？

　　没想到对方接着又说：“哦，你刚来，还没见过我的两个儿子吧？”他转头又叫了一声，“你们两个过来见见戴娜小姐。”

　　两个同样银发，面容英俊的男人一前一后过来。戴娜恍惚了一阵，果然是他们。

　　三年前，斐拉王国最富有名气的“卡斐”绘画大奖金奖颇具争议，闹得沸沸扬扬——获得金奖的那幅画是两个人画的，而且是双生子。虽然绘画大赛从没有明文规定过独立完成这句话，本意是为追求更高的技艺。但显然所有人都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敢大咧咧的在署名上签上两个人的名字。

　　戴娜那时候还在念女公学，觉得这事儿非常有意思，特意拨出一点空闲关注了下后续。组委会奖项照颁，但转过脸来就往赛事规定上添了一笔“全部画作均有一人独立完成”。而戴娜查到那两个双生子就姓道拉斯。

　　这个时候戴娜就很感激过往的人生经历让她能在面对什么奇葩时都面不改色。

　　“布里安，欧文。这是戴娜小姐，安德森公爵。”

　　“戴娜小姐，安德森公爵晚上好，很荣幸见到您。”这是两位礼仪完美的绅士。

　　戴娜笑着点头示意，明亮的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幽暗。

　　“两位先生好，见到你们我也很高兴。”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对两位先生仰慕已久，当年‘卡斐’大赛后，便一直想和两位先生讨教一下。”——只是你们两个突然消失于人前了。

　　布里安和欧文都露出了高兴的表情，便顺着话和戴娜在一旁聊起了绘画的技艺。侃侃而谈，态度谦逊。

　　但戴娜越来越觉得奇怪，她后背甚至泛起了一阵凉意。

　　她可以不考虑安德森是不是存在什么变态恶趣味，一对双胞胎女儿非要嫁给另一对双胞胎儿子。可以放一放她母亲兴奋的有些过头的状态，这个女人时不时便要发疯她能理解。可以不去细想为什么路德·道拉斯这么年轻就有两个儿子，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好当然可以保持年轻。

　　但她不能不考虑，不细想，也放不下这两位礼仪得体的年轻男士和路德为什么先介绍的是她的名字，而后才是那个更有地位的公爵父亲。而现在两位男士也旁若无人的同她交流，神情自然的理所当然，甚至有些过于客气。安德森从刚才到现在除了点头打招呼之外甚至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他刚刚甚至微微不在意似地退了一步，现在站在她身后一些。

　　对于安德森那种人，礼仪刻在骨髓血肉里，整个人精密的宛如机器人绝不会犯这种错。排除所有不可能，再联想到他这一路的表现，戴娜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戴娜不动声色地接过对方的话，“是的，对绘画来说天赋很重要，灵感和技艺缺一不可。和两位先生交谈很愉快，希望我没有在英俊先生们面前有失礼的地方，失陪一下。”

　　一个委婉又羞涩的借口，布里安和欧文颇为理解的点了点头，知情识趣地指路：“顺着你来的路往回走，祭台左侧的走廊尽头就是化妆室。”

　　戴娜顿了顿，优雅笑道：“多谢。”

　　她转过身来，姿态优雅地往回走。伸手推开大门时甚至能感受到后背灼灼视线，她毫不迟疑重重的推开了门，将一群人连同他们黏腻的目光关在厚重的大门后。

　　戴娜后背倚靠着冰凉的木门，无力地弯了弯身子垂下头。闪耀着光泽的金发顺着圆润的肩角落下，遮住了她的脸。过了半响她才吐出一口气，望着黑而幽深的廊道，直起身子，抬起脚步迈了进去。

　　她一边丝毫没有迟疑地拨通了手机，一边从手包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把手机夹在耳下，三秒后顺利接通。“吧嗒”一声打火机闪出幽幽火光，点燃了烟尾。

　　戴娜眯着双眼看着悠然升起的烟雾，冷声道：“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