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沐晓岚

2、墨客(2)

　　“咚”这是草珊一甩手，水花飞溅殃及到了边上看热闹的潜江。
　　“对……对……不……”草珊忙乱地想要帮潜江擦掉不小心溅到他身上的污渍。
　　潜江笑着拨开草珊的手：“没事的。你忙你的。”
　　草珊羞愧地垂下手，不知如何是好。
　　“草珊……”潜江温柔的声音。
　　“……嗯？”
　　“你太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草珊紧咬下唇，轻摇了摇头。
　　“媛曙常说你笨，你不是笨，是累坏了吧？”
　　草珊还是摇着头，她的头垂得更低了，潜江突然很想摸摸她的头，手，悬在半空，停住了。
　　“你……”潜江想问些什么，但张开嘴，发出一个音节却不知如何继续。
　　草珊愣了愣，抬眼偷看了他一下，看到他温和的笑眼，脸一红，忙的移开视线，盯住了自个儿白球鞋上的那块黑渍。
　　“草珊，不如……”潜江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了，“不如你把这些工作辞了……”
　　“不……”草珊紧张地摇着头，那怎么行，不做这些哪有钱吃饭，哪来的钱交学费呀。
　　“……我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工资也许不太高，但总比你这样打零工赚得多。”潜江思考再三，还是决定说出口。
　　草珊迷惑地抬起头，潜江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上一次在夜市看到你卖饰品，似乎赚得也不多……”草珊窘了，不是赚得不多，每次自己只会往那儿一站什么都不会吆喝，又不懂得讨价还价，每次不是亏本卖，就是根本卖不出去。
　　“这些工作加在一起赚得钱很难维持生活，而且又把你累坏了，不如把这些散工辞了，我给你份工作，包吃包住。你觉得如何？”
　　包吃包住……草珊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潜江：“我……我？……”
　　潜江温和地笑着：“放心，不会让你做什么坏事的。”
　　“不……”不是这个意思，草珊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
　　“哈，你是担心你无法胜任吧？”
　　草珊如一片含羞草，缩进了身躯，是的，自己一向笨手笨脚，好工作一向都轮不到自己的。
　　“放心吧，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你一定可以的。”潜江终究还是摸了摸草珊的头，“不怕不怕，把东西收一收，跟我来。”
　　呆。
　　呆住。
　　呆掉了。
　　潜江的手发出的温暖，让草珊忽地回不过神。好久没人这么亲密地鼓励她了，媛曙虽一直在帮她，但，她总是羞愧于自己给媛曙添了很多麻烦，从不在学校以外的时间打扰媛曙。而，今晚的偶遇，潜江却让她感觉到那曾经的温情，很小的时候，爸爸也是这样，摸着她的头，催她快快长大……
　　“……草珊？草珊？”
　　潜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草珊脸红的通透：“呃……嗯……好……”慌乱中，草珊发出了几个字音。
　　“嗯？你答应了？太好了，这下我可以放心了。”
　　“……”看着潜江开心的样子，草珊实在没有勇气告诉他，其实她还没想清楚。
　　“你快收拾收拾，我这就带你过去。”潜江似乎很高兴，为什么呢？草珊不明白，也许是因为媛曙吧？他一定是觉得她不用那么累，就不会那么笨，媛曙就不用费这么多神来教她功课。
　　草珊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么个理由说得过去，呃，想什么呢，无论怎么说，总该先谢谢人家的：“谢谢……”
　　“别客气了，快，我们走。”潜江焦急地边看着表，边去拉草珊。
　　“欸……”草珊一个踉跄，被拉到了潜江身边，“东西……”草珊望着一地的抹布、水桶、拖把……
　　“没事，你先跟我来，这些一会儿自然有人来收拾。”潜江不由分说地拖着草珊就走。
　　草珊盯着那一地的清洁用品，直到拐角处看不见了，还想着一会有人走过万一被绊倒要怎么办。

