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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发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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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钟正是乔家私房菜馆的黄金营业期，孟津坐在最靠里的包间，不时看一看手表，他今天约了人，而对方已经迟到了整整两分钟，这让他很不高兴。
“贝贝。”门被打开，一脸笑容的苏和在看到包厢里的人时愣了片刻，随即镇定道：“是你。”
“没错，苏先生，约您的不是庞贝，他不知道今天的事，是我想找您谈谈。”
孟津看了眼苏和手里的黄玫瑰，笑了：“您还带了花？庞贝其实不太喜欢黄玫瑰，他更喜欢紫罗兰才对。”
苏和淡定的将花束小心收好，平静的坐到孟津对面，问道：“孟先生约我来是有什么事？我可不记得咱们有什么交情。”
“苏先生昨天要和贝贝聊什么？”孟津将一杯茶水推到苏和面前，“确实，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苏先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他对着苏和极轻的勾了勾嘴角，“苏先生，目前我才是贝贝的正牌男友，实话说，你的出现让我很困扰。我也不是限制贝贝交朋友，但是也要分是什么朋友。”
孟津轻轻的扣着桌面，“你曾经伤害过他，就算他不记得，他的亲人朋友，包括我本人，都替他记得这些。这种事，不是简简单单的他失忆了，或者你道个歉就能抹去不谈的。你大概根本不知道，贝贝曾经试图寻过短见。”
“什么？”苏和震惊的站了起来，连带着碰翻了桌上的茶水杯子。
“没错，当时幸好我救了他，不然你觉得他失忆前为什么转变那么大？不管你们当初发生过什么，请你不要再出现在贝贝面前，也不要再试图动摇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
庞贝今天下班之后一刻不停的往家里赶，这几天他被孟津投喂的身心舒畅，心中愧疚之意更盛。孟津虽然欠了他的钱，却不是卖给他做了保姆，总是让人照顾也不太好，他正好回去帮帮忙。
这几天回家孟津都亮了灯等他，难得这回到的早，家中还是黑漆漆的，庞贝在客厅和厨房转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孟津的身影。“难道今天还没回来？”
正疑惑间，却听到孟津房内有水杯落地的声音，庞贝急忙打开他的屋门，屋里也没有亮灯，孟津佝偻着身子，靠坐在床尾的地面上，一只手死死的拽着自己胸口。
庞贝赶紧打开了灯，灯光映照下是孟津苍白的面容，地上是翻倒的水杯和撒了一地的水。
这是病了？
庞贝上前将人扶起，看到孟津手中拿着药，又赶紧出门倒了一杯不热不凉的温水帮他把药吃下。好一通折腾，孟津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平静，苍白的面孔也重新染上了血色。
“你这是什么病？发作起来怎么这样厉害？”
孟津像是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发病的样子，将头歪向一旁，“没事，老毛病了。”
庞贝越想越不对，“到底是什么病？今天我要是没早点回来，你要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生病了就要赶紧治疗，你怎么还天天像没事人似的？”
孟津又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回答道：“遗传性心脏病，治不好的。”
“什么？”这回换成庞贝惊讶了，孟津看起来健康结实，体态修长，实在看不出竟是遗传性心脏病的患者。这病可不是什么小毛病，一个闹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他不由怒道：“我都跟你一起住了好几天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孟津勉强坐了起来，“你以前是知道的，你的包里还有我生病时的常备药。我知道你都忘记了，你放心，欠的钱我会尽快还你，我这病一般也没什么大事，这几天就是为了尽快回笼资金稍微费了点神……”
庞贝简直要被他气死：“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是天天追到你屁股后面催你还债了吗？至于这样？”
孟津不为所动：“一年时间本来就转瞬即逝，人生总有各种意外，就好比你失忆这回事，我也想尽早把事情安排妥帖。我这病本身就说不好什么时候犯一次，人的命运不可言说，等到我搬了出去，咱们见面的时间就少了，万一你什么时候听到关于我的不好的消息，我希望是在把钱都还给你之后。”
