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二章 鹜暝（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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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冬意渐深，崔缇整日倚着门框，杵在阳光下发呆——泗墨的光景已让她这个始作俑者悲都悲不起来了——先是给了岚国侦查和破坏的机会，继而又助岚国扶上了稳不住朝政的新君，如今再帮岚国断绝了最后的隐患，自己不经意间成了岚国的“大功臣”，闸国的“大罪人”，真是最最自作聪明的傻瓜！
正自郁闷，莞蒿大步迈入院中，递上一封信道：“小姐，詹大人的信。”
崔缇展开信随便瞟了几眼，就把信揉成了一团，咬牙冷笑道：“好，很好，非常的好！扈家竟坚持不增兵泗墨，美其名曰防止全国陷入战争。哼，丢了皎瑕关，好似河堤失了闸，岚国的大军一泻而出如何抵挡？他们干脆把整个闸国都送到岚国手上去好了，这样就天下太平了！”
莞蒿刚才呈信时无意中接触到了崔缇的手，冰凉得如同岩石。再抬头看她，头发散乱，脸庞在阳光下泛着苍白，言行举止半哭带笑，竟有些癫狂。莞蒿担心道：“小姐回屋加件衣吧。”
崔缇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继续自顾自话道：“从‘琼郢钱庄’查出的近千万石粮食，只运走了不到十分一，其余的都还堆在老地方，这下泗墨可成岚国的大粮仓了。粮草充足，下一个目标会是哪儿？鹜暝？哈哈，岚国拿下鹜暝又多了个钱仓。哦，哦，不止，珍奇玩物，美女歌舞什么都有了，好，非常的好！”崔缇的嬉笑逐渐变成了怒骂。
莞蒿的担心已升为略微的焦急：“小姐，您过虑了，事态不会变得那么糟的。歇将军一定能……”
崔缇没等他说完，已含泪道：“莞蒿，你怨我吗？你们全家都被我害得困死在泗墨。”
“小姐，您这是哪儿的话，岚国入侵怎会是小姐您的过错？”
“我们收拾东西回泗墨去吧，那儿是我们的家，哪怕已经……。”崔缇边喃喃自语，边慢慢往屋里走。
莞蒿正不知如何是好，歇珩从院外大步走了进来，没等莞蒿反应过来，歇珩已拽着崔缇的胳膊走出了院门。
歇珩催马一路向西奔去，两人虽共乘一骑，却整路无语。歇珩不开口，崔缇也就不问——依歇珩的脾气，他即不说，问了也是白问。
马在鹜暝与泗墨交接处的防御工地前停了下来。现闸岚两军僵持，遂都在修建防御工事。歇珩向来不喜崔缇过问军事，此番带她到此让她很是迷惑，但她依旧不问。
歇珩扶崔缇下了马，又沿着工地走了几十丈，及至山脚，一个十尺见方的大洞出现在眼前——竟是一个墓甬道入口！歇珩这才开口道：“工匠修建工事时候发现的，说可能是个古墓，我就叫他们挖开了。”
歇珩对古物从来不感兴趣，且是完全没有兴趣。一次古玩店来了批新货，偏王炙和詹荼都回芷藏去了，崔缇只好喊了歇珩陪她去。崔缇在古玩店里看东看西，问这问那，足足耗了一整天，歇珩则蜷在椅子上打瞌睡，虽是十分的不耐烦，却一声都没催她。此番不用说，歇珩必是为了她才挖开这个墓的。
歇珩看崔缇一个劲的往甬道里瞟，脚下却是纹丝不动，遂推她道：“进去看吧，那个隔着的石头已经打开了。”“那个隔开的石头”指的是墓穴的断龙石。
崔缇吃了一惊道：“墓穴是不能随便进的！”
歇珩道：“我已经进去过了，没事的。”说着拽了崔缇的胳膊往甬道里走。
崔缇这次不再由他拽着走，但她越是抵抗，歇珩使的力就越大，最终挣扎不过，被歇珩硬拖了进去。崔缇眼泪都憋了出来，情急之下脱口大叫道：“我害怕！”
说毕，施在她手臂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崔缇忙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歇珩的笑声从甬道中传出：“我还以为你有多胆大呢！”
歇珩此话源于两年前一张很恐怖的画——画中的鬼魅躺在桌上，骇人的头颅下面是条血淋淋的脊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歇珩刚一展开画，王炙立马捂住眼睛直喊他速速收起来。歇珩和崔缇见状却来了劲，你一句我一句，添油加醋的描述画中的惨相，说得高兴了干脆把画凑到王炙面前晃，最后还是詹荼走过去收起了画。之后歇珩和崔缇有事没事就说些恐怖的东西吓唬王炙，惹得王炙用绝交来威胁。
待崔缇的惊慌和歇珩的嘲笑都平静下来，崔缇叫来主管工程的工匠问道：“你们说穿过这个墓有没有可能通到泗墨去？”
工匠们面面相觑，为首的工匠思索片刻答道：“暂且不知，有待考证。”
崔缇道：“那尽快考证。”
归路半途，崔缇让歇珩停了马，回身望着夕阳下巨大的墓堆剪影出神。歇珩见她眼中神采流动，遂打趣道：“又要感慨什么？”
崔缇每每有所见闻经历总要感慨一番，王炙不在的时候或是不能告诉王炙的东西，崔缇都一股脑灌给歇珩听，而歇珩听完后总是无奈又不耐烦道：“对你没想法了。”
让歇珩“没想法”总让崔缇很有成就感，就好像歇珩总喜欢激怒她一样。
崔缇缓缓道：“你看，这些大墓的主人们，生前都做过许多轰轰烈烈的事，无论成败对错，都是辉煌的，可死后却无一例外的变得腐朽泥泞，深埋地下，永不再见天日。”
“但是呢？”歇珩对崔缇感慨的套路再清楚不过，崔缇笑瞪了他一眼，故意撇开“但是”道：“既然谁死后都是暗淡的，不如活着的时候尽可能璀璨，死了至少也有个大些的归宿，虽然那么大个土堆压着挺沉。”说完就自个儿咯咯的笑了。
“然后呢？”
“然后啊……”崔缇故意拖长了声，半宿才接着道：“然后快回去吧，天要黑了。”
歇珩摇着头无奈道：“哎呀，对你没想法了！”
崔缇笑得越发开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二章 鹜暝（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