　　草珊迷迷糊糊地被潜江塞上了一辆看上去很高级的轿车，之所以说看上去很高级，是因为草珊对所有汽车品牌的概念都很模糊，只觉得白色的车身很是漂亮，于是就觉得挺高级的。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草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了潜江的声音：“……你愿意去太好了……一直担心我太忙……没工夫……照顾……他……”
　　草珊猛地发觉在汽车这么小的空间里，潜江就坐在自己身边，草珊觉得瞬间一种热度从下巴直冲头顶，她晕头晕脑地无法听清潜江究竟在说些什么，也搞不清自己究竟在车里坐了多久。
　　还好是晚上……还好是晚上……还好是晚上……草珊一路在心里念叨，是啊，还好是晚上，无论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都不会被看得太清楚的。

　　当潜江帮草珊打开车门的时候，草珊感受到一阵清凉，不是那种都市里浑浊的清风，是山风拂过绿叶的清爽。
　　“草珊，你还好吧？”潜江有些担心，一路上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声的草珊，“是不是有点晕车？”
　　“……”草珊紧张地摇头，赶忙想下车，一只脚迈出车门，头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门框，她正一惊，想感觉脑袋上的疼痛，却发现头撞的地方暖暖的——她正好撞上了潜江放在门框上的手心。草珊心里一动，慌忙抬头，却正撞上了潜江柔情似水的眼睛。
　　夜凉如水，山峦间传来溪水流淌的声音。清风拂面，暖暖的笑意，在夜色中回荡。
　　“疼么？”潜江嘴唇轻动，草珊感觉到他身上传来一股好闻的茶香。
　　“不……”草珊愣楞地保持着撞到头的姿势。
　　“嗯，那就好。”潜江笑着，“来，快下来吧。我带你进去。”
　　我带你进去……我带你进去……草珊恍着神琢磨着这句话好久，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栋山间别墅的门口。
　　看着面前这栋房子，草珊又愣神了，好大的房子啊，夜色间虽看不清房子的全貌，但里面透出暖暖的灯光，印着她的脸，让她觉得温馨。
　　“草珊？”潜江轻柔的声音，“怎么了？”
　　“……”草珊一紧张，又垂首盯着自己的球鞋，散落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还有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夜色中，已分辨不出球鞋的颜色。
　　“来，别怕，跟我来。”草珊虽没抬头，却在感觉到了潜江温柔的笑意。
　　“嗯……”
　　草珊紧盯着潜江的皮鞋，只觉得身边的灯光渐渐明亮。
　　“孙少爷。”一个恭敬地声音，草珊隐隐见到边上似乎多了一双黑色皮鞋。
　　“王叔，您辛苦了，来给你介绍一下。”草珊看见潜江的鞋一转，她便忙忙躲到鞋后面去了。
　　“草珊，怎么了？”潜江迷惑地看着往自己身后钻的草珊。
　　“呃……”草珊呆呆地盯着他的皮鞋，完全不明白周围的状况。
　　潜江干脆抓住了她：“王叔，这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草珊，林草珊。”
　　“是的，少爷。”草珊正惆怅地看着抓住自己的手，她的视线中又多了一双皮鞋，“草珊小姐，您好，我是连家的大管家，敝姓王。”
　　“……”点头点头，草珊机械地点头，弱弱地说了一声：“您好……”
　　“草珊你别担心，在这里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王叔，他会告诉你的。”潜江微笑着看着草珊。
　　“嗯……”
　　“王叔，我先带她去见见启风，我刚刚走得急没来得及让她回家把行李带过来，你一会送她去收拾下行李。”
　　启风？草珊怔了一下，那不是国王陛下吗？
　　“是，少爷正在后院花园乘凉。”
　　“嗯，谢谢王叔啦。草珊我们走。”
　　草珊被潜江拉着走时，茫茫然回了下头，似乎想看清什么，又没看清，只好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清风拂面。
　　“启风。”