“闭嘴，哪来的什么不好的消息，很多有先天性疾病的人，只要平时护理得当，也能平平安安到老，你怎么这样咒自己？”
孟津摇摇头，“你说的都是特例，对于我来说，结局还不是早就注定的吗？独自死在某个发病的深夜，无人知晓。”
庞贝并没有真的把孟津当成男朋友，所以也就不曾真正的去关怀了解他的人际关系和生活起居，也不知道他这番厌世之言是病情来临时的自怜自伤，还是生存环境确实险恶。
庞贝自是无意去做个恶人的。
“先别说这样的丧气话，你先缓缓，我这就打120，你又不是医生，医生自然是有办法的。”
孟津似是无意再辩，他挣扎的坐了起来，就着庞贝的手又咽了几口热水，温热的鼻息打在庞贝手上，在庞贝心里激起一阵涟漪。
救护车到的很快，庞贝也说不清最近跟医院到底是什么缘分，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
看诊的医生似乎跟孟津很熟，“怎么又是你？早就说这病需要好好养着，别三天两头不当回事儿。钱跟命哪个重要都分不清？”
又转过头来问庞贝，“你跟他什么关系？他这个病需要静养，家里人最好也多上上心，尽量让他身边不要离人，发起病来不是闹着玩儿的。”
庞贝只好说自己是孟津的朋友，各项嘱咐都诺诺的应承着，心里愧疚之意更甚。
护士推着孟津去做一系列检查，庞贝独自一人站在医院夜晚的楼道里。他从未在夜间细细打量这个地方，病弱的孩子依偎在母亲胸口，找不到床位的老人横斜在角落的长椅上。
人从生来便走向死亡，一生中悲欢离合，酸甜苦辣，这是无法抗衡的命运之重。许多人迈向最后的归宿之前来到这里，都还怀着一丝微弱的希翼，却最终无法离开。
“哪位是庞先生？”小护士在门口问道。“我是。”
“张医生请您过去聊聊。”
庞贝走到医生办公室，桌前写着病例的，正是之前那位训斥孟津的医生。
“庞先生请坐，我不知道您跟孟津具体有多熟悉，但您是第一位陪着他来看病的朋友，关系大概很好。很多话我不方便和他本人说，希望您能够理解。”
庞贝点点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孟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就他本人的情况来看目前还不算最糟糕。但据我所知，他的外祖父和母亲，都是因为遗传性心脏病发作去世的，这无形中也给了他本人很大压力……”
庞贝从张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脑子里简直糊成了一滩浆糊。他本意只是想和平友好的结束这一段不记得的关系，谁想到介入的越来越深。
孟津已经被护士安排住进了病房里，他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手腕连通了各色医疗器具，那双时常情感复杂的眼睛安静的闭着，长长的睫毛投下极深的影子，神情竟是柔弱而无助的。
庞贝有一瞬间的恍惚，心里由衷的升腾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他像是一刻也忍受不了孟津这样闭眼安静躺着，想把他摇晃起来，让他睁开眼睛，让他和自己说话，说什么都行。
他是这样想的，便立刻去这样做了。
“怎么了？”孟津被他晃醒，看他脸上还带着害怕的余韵，便小声问道。
庞贝仿佛这才醒过神儿来，心忧和惊惧如潮水般缓缓退下，“我没事，医生让你住院观察两天。有些事我不好插手，你把手机给我，我替你给家里人打电话。”
“家里人？”孟津嘲讽的笑了一下，又一脸认真的说道:“我没有什么家里人，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讲就行，不用避讳。”
“你别任性，身体健康是大事，没有家里人关照怎么让人放心。”
庞贝找出孟津的衣服，试图翻找他的手机，孟津眼里荒凉更胜，但他并未阻拦，“你不信我，大可自己试试，但我很久之前就告诉过你，当然，你忘记了嘛，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足够幸运，能有人关心的。”
这话什么意思？他一个堂堂大企业的公子，生病了竟没人心他的死活吗？
孟津十分配合的解锁了手机，庞贝走出病房，仔细在通讯录里找出他家人的联系方式……
“我是孟广辉先生的秘书，您说什么？孟津先生病了？病了当然是要找医生啊，找孟总又不会看病。你看，我这忙着一个特别大的项目，要不咱们回头再说？”
“这里是孟家，对，哎呦，他病不病的跟我们太太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太太生的他。”
“孟津病了？病的严重吗？这回能病死吗？没事你跟我说什么啊？”
庞贝的脾气本是极好的，这会儿也忍不住有点想骂人，他总不能让孟津看出这些，但没准他早就猜到了。
他勉强隐藏起情绪，又深深呼吸几次，再次回到病房。病床上被子卷作一团，医疗器具在一旁滴滴的响着，但人却不见了。
孟津这是跑哪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