　　嗯？潜江在叫国王陛下的名字欸。看来已经找到他了。草珊从潜江身后偷眼看了一下前方。
　　月夜。花园。
　　秋千边，隐约有个人影。
　　“……潜江？”
　　好柔软的声音。草珊愣住了。这……这声音？是国王陛下发出来的？？？……是啊，以前从来没有听见过启风说话，他在学校从来不说话。草珊从未想过，那个天天变着法儿折腾人的国王陛下，竟有如此柔如无骨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磁性，拂入人心。
　　“启风，你看，谁来啦。”潜江一闪身，让草珊完全暴露在了启风的视线之下。
　　“……”
　　“……”
　　“……”
　　一阵无言。
　　黑暗中传来一阵轮椅滚动的声音。
　　“启风，你先别走，听我说呀。启风……”
　　潜江尴尬地看着启风的轮椅消失在花丛：“草珊，你别介意，他就是这样的。”
　　“嗯……我知……”草珊埋着头，都是因为我吧，国王陛下好像生气了呢。
　　“这样吧，你先回去找王叔，我去找启风。”
　　草珊点点头，头埋得更低了，清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嗯，那好……”潜江有些着急，一见草珊点头，便匆忙去追启风了。
　　草珊楞楞地站在原地，数着脚下的鹅卵石。
　　“草珊小姐？”
　　“……”一回头，王叔恭敬有礼地望着她。
　　“孙少爷叫我来找你。”
　　“孙……孙……少爷？……”
　　“是的，是潜江少爷。”
　　喔，对呀，他们都是名门世家的少爷，在家里突然看见我这么号人自然不高兴，我在瞎琢磨什么？草珊定了定神。
　　“草珊小姐，请随我来。”王叔一伸手，草珊呆了一下，便向前走去。
　　王叔边在前引路边说道：“草珊小姐，根据孙少爷的意思，今后将由您负责少爷的饮食起居。少爷平时就住在这里，您也必须在这里住下，具体的薪水合同，我一会儿会给您看。”
　　“少……少爷？……”
　　“孙少爷没有告诉你么？这里是连家，本家少爷连启风。”
　　草珊的脑袋“轰”的一下，终于逐步对现在的状况有些明白了。
　　“少爷平时很少外出，工作也很简单，主要是少爷的腿脚不便，需要有人贴身照顾。”王叔引着草珊走进了屋里一个走廊。
　　“嗯……我知道……”在华丽的灯饰下，草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王叔也并不太在意，继续说了下去：“草珊小姐，您虽是少爷的同学，但一旦签下合同，做了连家的仆人，我就得一视同仁，遵守连家的规矩。”
　　“嗯……”草珊回答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王叔打开前方的一个房门：“这是您的房间。”
　　草珊走进看了看，房间不算大，但有床有桌有衣柜，比自己现在租的那个地下室强多了。
　　“您房间的隔壁就是少爷的房间，便于您随时照顾他。”
　　“谢……谢谢……”草珊激动得有些发抖，她从未想过竟然有一天，她会有自己的房间。
　　“草珊小姐，今天有些晚了，明天我命人帮开车送您去拿行李。”
　　“不……不用……”草珊有些涨红了脸，那么点破东西，开车去拿实在有些小题大做，“我……我自己……可以……”
　　王叔也不勉强：“既然您这么说，我就不派人跟您去了。请您先梳洗一下，衣柜里换洗的衣服一应俱全。请您整理一下，然后到偏厅来，我会将具体的事项一一告诉您。”
　　“嗯……好……”
　　“另外，既然您要来连家帮佣，那恕我不敬，今后将直呼您的姓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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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如墨似水。
　　漆黑的夜中不知从哪飘来的对话。

　　“这样做真的好么？”
　　“到现在了，你还犹豫不决？！”
　　一阵枪上齿轮的咔哧声：“不是犹豫，反正再犹豫也没有用，已经开始了不是么？”
　　“哼，不是开始了，而是从未停止过，从当年我们开的第一枪开始，就没法在停止了！”血红的眼睛，在月夜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寂静。
　　抚摸着枪柄，淡淡的声音：“是啊，墨客，从未离开。”

　　夜，死一般的寂静。